陸應川回頭,深深看我一眼,沒回答,隻輕輕將門帶上。

他一走,我卻忽然覺得無聊。

病房終究不是家,再豪華也叫人覺得不自在,可我也擔心自己身子弱,不想馬上出院。

畢竟在這裏萬一有事,能馬上得到救治。

別的無所謂,主要是孩子。

打定注意,我也遵循醫生建議,決定再住個三天,但是任何檢查都不做。

中午跟晚上,文姨都會過來給我送飯。

她知道我暈倒後很心疼,每次來都提的滿滿當當,送夜宵時她剛好碰見周揚過來,見了這一大袋,他也愣住,便幫忙給我提到了病房。

我見到周揚自然是開心的,於是熱情邀他一起,“周醫生吃飯了沒?我這兒吃的太多,您不介意就坐下一塊吃吧。”

文姨倒是熱情的,“是啊,我做了兩三人份的,本來以為先生也會在——”她看到我忽然變臉,便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於是立刻住嘴。

可這樣一來,周揚心裏便有了罅隙,隻溫和道,“我在食堂吃過了,準備下班,順道來看看你怎麽樣了。”

“我還好,蠻精神的。”

氣氛有些局促,但是周揚也沒有立刻離開。

邊上的文姨識趣,匆匆收拾了中午的餐具,帶上門便離開。

屋子裏隻剩下我跟周揚時,我心情反而輕鬆。

他似乎也一樣,並沒之前那麽擺醫生架子,而是陪我坐在餐桌邊上,“吃吧,你確實需要多吃,氣血虛的人容易暈。”

我料想自己心腦血管或者心髒都沒問題,想必周揚也這麽認為,索性坐在病房裏教我食補,倒是挺有趣的。

“以前想減肥減不動,現在想長胖又長不起,”都說傷神必瘦,看來是有道理的,“周醫生,你沒見過我這樣不治病還不走的患者吧?”

周揚笑了,“也有。”

我便明白,“你這麽優秀,確實會有,指不定還都是年輕女孩。”

“不完全是年輕的,”周揚將手中的本子放下,狀態似乎回到我們約見那一日,“但這種事影響不好,我跟我前妻也因為這個吵架。”

他可能無心之言,我卻以為他在暗示什麽,慌忙道,“可我不是——”

“你當然不是,”周揚不慌不忙打斷我,“你跟陸先生之間明顯還有感情,你們是夫妻。”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

跟陸應川有感情嗎?有,但是恨多還是愛多?

“周醫生,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暈倒嗎?”

周揚目光一頓,偏向桌上的餐盒,見我不動,便挨個幫我打開,然後遞過筷子,“他說你受了刺激。”

“是麽,”我冷笑,“沒說什麽刺激?”

“具體沒說。”周揚感覺到我情緒起伏,眼神便顯得關切,“注意情緒,你現在不適合太過激動。”

我點頭,吃了一口飯菜,然食之無味,“你不是見過徐娩麽,那天晚上我們起了衝突,也算是誤會吧。”

“但是我暈倒這事,不是誤會,”想起那日的小雨,被人群圍觀時恐慌的我,心頭依舊刺疼,“那天我隻是去照常上班,結果沒到公司就看見很多人圍在一起。”

我把一切緩緩說來,眼眶不自覺的紅了。

可我沒有回避,任由著眼淚落下,“我不太記得後麵的事,情緒是忽然上來的,我也不想去麵對,我沒辦法在承受,可是那種心理你應該懂吧?”

被背叛的是我,被針對的是我,挨罵的卻是我。

明明有一個人可以為我開脫,可他沒有,因為他心裏有顧慮。

隻有同樣經曆過被劈腿,被無視的周揚,才能理解一點點我的心情。

他聽完,果然沉默,看上去被觸動,隻知道給我遞紙巾。

然後安慰,“不要難受,都過去了。”

“你呢?”我回過神,笑笑,低頭大口扒飯。

一直以來我都很想把心事找個人訴說,可是說給裴靜榕,她知道跟我一起罵陸應川,卻不知我到底有多麽憋屈。

說給我媽,她隻會讓我忍耐,為了家產。

說給於思慧,她便安撫,說自己可以擺平一切。

還能告訴誰呢?

直到我遇見周揚。

周揚聽到我的問題很意外,斟酌了會,長舒一口氣道,“我前妻很愛我,但我是醫生,忙,不顧家,她便有些懷疑,總覺得我跟患者搞在一起。”

氣氛稍微沉重,我便故意打趣,“那你有嗎?”

雖我知道,無論有沒有,他都會說沒有。

可周揚卻忽然沉了眉眼,認真看我,“實際的行為沒有,”他的坦誠讓我愣住,“但我曾經對一個護士,稍微的有過些不該有的感覺。”

我竟無言,不知道怎麽接話。

可他卻也好像找了個人能說,便徑直道,“不過那是很久前的事,我不想這樣發展,就調來了這裏。”

“那你們怎麽還是離了?”我奇怪。

其實老夫老妻的感情難免波動,但大部分人都能守住底線。

這樣的婚姻該不該延續,就屬於各自的選擇了。

周揚給我的感覺,不像是會因為這個而離婚的人。

“我調走後沒多久,她追問我緣由,有次喝多了,我就告訴了她,”他忽然笑,像是自嘲,“但她沒信,我們便總是吵架。”

“直到後來,她遇到了更合適的人。”周揚說起這些,倒是比我平靜,“她想追求幸福。”

“你挽留過嗎?”我想起陸應川。

恐怕他現在的心態跟周揚很像,也曾跟他一樣試著跟徐娩斬斷關係。

隻可惜,沒周揚果斷。

“沒有。”他搖頭,“我確實給不了她幸福,挽留是傷害兩個人。”

看來我們差不多。

陸應川最終也選擇了放手,隻是我們之間牽扯到家庭,複雜些。

話題到這忽然卡住。

我們各自發呆,想著心事。

正巧,病房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周揚回神,順勢站起來,“你先休息,我走了,有事打電話。”

“嗯,謝謝周醫生。”送他到門口,我正好看見提著東西的陳助理。

陳助理看了我兩一眼,跟周揚作別,然後把一堆亂七八糟的補品放進來,“薑總,陸總有點事抽不開身,讓我把東西送給你。”

“他昨天還說天天陪我呢。”

“他在處理——”

“我知道,”我打斷陳助理,也無意與他為難,“公司最近還好嗎?”

陳助理很聰明,知道我不是關心業務,是想知道公司對這事的討論。

他道,“是有些不好的言論,所以徐娩被暫時調去了分區的項目上,不在總部。”

“讓她避避風頭?”陸應川真會安排。

陳助理忙道,“也不是這樣,但是開除影響不好,而且不利於輿論控製,人家會說我們合起夥來欺負人,對您的聲譽也有影響。”

“我的聲譽?我沒有對不起誰。”說著我就來氣。

“我不是那個意思的,薑總,”陳助理慌了,“陸總已經在處理了。”他最終放棄解釋。

我便笑了,“處理的怎麽樣?”

“調走,就沒事了?”我實在對陸應川不抱期望。

可沒料,陳助理這會來了底氣,認真道,“不光是徐娩,薑總,陸總真是心疼您的,這次下決心要黃蘭芳吃點苦頭!”

“是麽,”我來了興趣,“怎麽讓她吃苦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