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江舒窈正興致勃勃地跟著藥穀子討論醫理,別苑的內門開後,燕桁突然臉色及其難看地大步走了進來。
“杳杳。”
他停留在江舒窈麵前,嚴肅的目光中瞬間閃過了一絲痛意。
“怎麽了?”
江舒窈放下手中的藥搗子,不安地抿起嘴。
燕桁深吸一口氣,沉痛道:“惠武帝對梁家出手了……”
江舒窈一驚:“他做什麽了?”
燕桁與她一邊向屋內走去,一邊說道:“今日姚皇後宣梁季青的夫人進宮,等到出宮時,梁季青的夫人走在大路上,突然躥出一隻貓朝她撲去,梁少夫人受了驚嚇,當即摔倒在地,立刻就小產了,而後血流不止,沒等到梁家人趕入宮內,梁少夫人便香消玉殞了。”
他雖對梁季青與江舒窈以前差點議親一事耿耿於懷,但不代表他願意看到梁家被惠武帝這樣搓磨。
流產已是十分痛心的事,梁季青的夫人死了,更是誰都不願看見的。
“惠武帝好毒的心!”
江舒窈聽了,當即皺起眉頭。
“宮裏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怎麽可能在大路上突然出現一隻野貓,恐怕今日皇後宣梁少夫人進宮也是他的預謀。”
她想到當初太後的誕辰宴會上自己遙遙一瞥見到的那個女子,眉目溫婉,看起來與梁季青也是齊眉舉案,沒想到就這樣草率而不體麵地死在了惠武帝狠毒的算計之下。
“明知是他幹的,但是偏偏拿不出任何證據!”
燕桁眼眶發紅,揮著拳頭舞了一下,顯然是氣極了。
他厭惡惠武帝草菅人命的行為,更是為自己沒有保護好梁家感到痛惜。
惠武帝不知中了什麽邪,亦或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麽,就在梁家出事的次月,再次對太子一黨出了手。
自從梁家出了事,燕桁一下子便忙碌了起來,江舒窈常常好幾日才能見到他一次,李福也偶爾不在別苑,待到藥穀子和小藥童被送走後,這偌大的別苑一下子就隻剩下江舒窈一個主子了。
好在有淡綠陪她說話,這幾日江舒窈才忙完與董良那邊的生意安排,突然發覺淡綠有些不對勁。
“淡綠,你怎麽了?”
今日吃完午飯,淡綠又不見蹤影,江舒窈皺著眉去尋她,在一處樹下看到了抹淚的淡綠。
見她尋來了,淡綠趕緊擦幹眼淚,哽咽道:“沒事小姐,奴婢、奴婢就是有些想國公府了。”
看著她的淚顏,江舒窈直覺不太對勁。
她與淡綠自小一起長大,淡綠的一舉一動她都能大概猜出什麽意思,她撒謊時,便會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嘴唇,眼睛也會一直往左瞟。
看著淡綠被咬得發白的嘴唇,江舒窈加重了語氣。
“到底什麽事瞞著我,連我都不能知道?”
見到被她識破,淡綠露出難受的神色,才擦幹的眼淚又瞬間落了下來。
“奴婢、奴婢是聽別苑的下人們說的,說咱們英國公府被抄家了,老爺少爺他們全都下了大獄!”
說完這句話,淡綠再也忍不住了,站在樹下號啕大哭了起來。
英國公府就是她的家,木樨丁香她們就是她的家人,遇到抄家這種事,她們這種貌美的婢女還不知道會遭遇什麽事!
更何況江家的主子們又都是那麽好,還有小主子們,進了大牢那種恐怖的地方,該怎麽辦呢。
她忍了好些天,見太子也瞞著小姐,於是隻能自己偷偷地哭。
沒想到還是被江舒窈發現了。
聽了淡綠的話,江舒窈如遭雷劈,一下子往後退了兩步,勉強扶住身旁的走廊柱子。
“你說什麽?”
她耳朵裏“嗡嗡”的,撲上去抓著淡綠的手,神色狂亂地問。
“抄家?可是真的?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淡綠擦著眼淚,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江舒窈。
“四日前聽到外門的下人說的,小姐、小姐您可千萬挺住啊!”
見江舒窈軟綿綿地往地上滑去,淡綠趕緊扯著哭腔喊道。
“杳杳!”
遠處傳來一陣呼喚,燕桁飛快地趕到樹下,一把將癱軟的江舒窈攬進自己懷中。
“郡主怎麽了?”
他厲聲喝問淡綠,還不知道江舒窈已經知道了自己瞞著的事情。
“燕桁。”
江舒窈痛到極致,反而沒了眼淚,她木呆呆地盯著燕桁的下頜,平靜地問。
“我的家,被抄了嗎?”
燕桁抓著江舒窈腰肢的大手一緊。
“你知道了?”
他喉頭滾動,不善的目光看向淡綠。
“多嘴的下人!”
“啪!”
話音未落,一個巴掌便甩到了他臉上。
身後急匆匆趕來的李福李旺還有淡綠都嚇呆了。
江舒窈居然甩了當朝太子一耳光!
燕桁毫無防備,紅著臉被打得偏過頭去。
“杳……”
“你為什麽要瞞著我!那是我的家!”
他正想解釋,江舒窈已經嘶聲竭力地哭喊起來。
梳好的發髻早就散了,此時一縷縷混著淚水粘在她雪白的肌膚上,像一團混亂的麻團。
美人垂淚,原本當是風雅之事,可江舒窈悲慟之下再也無法顧及一絲一毫的儀態。
抄家……她不敢想自己的家人們現在都如何了!
燕桁頂著臉上的巴掌印向周圍看了一眼,李福連忙揮退了所有下人們。
“杳杳、杳杳,你聽我說。”
他絲毫沒有生氣,而是緊緊地將江舒窈抱在懷中,疼惜地替她擦拭淚水。
“惠武帝抄家抄得突然,但好在我們已有了準備,現在下人們全都被我安置好了,你的家人們雖然下了獄,仍舊有我的人在幫忙看顧。”
他唯恐江舒窈擔憂太過,連忙一股腦地把江家現狀說了出來。
“別擔心杳杳,大理寺卿是我的人,惠武帝現在病情加重,一應事務都是七皇子在幫他打理,七皇子很快就要被我解決了,不會有事的。”
他聲音和緩,江舒窈心中痛楚得到了緩解,這才抽抽噎噎地看向他。
“為什麽江家會被抄?”
有她的囑咐和遭遇,父兄應該更加謹慎才對,況且江家人丁稀少,又未任要職,惠武帝怎麽會找到抄家的借口?
說到這裏,燕桁狠狠咬住牙關,麵孔扭曲了一瞬。
“惠武帝喪心病狂,江家完全是被故意栽贓嫁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