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池

[宋]楊萬裏

泉眼無聲惜細流a,樹陰照水愛晴柔b。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收入義務教育教科書人民教育出版社《語文》一年級下冊)

注釋

a惜:吝惜,舍不得。b照水:倒映在水中。晴柔:晴天裏柔和的景色。

解析

泉眼沒有一絲聲響,是因為舍不得涓細的水流;樹蔭倒映下來,遮住水麵,是因為珍愛晴天裏柔和的景色。稚嫩的荷花剛剛從水麵露出含苞待放的花蕾,就有一隻蜻蜓早早地立在了上頭。

這是一首描寫初夏池塘美麗風光的詩,詩人用清新活潑的筆調、平易通俗的語言,描繪了太陽、樹木、小荷、小池等日常所見的平凡景物,卻顯得情趣盎然,如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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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萬裏十分擅於發現生活中的細節之美,總是用新奇的眼光來觀察周圍的一切,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美好景物。越是別人容易忽略的最細微的美,越時常出現在他的詩句中,比如泉眼的無聲、水流的細、晴天的柔、荷花的小等等。

西江月

[宋]朱敦儒

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

青史幾番春夢,黃泉多少奇才。不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

解析

每天都有美酒做伴,終日都有鮮花相陪。閑著沒事的時候隨意哼哼小調,揮動長袖擺出幾個舞姿,自娛自樂,享受其中。朝代演變就像一場場不盡相同的夢,從古至今又有多少將相之才終歸黃泉。一切都不用再去計較了,也不用為了得失而去刻意安排,隻要活在當下,享受眼前的每一天。

上闋中,詞人描繪了自己一派悠閑自在的隱居生活,語言明白曉暢,卻又意味悠遠。“日日”“朝朝”對仗工整,“自”“無”疊用,韻律感、節奏感十足。下闋中,詞人通過對世人的歸宿和曆史輪回的評價,在感歎、惋惜的同時,抒發了自己珍惜眼下、曠達閑逸的情懷。整首詞語言淺顯流暢,音韻和諧優美,讀來令人振奮。

作者小傳

朱敦儒(1081年—1159年),字希真,洛陽(今屬河南)人。曾在南宋朝廷當官,晚年隱居嘉禾。他的詞語言清新流暢,句法靈活自由。

琵琶行

[唐]白居易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a。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誌。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霓裳》後《六幺》b。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c。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d,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e,四弦一聲如裂帛。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曲罷曾教善才服f,妝成每被秋娘妒g。五陵年少爭纏頭h,一曲紅綃不知數。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幹。我聞琵琶已歎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i。

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j。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注釋

a欲語遲:欲說還休的樣子。b《霓裳》:即《霓裳羽衣曲》,唐代樂曲名。《六幺》:即《六幺令》,唐代樂曲名。c私語:小聲說話。d間關:象聲詞,形容鳥叫的聲音。e撥:撥弦的用具。當心畫:用撥在琵琶的中心用力劃。f善才:擅長彈奏的人。g秋娘:代指歌伎。h纏頭:唐代藝伎表演節目後,會有觀眾贈送綾帛當禮物,稱為纏頭。i獨傾:獨自喝。j嘔啞嘲(zhāo)哳(zhā):形容聲音雜亂刺耳。

解析

這是一首長篇敘事詩。詩人從長安被貶官到九江做江州司馬後,秋天的晚上送客人,在船上聽一位商婦彈奏琵琶並訴說身世,聯想到自己被貶官的經曆,感到同病相憐,寫下了這首詩。

前六句交代時間、地點和寫作背景:一個楓葉變紅、荻花變黃、秋風瑟瑟的夜晚,在潯陽江頭送別朋友。“主人下馬客在船”運用了互文的手法,解釋為:主人和客人下了馬,上了船。離別的時候沒有音樂調節氣氛,詩人和朋友相對而坐,更覺得傷感。“別時茫茫江浸月”,用哀景來烘托哀情。接下來的八句,事情出現了轉折,先是聽到了琵琶聲,後來見到了琵琶女。“轉軸撥弦三兩聲”到“唯見江心秋月白”,寫琵琶女高超的彈奏技藝,讓人讀來有如臨其境、如聞其聲的感覺。“如急雨”“如私語”“水漿迸”“刀槍鳴”“珠落玉盤”“鶯語花底”等一連串比喻形象生動,讓人回味無窮。接下來,琵琶女敘述自己的身世遭遇,勾起了詩人的傷心事,引起了情感共鳴:“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接著,詩人敘述自己的遭遇,抒發悲憤的情緒。詩人的敘述觸動了琵琶女,她又一次彈奏起琵琶,聲音更加悲淒,感人淚下。

整首詩在敘述的過程中加入了很多對環境的描寫,比如“江浸月”“悄無言”“江心秋月白”,側麵烘托悲傷的氛圍,語言生動形象,語句凝練優美,十分打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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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官員按品級的高低穿不同顏色的官服,三品以上穿紫色,四品穿深緋色,五品穿淺緋色,六品穿深綠色,七品穿淺綠色,八品穿深青色,九品穿淺青色。所以,青色是品級最低的官員所穿官服的顏色。創作這首詩時,白居易已經被貶為江州司馬兩年。年老被拋棄的琵琶女讓詩人聯想到自己的仕途遭遇,悲從中來,以致“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醉翁操

[宋]蘇軾

琅然a,清圜,誰彈?響空山。無言,惟翁醉中知其天。月明風露娟娟b,人未眠。荷蕢過山前,曰有心也哉此賢。

醉翁嘯詠c,聲和流泉。醉翁去後,空有朝吟夜怨。山有時而童巔d,水有時而回川。思翁無歲年,翁今為飛仙。此意在人間,試聽徽外三兩弦e。

注釋

a琅然:美玉碰撞的聲音,形容聲音清脆響亮。b娟娟:優美的樣子。c醉翁:指詞人的老師歐陽修,他曾寫過一篇《醉翁亭記》,廣為流傳。d童巔:指光禿禿的山上沒有植物,就好像小孩子的腦袋。e徽:琴徽,原來指弦繩,後來也指七弦琴麵十三指示音節的標識。

解析

這是詞人為《醉翁操》的曲子填寫的詞,全詞節奏和韻腳鮮明,讀來朗朗上口,而且很有畫麵感,特別適合搭配樂曲演奏,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上闋開篇寫彈奏的聲音很美好,讓人聽了心生愉快之感。“琅然,清圜,誰彈?響空山”,節奏強烈,韻腳自然。其中“清圜”本來是形容月亮的,這裏被借來形容聲音,讓人感受更加具體。“誰彈”表明詞人急切地想知道這麽好聽的聲音是誰彈奏出來的。“無言”是對“誰彈”的回答,前後呼應。後麵的句子是說,像這樣的天籟之音,也隻有老師歐陽修喝醉後人們才能聽到,就像大自然的聲音一樣美好。最後兩句引用《論語》中荷蕢者讚美孔子擊磬的典故,給予老師的琴曲最高的讚美。

下闋詞人回味了《醉翁亭記》中的句子,感歎自從老師離開後,自然的樂曲沒有了知音,而時光易逝,所有的東西都不是永恒的,需要把美文與妙曲記錄下來。結尾兩句寫老師雖然離開了,卻留下了這樣美妙的樂曲,它依然在回響,並將一直流傳,表達了詞人對老師的懷念和對樂曲的讚美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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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周遊列國,一次到了衛國,住在子路的大舅家裏。有一天,孔子在房間裏擊磬演奏,聲音悅耳動聽。一個背著草筐的農夫(荷蕢者)停在他的門口,說:“這個擊磬的聲音很美妙,藏著很深的心思!”過了一會兒,他又說,“磬聲好像在抱怨不被人理解。既然沒有人理解,就不要去管它。就好像過河一樣,水深就穿著衣服蹚過去,水淺就撩起衣服蹚過去。”孔子聽後,歎息著說:“這個人真是幹脆,讓我無言以對。”

長相思三首·其二

[唐]李白

日色欲盡花含煙a,月明如素愁不眠b。趙瑟初停鳳凰柱c,蜀琴欲奏鴛鴦弦d。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e。

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時橫波目f,今作流淚泉。

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注釋

a花含煙:形容花朵被暮色中的霧氣籠罩。b素:潔白的絹。c趙瑟:傳說古代的趙國人都擅長彈瑟。d蜀琴:蜀地盛產好琴,人們就用“蜀琴”來指代好琴。e燕然:燕然山。此處指邊疆。f橫波:形容眼波流動。

解析

《長相思》是樂府舊題,詩人用它來描寫妻子對守衛邊疆的丈夫的思念之情,寫得纏綿悱惻。

這首詩歌是以女子的口吻寫的。開篇兩句先描繪了春天夜裏的美景,“花”象征著獨守空閨的女子。三四句寫寂寞的女子睡不著,就對著美景撫琴奏瑟。琴瑟是夫妻感情和諧的象征,而“鳳凰柱”“鴛鴦弦”更是在暗示男女應該成雙成對,這就更觸動了思婦滿懷的愁緒。所以,在五六句中,她希望這首曲子能跟著春風,傳到遠在邊疆的丈夫那裏。接著,她想到丈夫與自己隔著遙遙的青天,願望實現不了,不禁流下了眼淚。“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兩句運用了誇張的寫法。最後寫紅顏憔悴,如果丈夫不信,歸來後可以親眼看一看。

送國棋王逢

[唐]杜牧

玉子紋楸一路饒,最宜簷雨竹蕭蕭。羸形暗去春泉長,拔勢橫來野火燒。守道還如周伏柱,鏖兵不羨霍嫖姚。得年七十更萬日,與子期於局上銷。

解析

這首詩是詩人送別王逢時所寫的,讚頌了王逢高超的圍棋造詣,也表達了自己想要潛心學棋的決心,描寫細致,感情真切。

首聯是場景描寫。“玉子紋楸”指圍棋棋盤;“一路饒”是說讓一個子,王逢在下棋時讓一個子,側麵反映了他的棋藝比詩人要高。第二句寫兩人對弈時窗外的景色,雨打屋簷,風吹竹葉,渲染出悠閑自在的氛圍。頷聯描寫對弈的局勢,王逢即使是在棋勢羸弱、危險的情況下,也能起死回生,轉危為安,可見棋藝的高超。頸聯化用了老子和霍去病的典故。老子曾做過周代藏書室的長官,即柱下史,所以用周伏柱來稱呼他;霍去病曾做過嫖姚校尉,所以用霍嫖姚來稱呼他。老子是道家代表,主張無為,即以守為主;霍去病是戰場上的利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用這兩個人來打比方,是為了讚頌王逢攻守得當,棋藝出神入化。尾聯是說,詩人現在四十多歲,要是能活到七十歲,還有差不多萬日的時間,他打算用剩下的時間來練習棋藝。看到朋友棋藝高超,詩人心中充滿敬佩和羨慕之情,從而產生了練習棋藝的想法,這也是一種高超的讚美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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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是漢朝名將衛青的外甥,擅長騎射和用兵。他一心保衛國家,建功立業,曾在十七歲首次領兵的時候帶領八百人,騎馬深入敵境數百裏,大勝而回。漢武帝曾經為霍去病修建了一座豪華的住宅,卻被他拒絕道:“匈奴還沒有消滅,怎麽能成家?”其後,他領兵多次,一次都沒有打過敗仗,隻可惜年紀輕輕就因病去世了。

飲中八仙歌

[唐]杜甫

知章騎馬似乘船a,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陽三鬥始朝天b,道逢曲車口流涎c,恨不移封向酒泉d。左相日興費萬錢e,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避賢f。宗之瀟灑美少年g,舉觴白眼望青天h,皎如玉樹臨風前。蘇晉長齋繡佛前i,醉中往往愛逃禪j。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焦遂五鬥方卓然k,高談雄辯驚四筵。

注釋

a知章:賀知章。b汝陽:汝陽王李璡,唐玄宗的侄子。朝天:拜見皇帝。c曲車:酒車。d移封:改變封地。酒泉:郡名,在今甘肅酒泉市。e左相:指左丞相李適之。f避賢:給賢人讓路。g宗之:崔宗之,李白的朋友。h觴:大酒杯。i長齋:長期齋戒。繡佛:畫的佛像。j逃禪:指不守佛門的清規戒律。k卓然:神采煥發。

解析

唐朝時,李白、賀知章、李適之、李璡、崔宗之、蘇晉、張旭和焦遂等八個在長安定居過的文人都嗜酒如命,被稱為“飲中八仙”,詩人杜甫就寫了這首《飲中八仙歌》來為這八個人畫像,表達了對這八人的敬佩和羨慕之情。這首詩語言詼諧幽默、生動傳神,詩中每個人物自成一章,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特點。整首詩一氣嗬成,旋律輕快,主次分明。

第一個出場的人是賀知章,他喝醉後騎馬好像坐船一樣,搖搖晃晃。醉酒後眼睛花了,他不小心掉入井裏,也不呼救,就在井中入睡。雖然描述比較誇張,卻生動形象,寫出了賀知章豁達的性格。第二個是汝陽王李璡,他看淡權勢,熱愛美酒,作為皇親,在拜見皇帝的路上遇見酒車,還會當街流口水,恨不得把自己的封地改到酒泉去。第三個是左相李適之,他為酒花再多錢也不在乎,喝酒就像鯨魚吸水,還嚷嚷著要給賢能的人讓位子。第四個是崔宗之,他即使喝醉了也玉樹臨風。第五個是蘇晉,他是個修禪的人,卻擺脫不了對酒的偏愛。第六個是李白,他鬥酒賦詩,自稱酒中仙,**不羈。第七個是張旭,他喝醉後寫出了草書佳作。第八個是焦遂,他是一個平民,在喝醉後顯露出高超的辯論才能,震驚了在座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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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中八仙又稱為酒中八仙或醉八仙。其實,這八個人互相並沒有很深的交情,他們喝酒的場合不是同一個,喝酒的原因也各有各的不同。但是,他們很具有代表性,既有親王、宰相,又有詩人、畫家,還有僧人、道士,他們真實地反映了當時的知識分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