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我下令的。”龍初把茶杯置於沙發旁邊的小桌上,神情平靜,語氣坦然,好似她所做的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再然後。
她在那個男人眼眸裏看到了刺骨的冰冷,恍若冬日的暴風雪,冰冷刺骨又帶著強烈的攻擊性。
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現在,迷題解開了。
能讓眼前這個男人露出不一樣神情的確有其人,還是那個被她視作笑料的,在關鍵場合質問愛情的女人。
聽起來像是一場笑話。
但直到最終,也隻有她一人仍被蒙在鼓裏。
“不過,既然該知道的你已經都知道了,我便不會再對她出手,攻擊一個無知的平民隻會讓奧古斯特麵上無光。”
她盡自己所能挺起脊背坐著。
卻聽不遠處的裴裘在輕笑,他的笑聲冰冷之餘又夾雜著幾分嘲弄。
“你的許諾興許有點作用,但是,龍小姐,我是個商人,商人這種角色向來錙銖必較。”
裴裘隨心所欲地把外套搭在旁邊的椅背上,一步一步朝龍初走過去,他的語氣好似與尋常沒什麽變化,其蘊意卻叫人不寒而栗。
裴裘的聲音壓的比平時略微低了點:“你該慶幸她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否則,我不敢保證你能順利回到你摯愛的故鄉。”
這已經是威脅。
純粹的,飽含敵意的,不帶絲毫遮掩的威脅。
強烈的自尊心以及家族榮譽感讓她對裴裘的威脅嗤之以鼻。
“你要與奧古斯特為敵?”
“不。”不知何時,裴裘已經繞到了她身後,她聽到了角落陰影中傳來的機械聲,也感受到了什麽有冰涼的東西正抵著她的後腦勺。
“我隻是想看看奧古斯特有沒有為個女兒與裴氏作對的魄力。”
聽到這句話,她心裏已大抵有了結果。
奧古斯特是個大家族,它的後繼者自然也不會隻有她一人,父親雖疼愛她,但更多的還是偏愛她被上天所鍾愛的美貌,至於她才能所綻放的光輝,早已隱藏在了容貌之下。
縱使她最後可能會客死他鄉,縱使她的父親再看不起裴裘,他也不會為她一人與裴氏作對。
為了一個人而受到與之不對等的損害,這種做法無疑是愚蠢的,而若有人讓奧古斯特遭受到這般損害,那這個人無疑就是個廢物。
擁有多少能力,就能得到多少權利——這就是奧古斯特內部無法撼動的準則。
龍初帶著笑端起紅茶。
“狂妄。”
真是一個狂妄的家夥。
隻是,她大抵是能力不足,不足以變成一個這樣狂妄的家夥,興許又沒有那麽好命,遇不上一個這樣狂妄的人。
她輕聲道:“可以談談你的要求了,興許我會願意與你做這筆交易。”
待兩者談成,裴裘離去。
陰影中又有話語傳來,幽幽的又帶了幾分苛責。
“小主人,你不該這樣。”
龍初喝完杯中紅茶,又摸出貼身放的金色懷表。
“無妨。我還有最後一件事需要你去做,若事成,那我們還有機會得到上帝的祝福,倘若……”
她的話戛然而止。
All……for August.
……
在某一時刻,裴旭忽然感慨,和付平結盟大概是他這幾年來所做的最驚心動魄的決策。
付平比他還能搞事,而且這貨的內心還一點兒B數都沒有,他心中的那點兒小九九堪比在刀鋒上跳舞。
付平的計劃很簡單——在龍初麵前冒充完一波裴家人之後,他還打算在裴家人麵前假裝入一下奧古斯特籍。
媽耶,這人怎麽這麽敢想的?
然而麵對他的擔憂,付平仍舊表現的吊兒郎當,毫不在意,就像眼前的難題對他而言隻不過是一加一等於二的簡單算術。
再說一句題外話。
裴旭總覺得付平這樣子總給人一種莫名其妙的既視感。
這一疑惑在付平收到於連的消息後突然得到解決——還真是什麽師父能教出什麽樣的徒弟,感情於連那不要臉的一套完全得了這位的真傳。
付平的計劃如火如荼。
“您好,我是龍初,也就是奧古斯特二小姐的侍從。”
當付平出現在他老頭子麵前時,裴旭覺得他好似看到了另一個人。剃去胡茬,換個發型,套上西裝,穿一雙蹭亮的黑皮鞋,鼻梁上再架一副複古風的金絲眼鏡,活脫脫從一個邋裏邋遢的中年油膩大叔變成社交界的斯文敗類。
驚了。
當然,震驚的不止是裴旭,還有不明真相的裴誌平,自家兒子突然帶回來一個自稱是合作夥伴下屬的陌生人,任誰都會在心底給予幾分警惕。
“令郎近日不時找我家小姐聊天,逗她開心,不過因著一些特殊原因,她無法親自前來與您道謝,便把我派了過來。”
裴旭敢保證。
聽到聊天談心這幾個字時,他隱隱聽到自家老頭子的冷哼。
為自己捏一把冷汗的同時,他恨不得上去錘爆這混賬狗頭,這人自己作死就算了,還要痛擊一番隊友,雖然付平說的好像也沒什麽大錯,但在這種語境下分明是要引導他老頭子朝另一個方麵想。
這鍋他真不背。
好在他家老頭子也不是省油的燈,聞言,露出一個隻可意會的笑容。
“客套話就不必了,以龍小姐的身份哪會把犬子放在眼裏。”
裴誌平嘴角的笑容漸漸散去,目光卻變得冷峻起來。
“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了,你來這裏所為何事?”
付平行了一禮。
“我家小姐想進一步了解您的計劃。”
空氣驟然安靜。
裴旭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平日裏互損的時候還好,但把自己放到這樣一個場合中,他不得不感慨,像於連付平這樣的著實是個厲害角色。
話語點到為止。
不得不說,因著這句話,裴誌平雖沒露出好臉色,但眼睛裏的警惕倒是少了幾分。
但裴誌平的懷疑向來不隻有一層。
“茲事重大,若是龍小姐親自前來我自當歡迎,縱使派人過來也應授予其信賴的證明。”
裴誌平話一頓,隨即抬眸打量起付平來。
話都說到這份上,付平自然也隻能硬著頭皮接下。
“這個自然。”
裴旭在內心一歎。
涼了呀。
裴誌安說是信賴的證明,實際還是在試探付平的身份,就算他的親生兒子站一旁作證都無法令他打消疑慮。
要騙這樣的人實在太難了。
裴旭在唉聲歎氣中看到付平僵著臉朝胸前的口袋裏摸了一下,竟還真讓他摸出來個用精致的小手帕包起來的東西。
把最外層包裹的手帕拆開。
嗯……看起來像是個金色的懷表?
“這是小姐打小帶的懷表,她向來珍惜,既然她把這個給我,應當能說明她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以及對我的信任程度了吧?”
金色的懷表。
背麵刻有奧古斯特的族徽。
可以說,不論從哪個地方都挑不出毛病。裴誌平似乎也有自己的考量,在裴旭屏息凝神的注視下,他最終鬆了口。
“龍小姐的誠意我已經了解到了,不過計劃確實很重要……”裴誌平的目光驀的淩厲起來,令一旁吃瓜飛裴旭心驚膽戰:“若是失敗,不論你我都得萬劫不複,敢問龍小姐是否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
大小姐會怎麽樣可不關付平的事。
但作為一個假的代理人,他還是故作沉思梳理了一番其間的利益關係。
再然後,他笑眯眯道。
“小姐既然敢派我來,自然下定了決心。”
裴旭在心裏罵了聲混賬,並且下定決心以後不再惹於連或付平——這種不知不覺被代表的結局仔細想想還真讓人毛骨悚然。
付平與裴誌平自然不知道裴旭內心所想,兩人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是一樁大計劃。
自然不可能隨叫隨到,隨來隨開,裴誌平派自己的心腹去通知了幾個核心成員,而後又設宴款待付平一番,借著去衛生間的間隙,裴旭把打算繼續回去胡吃海喝的付平截在半道。
“你不會真是大小姐那邊的人吧?”
“……”這孩子真的傻的沒邊,虧得於連對他的評價還挺高。付平摸出根煙來,一邊抽一邊道:“你覺得我像?”
裴旭更懵逼了。
“那你怎麽混過去的?”
“你和她見了幾次麵你都沒注意到麽?她每次看時間都會掏出一塊舊懷表,看樣子這東西對她而言意義不凡。”
裴旭震驚,還有這種操作?
付平似是讀懂了他的內心,不屑地輕哼一聲。
“我也隻是在來之前托人做了一塊相似的,想著說不定還真能派上些用場,結果還真猜中了。”
就這麽一句話。
讓裴旭原本升起的敬佩的泡泡“啪”一聲幻滅了。
這混賬根本不能相信啊!
……
裴旭和付平打從前去裴家後,再也沒有消息。
而且這個掛著經理名的小餅幹愣是放棄了工作,繼續回去過著他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日子。
於連很方。
她曾經給付平與裴旭發過消息打過電話,但皆無人應答,也曾化名去裴氏的公司詢問,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的回複永遠都是這麽亮眼。
神特麽在國外度假。
不會五號傍晚真的隻有她一人去吧?
正當於連打算給自己加油鼓氣之時,她收到了一條亂碼消息。
這玩意兒鬼能看懂?
於連十分想掀桌,不過礙於事情的緊迫性,她還是沉下心來思考付平以前有沒有與她說過這方麵的知識。
這一想忽然讓她記起一件事。
她和宋藍抄家時她的手機曾經被人黑過,她原本想換一個新的,付平嫌她浪費幹脆給她重裝了係統,據他說他在手機裏添了一個神奇的小軟件,可以解除一些簡單的加密。
於連興衝衝去試了。
然後她對著手機屏幕沉思。
這麽一大串亂碼破解出來的東西隻有短短一行,還是一句英文。
They will kill hi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