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這麽大,我是第一次遇到前有狼後有虎的處境。
仿佛一秒穿回學生時代,自己變成了那些在校外被圍毆勒索的可憐小女孩。
奇怪的是,我這會沒有很害怕。
或許是我見過深藍挑染姑娘,對她不那麽眼生,甚至於處在下風的我對她還有那麽些同情。
“你們今年多大了?”我不慌不忙的上下將她打量,縱使她帶著口罩,通過那雙眼睛,我也能看出她是年幼的。
十九,二十?
也就這左右了。
深藍姑娘大約沒見過要被打還這樣淡定的人,竟然愣了下,然後不屑的切了聲,“看不出來,你還蠻冷靜的一個人。”
“我經曆的事兒多了,這不是最慘的,”我心平氣和的笑著,主動抬腳走近她,“你無法體會我的心情,但至少我們有一點是相同的。”
或許被我的迷之自信震懾,她竟站在那兒,眼睛一動不動看我,似乎在認真聽我說話。
“哪裏?”不過她習慣了混社會,仍是一副蠻橫的態度。
可我心裏對這樣的姑娘,反而是體諒的。
若是有個好的原生家庭,怎麽至於讓一個年輕女孩淪落成這樣?
“我跟你,都受過陸應川帶來的傷,不是嗎?”老實講,這一刻我倒也沒有那麽想把陸應川拉出來做話題。
畢竟現在的我已經過了最恨他的時候。
但是保命要緊。
深藍姑娘皺起眉頭,冷笑了一聲,“你懂個屁,我跟你才不一樣!”
我點頭,“當然,你經曆的跟我比,確實不值一提。”
“你說什麽!”她看上去很生氣,“你找死是吧臭孕婦!”
這孩子說話真是口無遮攔,但至少坦率直接,對比徐家母女,我反而更願意跟她打交道。
我忍不住搖了搖頭,耐著性子,就像是對待妹妹那樣對待她,“你明明是想報複陸應川,結果卻找了一個同樣受過苦的女人,你這麽做不是加害同胞嗎?”
“又況且,你以為你傷害我,他會心疼?男人在外麵可以有許多個孩子,到四五十歲都照樣能生,可女人不一樣,你覺得我這麽護著自己的孩子是因為他?還是因為我自己。”這一番話,我掏心掏肺。
冤有頭債有主,為什麽那麽多人的痛苦來源於他,最後都找上了我。
無非因為我好欺負。
但這位不一樣,我感覺她身上有股蠻氣,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真要報複,請她去揍陸應川一頓吧。
總之別打我。
深藍姑娘對我們的事應該了解不多,畢竟她以前似乎在外地。
聽我說了這些,她原地愣了很久,眼裏滿是困惑,“可你是他老婆。”
到現在,我也顧不了許多,慌忙撇清關係,“已經離了。”
“不可能!”
“真的!”我巴不得此刻能把離婚證掏出來自證。
見深藍姑娘猶豫時,我趁熱打鐵,繼續道,“你知道我才出院嗎?”
她皺起眉頭,“管我屁事。”
“那是,但我住院是被他的小三氣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誰能想到我被氣住院這事還能成為今天的救命稻草。
人生果然無常。
深藍姑娘似乎對“小三”這個詞非常敏感,眼神忽的一凶,“誰是他小三?”
“說了你也不認得,”我心裏的石頭落地,知道她不會對付我了,“她叫徐娩,她媽媽在外麵汙蔑我出軌,但就這樣,陸應川對徐娩還是舍不得下狠手,你說他對我有愛嗎?”
這番話說來主要起一個拉仇恨的作用,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深藍姑娘竟然吃驚的扔掉棍子,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你沒騙人!叫徐娩?”
我的震驚一點不比她少,“你認識她?”
我兩充滿困惑的對視,大約幾秒,深藍姑娘喃喃自語著什麽,忽然一下放開我,衝遠處那幾個人吼道,“走!”
“等等!”我現在都忘了自己剛處險境,對深藍姑娘的好奇遮蓋我理智,我甚至衝上去大聲喊她,“你跟他到底什麽矛盾,至於下死手嗎?”
但是小姑娘們跑的很快,一溜煙就沒了影子。
我站在路口,看著嗚嗚泱泱的人群,一時失神。
便這時,手中的電話響起,我才注意到離見麵的時間過去了二十分鍾。
周揚應該很擔心,我還沒走到門口時,便見他四處眺望,一直拿著電話走來走去。
見到我出現,才終於鬆口氣,“你沒事吧?看你給我發上車的信息都很久之前,怎麽著也該到了。”
我搖搖頭,“沒事,出了點小事故。”
“車子刮擦麽?人沒事就好。”周揚紳士的引著我往包廂去。
我低著腦袋,視線在蒸汽騰繞的屋子裏逡巡,看著陌生的一張張臉,忽然有點失卻對話的心情。
如果我麵前是陸應川的話,我應該會願意跟他聊上很久。
哪怕是吵架也行。
至少可以讓我把情緒發泄,將心裏的事情說出來。
所以在一起相處久了的人,聯係太緊密,就像是大樹的根,互相纏繞,真的很難一下子斬斷。
對比周揚,我卻隻能跟他聊些簡單的,無關痛癢的話題。
“你這兩天身體怎麽樣?”我們點了兩斤的冰煮羊,還有許多配菜。
周揚在問話的時候一直積極幫我下菜,包括調製料碟。
我靜靜注視他的一舉一動,心裏麵有些說不上的感覺,“我還不錯,下周一就開始上班了。”
“如果工作氛圍和諧,那上班是積極的事,有助於保持愉快心情。”他把小米辣的碟子從我身邊拿開,“你不能吃辣吧?”
其實最好是別吃,但我想吃。
於是伸出手,“一點點吧。”
周揚猶豫了下,還是給我加了。
不知為何,此刻我忽然想到陸應川,如果是他,估計眼皮都不抬,絕不會由著我的。
我晃了晃腦袋,“嗯,我也蠻喜歡上班的。”這種閑聊,我都快要睡著了。
“喜歡最重要,很多人上班心情不好,反而容易生病,得不償失,”周揚大約看出了我的興致缺缺,於是不動聲色將麻醬給我攪合上,又似隨口道,“徐娩就有抑鬱症,那天她住院,我在她桌上看到了氟西汀。”
“徐娩?”我眼睛陡的睜大,無比驚訝,“看不出來的,她情緒很穩定的。”
“那是對外人,”周揚頓了頓,“不過這件事陸總應該知道的。”
他放下筷子,臉上忽然露出看診時的嚴肅神情,“徐娩跟他之間,有不正常的依賴情緒,你沒有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