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賓席。
趙子衿故意將身子躲在金寶師娘身後,就是不想看到最終一幕。
然而這結果,讓她大為吃驚。
隻是,旁人的注意力都被台上吸引過去,根本沒人注意到她而已。
這是怎麽回事?
驚訝之中,又帶著些許疑惑。
其實特高課所言之事,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真有其事。
說起這事,還有從一個星期前說起。
前幾日,趙子衿去見良叔。
見良叔,自然也是因為有重要任務。
據良叔說,蘇北遊擊隊在執行任務時,多名隊員受傷。
其中多人傷勢嚴重,甚至有危及生命的可能。
如果想要保住隊員的姓名,就必須立即做手術。
而要做手術,就必須考慮藥品的問題。
一是嗎啡,二是盤尼西林。
嗎啡是臨床醫學上常用的麻醉劑,盤尼西林是最為有效的抗菌藥。
這兩種藥物是手術中缺一不可的藥物,缺少任何一樣同樣都可能危及生命。
正是因為如此,日本人對這兩種藥物管控極嚴,甚至不惜出動軍艦,封鎖海上通道。
如此一來,嗎啡和盤尼西林就成為最為緊俏的藥物。
對於一個傷員來說,擁有嗎啡和盤尼西林,就等於有了活著的機會。
蘇南遊擊隊上級領導對此十分重視,甚至命令就算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搞到這兩種藥品。
於是,這項艱巨的任務落到了上海情報小組身上。
在上海,雖然日本人管控也十分嚴格,但很多藥店都在偷摸兜售。
當然前提是,隻有熟人才能搞得到。
因此,對於對良叔這種老情報人員來說,自然也算不上什麽難事。
可事情難就難在,如何將批藥品順利運出上海。
正在良叔一籌莫展之際,趙子衿想到了一個絕佳的主意。
馬上就是她大婚之日,她和穀雨早就商定好,接親時要用八抬大花轎。
如果利用花轎偷運藥品,絕對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按照趙子衿的說法,穀雨目前在上海灘的這兩重身份,不會讓人懷疑到他。
就算有人懷疑,或是要強行搜查,或許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
其次,她父親可是上海市副市長。
衝著這兩點,估計上海灘就沒人敢為難他們了。
將藥品順利送進季宅之後,她再找合適的時機跟穀雨攤牌,然後請他幫忙將藥品送出上海。
隻要藥品一出上海,任務就算完成了一半。
然後再由遊擊隊的行動小組,將藥品護送回根據地。
整個計劃,絕對完美。
其實從整個計劃看來,構思還是相對縝密的。
甚至,良叔還親自推敲了其中可能遇到的突發事件。
嗯?
花轎不應該是男方準備嗎?
而且從迎親一路到餘公館,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如何將藥品帶上花轎?
其實這一點,趙子衿早就有過考慮。
因為這些需要的藥品確實數量較多,自己不可能抱著一隻轎子上花轎吧。
如此一來,就隻能在花轎上動手腳了。
她隻需要在穀雨哪裏得知,花轎是在什麽地方租賃的。
然後良叔再在租賃地想辦法,將藥品偷偷摸摸的放到花轎底座中。
嗯,計劃還是完美無瑕。
他們這樣認為。
計劃似乎按照著他們的預想推進,穀雨一行人抬著花轎前往餘公館迎親。
接著,返回季宅。
然而半途之上,還是出現了變故。
轎子被人攔了下來,他們被特高課盯上了。
當時,轎子中趙子衿一陣驚顫。
她不知道,怎麽就會泄露了風聲?
那時,她心裏很慌,同時也很害怕。
她不怕自己犧牲,就怕將無謂的人牽扯進來。
穀雨、她父親餘凡等等。
如果一出事,真的好多人都會受到無辜的牽連。
因此,她很擔心日本人連穀雨和他父親的麵子也不給,也要強行搜花轎。
幸好的是,兩人還是將日本人給攔了下來。
也在這一刻,她以為事情終於有了轉機。
可一下轎之後,她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靠近花轎。
就連想單獨跟穀雨說個話的機會都沒有。
更別說轉移藥品了。
那一刻,她不知所措。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婚事,或許早就按捺不住了。
婚禮的時間,一分一秒,趙子衿度日如年。
她希望婚宴早早結束,讓她能有辦法處理花轎中的藥品。
隻是終究未能如願。
甚至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穀雨竟然還要跟特高課當麵對質。
這一刻,趙子衿心如死灰。
人生不過一死,她不會有半點的懼怕。
唯一擔憂的是,後方那些受傷遊擊隊員,很可能因為少了這些藥品,而丟掉性命。
當穀雨讓人刀劈花轎,她不忍直視,害怕看到那個結果。
此時,她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隻要發現花轎中她所藏的藥品,她就主動站出來承認,將所有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告訴日本人,對於偷運藥品之事,穀雨和其他人都是不知情的。
他們都是被自己利用而已。
隻有如此,才能保一眾人等無虞。
“我確定裏麵沒有任何東西!”
影佐禎昭的話語,此時如同天籟一般在台階上響起。
趙子衿聽聞這段話,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藥品明明是自己親手放進去,為什麽花轎中就沒有藥品呢?
不是原來看得那個花轎?
不,她確認就是藏藥品的那花轎。
當日放完藥品之後,她特意在花轎內做了一個極不易人察覺到記號。
上花轎之後,她還確認了那個記號。
所以,她非常肯定,花轎還是原來的那個花轎。
可藥品去哪兒呢?
趙子衿一時之間陷入了迷惘之中。
此刻,不自主的望向了穀雨。
台階之上的穀雨,似乎知曉趙子衿在望向這邊一般,他朝著這個方向輕輕一笑。
這一笑,好似有很多含義。
趙子衿隻覺心安。
心安即歸處。
突然,她心頭冒出這句話來。
是的,好像有他在的地方,永遠都很心安。
難道他就是我的歸處?
想到此,趙子衿不禁啞然失笑。
視線繼續往台階上看去。
這時,影佐禎昭正在說那句,讓森次健感到絕望的話。
會向特高課本部匯報此事。
前次實驗室被毀事情還沒解決,這次又是發生這等事情來。
原本想著,這次抓住中共的把柄,斬獲他們的計劃,也算是功勞一件。
一功一鍋,功過相抵,也算是對上麵有個交代。
現在,一切都成了奢望。
“森課長,你還想怎麽說?”
此事,穀雨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不會就此善了。
待影佐禎昭下去之後,立即問向了森次健。
森次健這次成了眾矢之的,台下坐著的一眾日軍高官,並沒有誰要替解圍的意思。
畢竟青幫如日中天,日本人很是倚重不說,就連穀雨這次辦的事情,其能力多少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為了一個特高課的小課長,根本不值得他們相幫。
這一刻,森次健恨不得將田中俊一一刀切了。
“田中你給我過來。”
今天一切都起因皆在田中俊一身上,他森次健當然得把火撒在他身上。
田中俊一慌忙跑了上來,小心翼翼喊道:“森課長”
“別特麽叫我課長。”
森次健當場就怒了。
“人是你要抓的,穀先生的婚禮是你破壞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話一出口,擺明著就是要推卸責任嘛。
“森課長,人…不是…”田中俊一哆哆嗦嗦道。
“八嘎!”
森次健抬手就是給了對方一耳光。
“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要解釋,你跟穀先生解釋去。”
“至於穀先生如何處置你,我可管不著。”
“從此刻起,你就不是特高課的一員了,你自求多福吧。”
這鍋扔得真不錯,三兩句話就將自己的責任撇的幹幹淨淨。
田中俊一是你的屬下,沒有你的同意,他敢去攔穀雨的迎親隊伍?
真把穀雨當傻子,豈會看不到這一點?
隻是,他並沒有說話,隻想看看猴子們會怎麽表演。
“課長。”田中俊一當即哭喪著臉朝著森次健跪了下來。
被逐出特高課,先不說會不會成為特高課曆史上第一人。
但他很是清楚,沒了特高課這層外衣,他在上海是絕對難以活下去的。
如此一來,還真不如當場殺了他來的痛快。
“你別他媽來求我。”
“趕緊向穀先生和夫人賠禮道歉!”
森次健怒瞪著田中俊一,抬手又是一耳光。
現場這戲看著是很精彩的樣子,可是看到兩人如此作態,似乎沒了看下去的欲望。
日本人每每叫囂,稱呼中國人為東亞病夫。
這特麽小鬼遇見事情,不也是求爹爹告奶奶,又哭又鬧的?
所以這小鬼子,骨子裏就帶著劣根性。
要不為何要借著侵略別國,來展現自己的強大呢?
說直白一點,根本就是一群未開化的土著而已。
對於土著,你還能有什麽好奢望的?
“都滾吧!”
“我不想髒了我的地方。”
“至於你怎麽處理,你自己看著辦,我隻需要看到結果。”
穀雨一臉嫌棄的看著兩人道。
對此,森次健和田中俊一根本不敢有半點不快,還得使勁擠著笑臉。
“穀先生,是我禦下無方,是我有眼無珠,是我不識得先生是我大日本帝國最真摯的朋友。”
“你大人有大量不計較,我森次健不勝感激。”
此時,森次健向一條狗一般,極盡的討好著穀雨,希望穀雨不要遷怒與他。
聽到此,穀雨一陣煩躁,毫不猶豫的給了一個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