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的生命,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的生活。”這話的後半句至今仍是不朽的格言,前半句可能需要某種程度的修正。

根據柴教授的統計數字和他的說法,在21世紀的前五十年,世界人口過剩的問題將不會得到紓解;更有甚者,在20世紀末期和21世紀初期,這個問題會更加嚴重。在人**炸的今天,傳統父係社會中所謂婚姻的最大功能——傳宗接代因而減輕了,一男一女的結合不再是為了盡社會義務,無後不再是不孝,那麽為什麽要有婚姻的存在?

婚姻是一張長期合作的契約,一個人憑什麽和另一個人長期合作呢?這就有太多太多的問題值得考慮了。

所以羅龍治教授認為,現代的年輕人比我們那一代要少掉許多包袱,至少他們不必再應觀眾的請求而結婚。問題是我們的教育內容既封建又保守,毫無前瞻性可言。在這樣的體係下長大的男男女女,很少去思考或探討婚姻的前途,更少有人意識到目前的婚姻製度已經在解構中。如果仍抱著傳統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觀念,那麽這些年輕一代,尤其是女孩就都該反省了:為什麽要結婚?如果結婚不是為了生小孩。

正如羅教授告訴學生的,婚姻的主題應該是愛一個人,願意和他共度一生。即使到最後婚姻仍然走上破產之路,至少在婚姻存續期間有感情的互動,可以使我們對人生有更深的體驗,這才是可喜的事情。

惡意的遊戲

邁克·道格拉斯主演的電影《致命的吸引力》,在上映時並沒有引起我的特別注意。有一天,我兒子告訴我:

“媽媽,有一部電影也許你該去看看。”

我問他為什麽,他回答:

“這是一部有關外遇的電影,劇情非常曲折,也許有助於你的演講內容。”

於是,我就去看了。

電影的內容很簡單,年輕的律師有一個美滿的家庭,美麗的太太和六歲的女兒。在一次宴會當中,他碰到一個出版社的編輯,兩個人因此發生了婚外情。

發人深省的是:導演和編劇借著第三者所提出的問題來探討外遇問題。

當男主角的太太回娘家時,男人便到情人家去,他告訴情人自己太太做的菜很好吃,情人笑著問他:

“你的婚姻很幸福嗎?”

男人一臉心滿意足地說是。情人又問:

“那你很愛你太太嘍?”

男人說,對的。情人再問:

“你有小孩嗎?”

男人說,有一個女兒現在六歲,非常活潑可愛。情人的臉上仍然保持笑容,發出最後一個疑問:

“那你為什麽在這裏?”

男人愣了一下,然後很尷尬地聳聳肩說:

“你問倒我了。”

這部電影的還在後頭。雖然那女人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第三者,可是到頭來她仍然不甘心於她的地位,不甘心於男人隻是和她玩遊戲,因此她一直苦苦追逐這個男人,甚至在最後去追殺男人的太太。當她潛入男人家裏要謀殺他太太時,男人及時衝進浴室救危,把這個女人打昏。不料女人醒轉之後又要殺死男人,這時,男人的太太就開槍把女人打死了。最後的鏡頭是夫妻兩人劫後餘生而相擁,恍如隔世,然後焦點對準了他們的全家福照片。電影到此結束。

在我看來,導演是有意把鏡頭定在這樣一張幸福的照片上的,尤其是在發生過這麽嚴重的暴力之後,這個家要再恢複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前的快樂,是絕對不可能的。

《致命的吸引力》在美國相當轟動,引起很多討論。在中國台灣上映的時候,很多做太太的拖著先生去看,做女朋友的也把男友拉去看,她們最大的目的,我想無非是要給男人一個警告:你看吧,搞外遇是沒有好下場的!

彈性疲乏

看完這部電影,某婦女團體請我就它談談外遇問題。在下筆之前,我打了幾通電話征詢幾位男性朋友的意見。結果,有的人沒看,有的人看了卻無法說出具體的意見。

電影裏的男主角有很溫馨的家,有賢惠的太太,有可愛的女兒,也很滿意自己的生活和職業,他為什麽搞外遇?

有人問:外遇形成的原因是什麽?外遇的原因和理由有很多,但有時往往並沒有具體的理由。就像片中的男主角,他不是不滿意他的太太,也不是不滿意他的婚姻,更不是在事業上受到挫折,他沒有任何理由有外遇,但是外遇仍然發生了。有人也許會答:還不是傳統社會裏男人那種“飽暖思**欲”的不安分。

換一個角度來看,不要那麽霸道吧。

我兒子常說,他最喜歡吃桃源街的牛肉麵,它是他的老婆。雖然他很愛“老婆”,常常去吃桃源街的牛肉麵,可一旦吃多了他又不免感到膩了,要換換口味,去吃吃別的館子。這個情況可能有兩種結果:其一,吃上了別的館子,移情別戀;其二,當他吃到不如桃源街牛肉麵的館子時,更加肯定他的“老婆”仍然是好的。我想,拿這個來比喻婚姻關係也頗為恰當。

任何一樁婚姻久了都會出現彈性疲乏,任何婚姻也都會有一堆問題,也許表麵上看不出來,但問題是存在的。這裏要緊的是兩個當事人如何去處理他們的彈性疲乏,如何去麵對問題,而不是一味地怒罵第三者。

外遇恐懼症

想當年剛遭遇婚變時,談起外遇或第三者,我絕對是咬牙切齒,痛惡至極。如今時過境遷,我常碰到還在婚姻中、沒有遭遇過婚姻破裂悲痛的婦女,大肆抨擊外遇的第三者是如何如何不應該。可以說幾乎所有已婚的女人都患有“外遇恐懼症”,因此對婚姻形成陰影、產生威脅的第三者就成了她們的假想敵。每當她們集中火力抨擊時,總是認為我和她們站在同一陣線上,把我當作她們的同路人。因為我的婚姻是遭受外遇而結束的,所以她們以為我會同仇敵愾,卻沒料到我的反應完全不是那麽回事。有時我也自問:

“假使我是一個很有條件的男士,有一個不錯的老婆和一樁不壞的婚姻,我會不會搞外遇?”

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於是我再問自己:

“即使我不是男的,以我今天這樣一個獨立自主的女性立場,假如我再結婚,我能擔保自己不會心猿意馬嗎?”

坦白說,我沒有把握。

曾經有一位離婚男士問我:

“施小姐,你為什麽還不再婚?是不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呢?”

我不答,反問他:

“你呢?我想你是因為前妻的條件太好了,找不到比她更好的才沒有再婚,是不是?”

他說,是的。然後我才告訴他,我和他相反,我是臨老入花叢,眼花繚亂。

這是真的。當我完全走出婚變的陰影後,我發現這世界上有很多可愛的男士,他們各有優點,使我不知要選擇哪一個才好。我們常將朋友分類,有些朋友是在我們去購物時會邀請的,有些朋友是在想聊天時才想到的,有些朋友是在遭遇困難需要求助時才會找他。如果我們對這些朋友作一個評鑒,就會發現:很少有朋友是具備多功能的,他們總是很難滿足我們每一方麵的需求。同樣,我們的婚姻對象或情愛對象通常並不是我們所能選擇到的最好的,隻是跟我們最有緣分的。

兩個出身背景和個性完全不同的男女,要一起生活本來就會有很多問題產生,加上彼此無法滿足對方的某些需求,短時間內這樣的缺憾還不明顯,長時間下來,我們會有一種欠缺感,你有,他也有。當我們碰見一個具有配偶所不能滿足我們而對方能的對象時,很容易產生一種情愫或共鳴,外遇就發生了。

人性是軟弱的。我們都很向往天長地久的情愛關係,向往一對一、終身廝守、白頭偕老的境界。可是,另一方麵我們又是一種喜新厭舊的動物,一夫一妻的婚姻製度是絕對無法隨著我們的彈性想法而變的。因此我覺得有婚姻就有外遇,外遇和婚姻是並存的,相始相終。隻是,在麵對外遇時我們必須知所取舍,譬如說慧劍斬情絲,譬如說君子愛人以德,發乎情、止乎禮。不過說歸說,做歸做,要做到不受**必須有大智、大仁、大勇,偏偏一般人都沒有,所以外遇才成為致命的吸引力,一旦受到吸引就難以掙脫了。

人類的第一出劇本

在《聖經·創世記》裏,上帝造了伊甸園,在園中遍植果樹花木,是人間的樂土,亞當和夏娃在其中過著愉快的生活。但是上帝吩咐他們,園子裏所有樹木結的果子都可以吃,唯獨智慧樹的果子不能吃。有一天,夏娃在蛇的引誘下吃了智慧之果,還叫亞當也嚐嚐,上帝知道這件事後非常憤怒,立即下令將亞當、夏娃和罪魁禍首蛇逐出伊甸園。

上帝先對蛇說:

“你既做了這事,就必受詛咒,比一切的畜生野獸更甚,你必用肚子行走。我要叫你和女人彼此為仇,你的後裔和女人的後裔也彼此為仇,女人的後裔要傷你的頭,你要傷他們的腳跟。”

然後,上帝又對夏娃說:

“我必多多加增你懷胎的苦處,你生產兒女必多受痛苦。你必戀慕你的丈夫,你丈夫必管轄你。”換言之,女人就一直追著男人,苦苦地愛戀丈夫,但是她往往被拋棄。

最後,上帝對亞當說:

“你既吃了我所吩咐不可吃的那樹上的果子,就必因為你的緣故而受詛咒,你必終身勞苦才能從地裏得到吃的。地要長出棘藜來,你要吃人間的菜蔬,必汗流滿麵才得糊口,直到你歸了塵土。因為你是從土而生,你本是塵土,所以仍然要歸塵土。”

上帝本應該是寬容的、悲憫的,可是當人類背叛上帝之後,上帝卻用這樣惡毒的詛咒來懲罰背叛他的人。沒有人能忍受別人的背叛,麵對背叛的時候連上帝都會瘋狂。

有一個劇作家說:“人類所有的戲劇隻有五個原型,背叛是其中一個。”在我看來,所有戲劇的原型隻有一個,那就是背叛。

為什麽《創世記》之始就寫下背叛?道理很簡單,因為人類最潛在的恐懼就是被背叛,而人類最大的劣根性就是背叛。上帝給了人類如此美好的伊甸園,讓亞當和夏娃無憂無慮地生活,唯一的條件隻是不可以吃禁果,難嗎?園中還有許許多多的果子,可是那麽多樹的果子卻不能滿足人類,人類就是要吃那禁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