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沈醉沒想到自己會收獲這樣的驚喜，隻是這時候的宋眠明顯受剛才的影響，她現在的決定，真的是內心最真實的聲音嗎？

他想要和眠眠組建家庭，結婚無疑是他所期待的，但是他不希望宋眠後悔。

他現在當然可以一口應下，明天一早趁著眠眠還沒反應過來先去把證領了，以後兩個人的名字可以出現在一個戶口本上。

但是，如果她後悔了呢？

他想要她的全心全意，而不是一時衝動。

最後還是沒能洗澡，宋眠在沈醉懷中沉沉睡去。等懷裏的姑娘睡熟，沈醉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發麻的胳膊，去浴室擰了熱毛巾給宋眠擦臉。

她的臉上還有淡淡的淚痕，想到那個讓她流淚的人，沈醉臉上露出想要殺人般的表情。

他在部隊那些年，手上沒少沾染血腥，每次出任務回來都要接受隊裏心理醫生的治療。他不是嗜血的人，退役之後，這是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的想法。

褚家想要振興，那就讓他們親眼看看，自己的家族是怎麽沒落的。

褚家發生的一切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褚家名下的醫院也遭受了患者的圍堵。之前亂開檢查單的現象曝光在公眾麵前，引起患者的強烈反對。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大大小小的問題加在一起，讓褚家這個百年家族無力支撐，醫院不僅要麵臨患者的討伐，還要處理醫生離職的情況，財務上的爛賬更是加速了褚家醫院的倒塌。

褚家眾人忙著去處理這些問題，褚振興一個人在警局無人問津。唯一一個去看望他的，是褚禪。

“禪禪，你來啦！你是來救我出去的嗎，爸爸就知道你最有用，沒有白疼你！”褚振興透過欄杆看向褚禪，指望著褚禪將自己保出去。

作為家主，他為褚家兢兢業業。作為父親，他親自教導褚禪醫術，教導她那兩個哥哥振興家族。

他唯一的錯，就在當時沒有快一點將宋眠的血放滿整個祭壇。

“褚振興，我已經不是你的女兒了。”褚禪看著依舊不知醒悟的父親，他已經在自己的夢裏沉迷了太久，醒不過來了。

“你說什麽？你作為褚家的人，怎麽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褚家生你養你，你不是我的女兒，還能是誰的女兒！”這個褚禪，怎麽敢做出這樣的事？她和自己斷絕關係，和褚家斷絕關係，難道就不怕死後無顏麵對列祖列宗嗎！

“父親，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了。”褚禪眼裏沒有一絲感情，她對褚家的感情，早就被消耗殆盡了。“褚家對我的生恩養恩，我不會忘。可是褚家加諸在我身上的所有仇恨，我也記得清清楚楚。你是我的父親，但也是殺我丈夫的凶手。”

“我們的父女情分，今生就到這裏吧。”

宋眠看見褚禪紅著眼出來，走過去握緊她的手。

“媽媽，我們回去看爸爸吧。”

宋子晉離世兩年有餘，農村不興火化，當初宋眠匆匆看了一眼宋子晉的屍體，就被村民們拉著埋到了地裏。

農村的白事興師動眾，一般誰家有人去世，整個村子但凡沾親帶故的，都應該戴孝守靈。可宋子晉是外來戶，在村子裏沒什麽親戚。大家都是看在鄰居的份兒上，幫著宋家一起處理了後世。

過年時全村遷墳地，大家把四散在村子田地裏的墳都統一遷到了山上，當時沈醉還出了不少力。

上山的路並不平整，車子上不去，人隻能一步一步走上去。

八月的天，太陽炙烤著大地，土路被曬的晃眼睛，堅韌的草也曬的蔫了。

這是遷墳之後宋眠第一次上來，清明的時候她沒有回來，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就是原來的宋眠，刻意逃避父親已逝的事情，努力想要騙過自己，父親還在。

汗水順著臉頰和脖頸流進衣服裏，短袖已經濕了大半，一個個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

可是沒有人停下，尤其是褚禪，像是不知道累一樣，努力地，大步向前。

上一次相見還是十八年前，隻是誰都沒有想到，再見麵會相隔這麽久，更是隔了兩個世界。

宋子晉的墓碑很簡單，簡簡單單的石碑，最後的落款是“愛女 宋眠”。

再一次看到墓碑，宋眠想到自己那套寫著“啊啊啊~”，畫著黑貓警長的睡衣。雖然不適合她現在的年紀，看起來有一點可笑，可是裏邊藏著的，是拳拳愛意。是一個不懂女孩心思，但是努力照顧好一個女孩子的父親。

褚禪早已泣不成聲，她找回了自己的記憶，記得她曾和子晉在大學相處的點點滴滴，也記得她們一路南下經過的所有角落，更記得女兒出生之後的所有慌了時光。

可是她弄丟了子晉。

在她漫長的人生裏，隻有那麽短短幾年的時光，成為她今後一生最美好的回憶。回憶裏的那個人，卻不在了。

她們沒有等褚家那邊的事解決完，出了警局立刻來到了這裏。卻沒想到，有人緊隨其後，跟著她們一起上山。

看到宮鴻文的時候，宋眠有短暫的疑惑。可是看到他身旁的老人，從那熟悉的眉眼和氣質中，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這是我的師父，宋君遷，也是……子晉師兄的父親。”宮鴻文從未想過這一天，在沒有找到子晉師兄的時候，他們一直抱著希望，不願相信子晉師兄會離開人世。

直到昨日警局傳來消息，他們匆匆趕來，隻是沒想到宋眠也在這裏。

他早該想到的，這個世界上，天賦比子晉師兄更加出眾的，除了他的孩子，還能有誰呢？

他跟隨師父學醫的時候，子晉師兄被師父趕去大學學習。那個時候的子晉去醫學院當教授都綽綽有餘，偏偏師父讓他自己考大學。那時候他還不明白師父的用意，後來他發現師兄臉上笑容越來越多，才知道師父為什麽要讓師兄去大學。

隻是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孩子，快來讓爺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