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佑玲這邊睡得香甜,自然就有人睡不好了。
薑德銀痛失一百塊,逮著女兒罵了好長時間,仍舊覺得不得勁,直到傍晚吳慧芳從娘家回來,薑德銀才終於找到了發泄對象。
他陰陽怪氣道:“你還曉得回來!”
這個蠢婆娘,平時說起自己多能幹多聰明,關鍵時刻掉鏈子。
不等吳慧芳開口,薑德銀就怨氣衝天道:“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娶了你這麽個龜婆娘。”
吳慧芳臉上的笑頓時就落了下來,隻覺得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這廝給破壞了,想也沒想就直接把包給砸了過去:“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敢和娘這麽說話。”
要不是她,薑德銀這輩子都隻能在鄉溝溝裏待著,還敢在她麵前擺譜,真是最近好臉還給多了!
“老子有啥子不敢!”薑德銀猛地站了起來,顧忌著上下鄰居,壓著嗓音罵,“要不是你個蠢婆娘寫啥欠條,老子至於今天要掏一百塊錢出去嗎?”
最讓薑德銀生氣的還不是這一百塊錢,而是樓上樓下的鄰居們看他的眼神,是對麵姓唐的那個女人,肯定會逮著這次機會狠狠攻擊自己!
“周秀華拿著你寫的欠條跑來問我要錢,樓上樓下的老師全都曉得了。”
薑德銀拍了拍臉:“你讓老子的臉往哪裏擱?”
吳慧芳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不就是一百塊錢嘛,給了就給了。”
她看了眼酒櫃上方擺著的東西:“這個寒假,你這些學生送的東西都不止一千塊了……”
吳慧芳眼神輕蔑,從心底裏就看不起薑德銀。
明明都已經在鎮上當了這麽多年的老師了,還是改不了他的小家子氣。
一直躲在房間做作業的薑佩佩,走出來小聲說著今天發生的事:“媽,有老師提了開學主任選舉的事情。”
薑佩佩說完就哭了起來,但她不是哭他爸當不了主任,而是哭她自己。
下午去家屬院外麵的小賣部買東西,她就隱隱約約聽到別人在議論這件事。
她怨她媽寫什麽欠條,也怨他爸把寧佑玲母女倆給趕出了家門,讓她們把這事給嚷嚷開了。
但她更恨的是寧佑玲,一家子窮鬼,連看病的幾塊錢都拿不出來,跑到他們家來鬧,等開學了,還不知道班裏同學怎麽看她呢!
她媽說得沒錯,不就是一百塊錢嘛,她一個月的零花錢都不止一百塊,施舍給寧佑玲去看病又能怎麽樣。
這話一出,吳慧芳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竟然將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最後是姓唐的單獨來找的你?欠條有沒有拿回來?”
薑德銀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是你嗎?”
吳慧芳這才鬆了口氣:“佩佩不是說了嘛,最後是姓唐的拿著欠條來要的錢,我們完全可以說欠條是假的,但出於你對自己學生的愛護,你還是給了這一百塊。”
薑德銀狐疑看了眼她:“你什麽意思?”
“大家都曉得寧佑玲他爸和我們關係好,周秀華曉得我的身份證號碼有啥奇怪的?我們按照那個欠條重新寫個假的,然後去報警,說寧家人訛詐我們不就完了。”
她看了眼還在抹眼淚的薑佩佩:“多大個事情,也值得你哭。”
“不行不行。”薑德銀認真思考過後直接拒絕,“姓唐的驗證過你的筆跡,欠條做不了假。”
他背著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好一會兒才道:“不過你說的有道理,我們可以和別人說寧家故意訛詐我們,我是看寧佑玲可憐才會認那個欠條。”
薑德銀越想越覺得合適,看向薑佩佩:“你那個同學,不是每天都要來找你嗎?明天她一來就哭,說欠條是假的,我出於同情給了錢。”
薑德銀深知,一件事情,不管真假,隻要說的次數多,說的人多,那就一定會變成真的。
薑佩佩咬了咬下唇:“爸,真的可以嗎?今天這麽多人都看到了,他們要是替寧佑玲澄清怎麽辦?”
“不可能!”薑德銀格外自信,“看清楚欠條的也就姓唐的一個人,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做,那些人就會懷疑,更不敢打包票說欠條是真的。”
此時此刻,薑德銀真的是格外佩服自己,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咬死了不承認欠條的真假!
然而,就算是想到了應對的方法,薑德銀還是覺得有些不舒坦,夜裏翻來覆去的睡不好,惹得吳慧芳一陣煩躁,直接一腳將薑德銀踹下了床。
第二天一早,薑佩佩就看到他爸捂著腰一瘸一拐地出了門。
薑佩佩很快就想到了更好的辦法,出門前特意將眼睛揉紅,和同學說話時總是心不在焉的,幾次答非所問後,同學終於忍不住了:“佩佩,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和昨天的事情有關啊。”
薑佩佩微微張嘴,隨後又搖了搖頭:“我知道大家都在議論我們家,昨天寧佑玲燒成那樣,我爸……”
她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沒什麽的,反正錢都已經給了。”
那同學聽的腦子有些漿糊:“佩佩,你的意思是,你們家沒欠寧家的錢啊?那欠條是怎麽回事?”
“我媽回來,我爸就問她了。我媽說,她從來沒打過什麽欠條。”
她忽然捂著嘴道:“我今天和你說的話,你千萬不要和別人說啊。我爸說,要是讓別人知道寧家做了這樣的事,對寧佑玲不好。”
薑佩佩垂著頭,一副很是自責的樣子,嘴角卻撇了撇。
她麵前的同學可是班裏有名的大嘴巴,什麽秘密讓她知道了轉眼就變成了眾所周知的事。
有了她的宣傳,不出一天,小鎮上的人都能知道,他們薑家是無辜的!
同學狠狠呸了聲:“寧佑玲看不出來啊,竟然是這種人。”
她在薑佩佩麵前轉來轉去,看起來比薑佩佩這個當事人還要生氣:“佩佩,你和薑老師幹嘛這麽爛好心啊。你們錢給了不說,還要被人誤會!”
“不行不行,這事我越想越氣,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
女同學說完轉身就跑,薑佩佩忙往前追,喊了兩聲也沒將人喊回來,隻得歎了口氣慢慢往家走。
直到進了家門後,薑佩佩臉上才重新帶了笑:“媽,我已經把事情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