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你不會被人套麻袋抓了吧?這麽久一點消息都沒有?”

李玉的事情還未落幕,心裏那點悵然還未散盡,一通電話讓於連陡然意識到她現在的處境。

“抱、抱歉啊師父……我有點事耽擱了。”於連接到付平來電的瞬間,冷汗就刷刷往下淌,縱使她與付平是師徒關係,平日裏調侃調侃倒還行,但在遇到正事時他們向來是效率第一派。

果不其然,聽到於連這敷衍的回答,付平這暴脾氣直接上頭,二話不說就來了一串國罵。

其語氣之惡劣,花樣之繁多,讓於連不禁感慨她師父在罵人一道上又精進了些許。

這件事本就是於連的鍋,她也隻能把這鍋背好,賠著笑捋捋她師父炸起的毛。

付平的脾氣來的快去的快,待把付平心裏那點氣都放出去,於連隱約聽到了對方喝水的聲音,可想而知剛剛他罵於連罵的有多爽快。

不罵人的付平又恢複成效率派:“你那邊的事情趕緊查清,我這兒已經有線索了。”

“臥槽,怎麽說?”

於連又聽到付平點煙的聲音,啪的一聲,像是一聲警鈴。

“事情有點複雜,得當麵談,可能需要你幫忙。”

兩人又寒暄幾句,匆匆掛了電話,於連晃晃這幾天因為睡眠不足而頭痛的腦袋,臉色陰沉著翻查最近聯係人。

作為一個能成功從公司,保鏢,公關手裏鑽空子,橫跨東西半球追蹤八卦的狗仔,於連對付平的業務能力隻有佩服的份。

但這件事讓付平都感到紮手。

於連也就隻能頭痛了。

更讓她頭痛的是,她這邊完全沒有線索不說,經李玉一事,她的行蹤可能已經暴露給了暗中調查她的人。

於連這邊正愁著,宋藍就為瞌睡的人送來了枕頭。在李玉靜養的這段時間裏宋藍和公司請了長假,暫時在S市住了下來,和於連輪替著照看李玉。

事實證明宋藍不愧是警察局長的女兒,直覺敏銳的一批。

在宋藍打算回去的前一天,這姑娘瞅著她,沒好氣道:“你最近又惹什麽麻煩了?”

於連甚是心虛,前腳付平剛剛給她個警醒,她不能後腳就讓宋藍對這件事太過深入。

但藍大小姐對付於連向來有數,抓她那點兒小苗頭小心思更是一抓一個準,還沒等於連組織口供,這姑娘就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看著於連。

她的問題毫不客氣,但又讓於連憑空生出些許感動來。

“你當不當我是朋友?”

於是,某位陷入絕境的於姓人士索性拋棄了自己的臉麵,毅然決然選擇了抱大腿。

“藍大小姐!救救我啊!”

宋藍早已知曉於連秉性,聞言,微微眯了眯眼,繼而帶著嫌棄的朝後退了一步,讓於連的熊抱徹底撲空。

於是,大型商場旁的咖啡店裏。

一女,又一女。

“於連,長本事了啊。”宋藍倚著椅背,翹著二郎腿,抬眸掃一眼坐對麵的乖巧三連的於連,臉色很明顯的不大好看。

於連如今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用喝咖啡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心虛。

難得的,宋藍沒有就此事做出評價,她隻是平靜地攪了攪咖啡,再然後,道。

“你的做法是不是太畏手畏腳了?”

“……哈?”於連像是第一次見到宋藍這個人,心中的震驚難以用言語表達。

杯中的咖啡散發出了燒焦的苦味,宋藍見狀,加牛奶還不滿足,直接又加了一大勺煉乳,使得她麵前的咖啡的苦味整個被甜味所覆蓋,顯得有些發膩。

把她的動作不差分毫收入眼中的於連:“……”

宋藍品了一口咖啡,緩緩道:“我大概明白你內心所想,算是安全又便捷的一種方法,不過……我不推薦。”

於連早已預料到宋藍的反應——畢竟她心底的盤算都觸及到了人家老爹的工作,觸及到了人家的原則,故而,聽到宋藍的答案她也隻能聳肩,再思考怎麽把宋藍這擁有最高攻略難度的姑娘拉入自己的陣線。

“所以我有個建議。”

正沉浸在思考中的於連一怔:“啊?什,什麽?”

“你知道你這一辦法的弊端是什麽?很簡單,要讓警方出動的話你能介入的地方就會變的微乎其微,這對以收集消息為主的你來說是個嚴重的缺陷。”

於連若有所思,腦海之中的種種思路碰撞交織過後,她不得不承認宋藍說的有理。

“另一點,不談結果如何,你這舉動無疑是打草驚蛇,如果對方有提防心裏,要把他們全殲基本不大可能。”

雖然宋藍說的很有道理。

雖然她的話讓於連無法反駁。

但於連還是情不自禁把注意力放在了話語最末的“全殲”兩字上。

她家藍大小姐究竟在想什麽可怕的事情?於連覺得她不能深入探究宋藍的心路曆程,否則指不定要把她自己給嚇到。

似乎從於連微妙的神色間瞥見她的心理,宋藍小抿一口咖啡,輕哼一聲。

“竊聽個人隱私,擅闖民宅,這些人不應該去局子裏喝幾杯茶?”

於連扯了扯嘴角,隻能向眼前這姑娘低頭。

不知是不是和她相處得太久,她家藍大小姐也會在正事兒上開玩笑了,雖然這玩笑……實在讓人笑不出來——宋藍這把敵人全殲的大膽想法簡直像是在刀尖跳舞,讓人不吐槽都不行。

於連剛想找個法子勸服宋藍,後腳就被宋藍抓住了小尾巴。

宋藍柳眉一豎。

“你不信我?”

於連秒慫:“不不不,哪敢哪敢。”

宋藍表現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平時那膽大包天顧頭不顧腚的衝勁去哪兒了?”

“我……其實也有思考的。”於連弱弱回答。雖然她這回答基本無法服眾。

見狀,宋藍漫不經心開口:“那麽對方的立場與你自己的立場,你有思考過麽?”

“哈?”

“S市治安雖不錯,但也有不少隱藏勢力,撇去那些軟腳蝦地頭蛇不說,有威脅的勢力一共三個,但因著同行競爭,軍隊斡旋以及警方壓力,這些勢力之間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彼此之間那點兒小動作也心知肚明。”

於連一點就通。

“你是說,他們很有可能不是S市本土勢力,或者根本就是雜魚?”

宋藍不置可否。

這句話如同在旱地中播撒了一片甘霖,於連的思維頓時便活躍起來,腦海中計劃的小泡泡剛成型,又被宋藍下一句話戳破。

“於連,你現在是公司總裁吧?”

於連她覺得這張老臉忽的有些掛不住。她深知自己什麽水平,所以嘛,這種事情她自己拿來吹吹就行,若是被好友鄭重其事點出來,還真讓人有點害羞。

“呃……怎麽啦?”

“你手裏有人,也有資源,你為什麽要選擇一人孤身涉險這種所得利益最低的方法?”

於連這思維完全不對口的家夥完全沒料到宋藍會問這樣的問題,但看宋藍的語氣十分慎重,她也情不自禁地認真起來。

於連不大好意思地搔搔臉頰:“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情,把你們牽扯進來也不好,而且我這個人有時候涉及到的事件的危險係數還挺高的……”

這邊於連唯唯諾諾,話落,不大好意思地抬了抬頭,卻驚訝地發現對麵的宋藍抱著雙臂,用微妙的眼神注視著她。

宋藍的目光絕對沒在述說感動,反而將她打量半天,用探究的語氣道。

“你這個人還挺奇怪,平時叫我們幫忙的時候從不多想,今日在這件事上倒矜持起來了?”

“……”

雖然在這個時間點考慮這個問題顯的很不靠譜。

但於連還是想問問,她在這些人心目中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形象。

於連在心中做了個深沉的掩麵動作,平複了自己的小心髒後才笑著對宋藍拱了拱手。

“那咱們的藍大軍師有何高見?”

宋藍噗嗤一笑,嘴角綻著未散的笑意,輕輕用指節敲敲桌麵。

“很簡單,坐到什麽樣位置就該采取什麽樣的行動,我們的於大將把大營守好就行了,沒必要整天在外麵拋頭露麵。”

“那……”

宋藍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

杯碟落在光滑的大理石桌上,發出了清脆的“叮”的一聲。

宋藍平靜道:“這件事交給我。”

……

S市。

“總裁,這是今日晚會的服裝,我先給您放這邊。”

“嗯。”

待裴裘把這季度的財報看完,抬頭,望向不遠處疊的整整齊齊的一套西服時,原本毫無破綻的冷漠的神色竟有了一瞬的怔然。

那條與西服相稱的領帶,來自於連。

他原本將其收進衣櫃,結果不知怎的被私人助理翻了出來,將其作為今日的搭配之一擺在眼前。

不知是不是因著剛從高強度的工作回神,強烈的疲憊感難得讓他的思緒飄遠。

曾有那麽一瞬間,他竟然會覺得物品偶爾也會隨了主人的氣質,時不時就要出來震他一下。

然後,他就笑。

……

她曾以為裴裘這個人,從表皮到骨子皆充斥著不近人情的冷,這個男人的身體裏流著的盡是商人的血。

這種男人肯定要一生追隨利益而行,感情注定要被拋在身後,成為他踏上巔峰最初也是最後的墊腳石。

時至今日。

在這個黃昏,她眼中的男人以一種很隨意的姿勢坐在辦公桌後,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挑起頸前的領帶,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的勾了勾唇角。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若有若無的笑容而已。

但那個笑容背後潛藏的卻是她從未在這個男人身上體會過的名為溫柔的情感,像是曇花一現般的,沐浴在夕陽的暖光裏,竟產生了令人怦然心動的驚豔。

她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辦公桌後的人抬起頭來。

隻是片刻,那張俊美的臉就又掛上了優雅斯文的刻板笑容。

“龍小姐。”裴裘輕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