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景寧童年的時光中，一直以來都承受著父母的打罵。
父親成日裏就知道買醉，母親打打零工，然後回家念念叨叨生了他這個孽種，要是沒生下他，她就可以重新嫁人，擺脫這種命運。他活得卑微且無奈，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反正總是會引人憤怒、厭惡。
而周遭的人，同樣是也是這麽對待他，自己的父母都不喜歡的孩子，又怎麽能渴望別人的喜歡呢？
所以他總是渾渾噩噩的，直到藍巧妙出現，讓他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有人可以活得那麽美好。這些美好也是他不曾擁有過的。他羨慕、嫉妒，多種情緒交雜在一起，直到藍巧妙跟他示好，他才發現被人關心的快樂。
生活看似是美好的，多姿多彩的，但他的生活卻是狹窄不已的，裏頭隻有藍巧妙，除了藍巧妙之外，那些人事物似乎都與他沒有任何的關係。名利、權利，看似璀璨的未來，那又如何，他不想要，也不喜歡，他隻想要藍巧妙好好地活著。
今天是他活到現在，頭一次和藍巧妙發脾氣，愧疚、不安，但他是為了讓藍巧妙活下去，永遠地活下去。
他曾為這個事情思考過，洪流係統既然是為了夢境而創造的，那麽所有的人應該遵從他的意念而活，但事實上是沒有，是建立在他意念之上的各自的行為模式。這更像是建立了一個城堡，地基是基於他的意念，而上麵的建設是根據人物自身的發展進而演變出來的，不僅僅是現在所看到的姿態。
所以，他在內心隱隱地相信，藍巧妙並不是一個幻想，也許她可以在意識當中以另外一種可能性生存著。
隻要他阻止她死亡，她就能活下去。
隻要她活著就好。
*
何霆瑋回到宿舍，這會兒他是毫無頭緒，萬景寧已經是處於癲狂狀態，對於藍巧妙的死耿耿於懷，所以才會做出這般行為，甚至在內心自我暗示，藍巧妙應該是怎麽樣，該是如何的，事實上呢？
藍巧妙再怎麽樣也不過是個幻影罷了。
一切已經在現實中給出了答案，萬景寧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而且他這種自欺欺人還有些上頭，直接否決了他人的可能性，認為自己是對的。這一觀點，論證了之前他的推斷，洪流係統會放大自身的欲望，從而讓整個人在係統當中處於緊張狀態。
普通人，有快樂、壓抑、悲傷、激動等等情緒，然後進行自我平衡調解。
到了這個係統之內，將欲望調到最大，長期在一種情緒當中，很容易發瘋。
這就是他為什麽一直一直地反對，現實中的情緒該是多樣化的，而這裏，隻會將人往絕路上逼，非常之可怕。
所謂的虛擬夢境，最終的結果，可能是令人瘋狂，不僅不解壓，反倒是強壓之後的精神崩潰。
何霆瑋翻來覆去一晚上，弄得隔壁床的舍友都忍不住提醒：“喂喂喂，你輕點。”
何霆瑋尷尬，這都多少年沒和別人同一宿舍了，多少是有些不適應。
他沒吭聲，動作卻輕了不少，免得給人家增添麻煩。
舍友又嘟嘟囔囔的，“你最近是怎麽回事？怎麽神神叨叨的。”
何霆瑋瞥了他一眼，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反常。
“實驗室也不去了？以前比什麽還勤快。”
何霆瑋一怔，然後嘴角勾起淡笑。
“嗯，懶得去。”
“你不是拿實驗當命的嗎？”
何霆瑋沉吟片刻，“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讓這個世界的人相信他的情況，簡直是天書。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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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何霆瑋對於說服萬景寧這件事，他是無從下手的，他能想到的是讓藍巧妙主動去說，結果藍巧妙弄得萬景寧也是不高興，這事就停滯不前了。
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是他最大的弊端，在這方麵，秦薇都比他好許多，隻是秦薇也沒在這裏出現，一切都需要靠自己發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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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號食堂門口，何霆瑋站在這裏等候許久。正是中午，天空卻出現了血紅色的晚霞，著實令人震驚，一切一切的異常，都不斷向他提示著，趕緊離開這裏，趕緊離開這裏。
否則後果自負。
周圍的同學們紛紛抬起頭，看著這令人震驚的一幕，有些還拍起了照片。
何霆瑋的心沉了沉。忽地，他看到熟悉的人影，忙不迭地走上前。
萬景寧看到是何霆瑋，眉頭緊皺，說不出的感受，隻想遠離他，語氣不是很好，“又是你，你又想做什麽？有完沒完？”
何霆瑋悄悄地在萬景寧耳畔說了一聲，他的神色立馬不同了。
“你到底想怎麽做？”
兩人一塊來到食堂，各自點了菜。
何霆瑋給萬景寧夾了自己餐盤裏的茄子，他記得萬景寧是最喜歡吃茄子的。
誰知道，萬景寧一臉嫌棄地將茄子夾了出來，然後對何霆瑋說：“是藍巧妙喜歡吃茄子，而不是我。”
何霆瑋一怔，原來萬景寧這人幾乎沒什麽愛好，他所有的愛好全都是藍巧妙所喜歡的。這是愛的深層呢，還是另外一種諷刺。
何霆瑋擰眉，“藍巧妙在這裏，還是會死。”
萬景寧抬起頭，不可置信，“隻要我阻止，我就會。”
何霆瑋：“真的嗎？”
萬景寧捏緊拳頭，“什麽真的假的，隻要我在，她就一定能活，隻要我在，她就一定會沒事的。”
何霆瑋看著萬景寧不斷失常，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吃完飯後，跟我一起出去一趟。”
“去哪？”
“跟我走就對了。”
“…………”裝還是他會裝，年輕女孩都喜歡這類嗎？
*
何霆瑋帶著萬景寧驅車來到一處工作室，裏麵空無一人。
萬景寧看著裏麵的設備，忍不住說了句：“誰在這裏弄這些？設備先進卻沒有一個人。”
何霆瑋淡淡一笑，“我。”
萬景寧：“！！！”
怎麽他都不知道何霆瑋在外還有那麽多花裏胡哨的東西。
何霆瑋兀自走向實驗室的屏幕處，然後屏幕上顯示出了藍巧妙。
萬景寧站在原地一愣。
何霆瑋指了指屏幕上，然後開始操作，屏幕上的畫麵跳出藍巧妙的車禍現場，緊接著，一次，兩次，三次她被車子撞倒的畫麵。
萬景寧心痛地看著麵前的一幕，捂住腦袋說：“夠了，停，你快停。”
何霆瑋摁下暫停鍵，冷靜地說：“這是係統進行的模擬試驗。它是根據你的資料匯總，從而模擬出你做夢時候的反應。根據係統的顯示，如果藍巧妙在真實世界已經死亡，那你的潛意識已經接收到這個信息，你的潛意識已經相信了藍巧妙死亡的存在的，所以無論多少次，她在你的夢境中依然是死亡。如果是不死亡的那種，僅僅隻是你的憑空幻想罷了，並不深層地進入到你的潛意識當中。”
萬景寧狼狽地癱倒在地上，事實上，他對何霆瑋的專業水平是信服的，隻是不願意相信這種結局。
“不，不可能的。她會活下來的，隻要我想辦法，她一定能活下來的。”
“說白了，這事就是你個人的奢望罷了，能不能活，其實你的內心已經是很清楚了。”
萬景寧眼神空洞無神，“不，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何霆瑋站在萬景寧的麵前，然後俯身，低頭對萬景寧說：“現在我有個辦法，也許能讓她活下來，你願不願意試一試？”
萬景寧一把拉住何霆瑋的手，眼神中充滿了期望，“什麽辦法，你有什麽辦法可以救她，隻要能救她，我什麽都可以做。”
何霆瑋說：“出去，我們先出去，然後我們可以采集藍巧妙的資料，在電腦上做出關於藍巧妙的3D畫麵。但這僅僅隻限於此，我們現在的技術隻能到這裏。如果你想要更全麵的，我相信以後隨著科技的發展，一定會有別的辦法。”
“這，這是假的啊。她並不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記住，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我們不過是在用自己的辦法讓她呈現出別的影響罷了，就算她在這個世界上，也是不存在的，她的生命一定會終止在大卡車那一幕。”
萬景寧痛苦不已地抱著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這樣的解決，絕對不可能的。”
何霆瑋看著萬景寧幾乎崩潰的模樣，於心不忍，要知道萬景寧還沒來這裏的時候，看著確實是沒這麽瘋狂，現在經曆藍巧妙一次次死亡，已經折磨成這種樣子嗎？
“你必須接受現實，我們才能藍巧妙更好地活下來，否則，對你，對她都不是一件好事。”
*
秦薇走來走去，看著玻璃房內，兩個人躺成一排，內心焦急不已，不知道何霆瑋在裏麵什麽情況。
在裏麵的時間越長對自己是越不利的，畢竟是根據萬景寧的意識在裏麵的，所以如果一旦萬景寧出現問題，何霆瑋也會遭遇不測的。
虛空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的，順道還享受著小型機器人修補工作，他腳上的零件要換一個。
虛空看著秦薇晃來晃去，“我說組長，你別著急，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急也沒用。”
秦薇說：“可是他們倆都很久了。”
虛空：“我說句不好聽的，萬景寧肯定是死也要死在裏麵了，何霆瑋不過是去送死的。你急也是急他們趕緊死，其他是沒什麽了。”
秦薇：“……”見鬼了它。
“我不相信，我相信他們倆一定可以成功出來的。”
虛空哈哈大笑起來，“組長，你知道你為什麽可以站在這裏和我說話嗎？”
秦薇皺眉，盯著虛空，“你什麽意思？”
“萬老師沒有下達對你的指示，所以你是安全的。但他們，我要逐一清理。包括何霆瑋。所以，他們都在我的預料之中。根據我的預測，何霆瑋和萬景寧在裏麵根本活不了，所以，我才讓他進去的。不然在我手上，我解決他也是費勁。”
秦薇：“什麽，你。”
“組長，我隻需要讓你安全，其他的都不是我控製的範圍內了。”
秦薇感覺頭皮發麻，之前所有的關卡都是為了除掉周卓浩，而現在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除掉何霆瑋和萬景寧。
“對於外來人員，我的任務就是鏟除。”
秦薇更為擔憂。
“組長，任何係統剛研發出來的時候，肯定都是不完善的，而我們需要的是在不完善中尋找完善，而並非去毀了它，那樣你投入的人力物力財力又是什麽呢？”
秦薇眯了眯眼。
“我記得我剛出來的時候，也是一隻不會說話不會思考的機器人，我到今天，完全是也是完善之中的結果。試問組長，難道當時看見不完善的我，就要馬上毀了我嗎？”
“不，你們不同。”
“不，我們就是一樣的，我是機器人，它也是機器人，我們本質上是一樣的。我隻希望組長不要讓我們機器人寒心，我們生來服務你們人類，卻因為個別的瑕疵又要被你們人類毀了，這對我們機器人太殘忍了。”
秦薇：“……”這個虛空，什麽時候花言巧語多了這麽多。虛空在萬老師的精進之下，已經和當初的他截然不同了，他的智商一點都不亞於人類，如今，連口才都是了得。
“你不能傷害他們，他們一定會安全出來的。”
“組長，你倒是也別急，你隻需要等待，等待他們是否歸來，等待萬老師醒來，這才是你要做的。”
秦薇看著玻璃房，所有的擔憂都在其中。
“萬老師醒來，也會處理我吧？到時候，你也會對我下手對嗎？”
虛空盯著秦薇：“組長是在擔心這個嗎？”
“不，我所有的都擔心，隻是這是其中一方麵而已。”
虛空：“我會千方百計求萬老師的，萬老師會看在你是我們核心成員上饒過你的。”
“嗬，嗬嗬，說得輕巧。虛空啊，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蠱惑人的技術含量，真是越來越高了，難怪你把萬景寧哄得團團轉。”
“組長，難道你忘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