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默邨辦公室。

黃華一回來,就趕緊向丁默邨匯報著東街的情況。

聽說一處死了十幾人,丁默邨頓時怒火衝天。

特工總部成立不過幾個月,先前死了個副處長的事還沒了結,現在又是十幾條人命,這誰能受得了?

可當他聽說穀雨為了能讓一處料理後事,最後被巡捕房帶走了,不得不暫時按下了怒火。

他知道,穀雨深受影佐禎昭喜愛,要不也不會以特別助理的身份入駐特工總部了。

他覺得這是日本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一直以來內心是很排斥的。

試想一下,任何時候總是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誰還會喜歡了?

排斥歸排斥,但穀雨最近幾月所做的事情,總還是無可挑剔的。

至少說從目前看來,沒有因為任何事情,是因為穀雨打小報告而受到責罰的。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穀雨是季雲卿的愛徒,全上海誰不知道季雲卿對他喜愛有佳,簡直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

還有一點,他可是是李士群的師兄,丁默邨如何敢大意。

聽到黃華的匯報,當即就放下其他事情,趕緊讓將李士群叫了過來。

叫李士群,顯然是商量對策,如何趕緊將穀雨給贖出來。

他怕要是慢上一步,他桌上的電話就要爆炸了。

然而正在和李士群正在商量對策,

丁默邨和李士群麵麵相覷,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不得已,兩人隻好暫時停止討論,快步趕了出來。

李士群一見,躬身迎了上去。

“師娘您怎麽來了。”

“有事你派人知會一聲就是,怎敢勞你大駕。”

李士群對金寶師娘確實足夠恭敬的,絕對是不敢有絲毫的含糊。

當然,若是當年沒有季雲卿和金寶師娘師娘的相助,那裏還有他李士群的今天。

“雨娃子的事情怎麽說?”金寶師娘隻是冷聲問道。

“師娘您甭著急,我正和丁主任商量此事了。”李士群趕緊回道。

“商量?”

金寶師娘眉頭一皺。

“可有結果?”

結果?

能有什麽結果。

剛剛還在商量此事,事情剛剛說到一半,你就來了。

這些話,李士群顯然是不敢說的。

“還請師娘息怒,馬上就能有結果了。”李士群回道。

哼!

金寶師娘冷笑了一聲。

“這事情還需要商量?”

“巡捕房死了人,需要多少安家費,我金寶師娘出了就是。”

“還有什麽可商量的?”

按照金寶師娘的理解,巡捕房的巡捕死了,用錢擺平就是。

說到這裏,其實倒是提醒了李士群。

金寶師娘是誰?

當年上海灘的花會女王,租界第一華人女探長!

說她的關係在租界根深蒂固,半點也不為過。

要是由她出麵去法國人那裏遊說,很可能他們和巡捕房的矛盾也能一並了了。

想到此處,李士群趕緊道:“師娘,恐怕這次還要請您出手。”

“我?”

金寶師娘愣了一下,似乎並沒有反應過來。

所謂關心則亂,或許說得就是她此刻。

李士群見此,隻得趕緊將心中想法一說。

不過,讓她順帶解決特工總部的麻煩這事,他並沒有著急說。

他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起碼要等到她確認能將穀雨順利接回,再跟她說這事比較合適一些。

俗話說一語驚醒夢中人,金寶師娘一聽竟然自個就有可能解決此事,當即撂下眾人帶著趙子衿路方遠就匆匆離去。

李士群是沒有反應過來,而丁默邨則是一頭霧水。

“師娘。”

等李士群反應過來趕緊喊著金寶師娘,幾人已經上了車,似乎沒人聽到他的呼喊。

“你這師娘倒是風風火火的。”不知是不是丁默邨沒聽出事情的關鍵,竟然還調笑起了李士群。

然而此時李士群那裏有空說笑。

穀雨被抓進巡捕房,他心裏也是真的著急。

就拿去年青爐齋的事情來說吧。

當時他雖然沒有親身經曆,他可是聽說那一天季宅可是鬧翻了天。

所以,他知道穀雨在季雲卿和金寶師娘的眼裏,其份量不知要比自己重上多少。

因此打一開始,他就隻下定決心,一定要和穀雨搞好關係。

有穀雨的支持,背後又有季雲卿保駕護航,某一天將丁默邨踢出局,不是輕而易舉?

“哎呀,丁兄,你怎麽不攔一下我師娘?”

李士群語氣中似有責怪之意。

“攔你師娘?”丁默邨一愣,“金寶師娘是你師娘,我如何攔?”

“丁兄,我們的事情能不能解決,說不定就係於我師娘一身,你真的應該攔一下的。”李士群解釋道。

丁默邨作為一名老特工,對於金寶師娘的那些事情,顯然是知道的。

被李士群這麽一說,當即就反應過來了。

驚呼了一聲,我怎麽沒有想到!

說完,趕緊命令著手下準備錢財,準備車輛,拉著李士群就一同追了上去。

租界巡捕房中,穀雨這一次的待遇顯然比上次不知道好到那裏去了。

上一次,他是作為凶手被逮進來的,而這一次,他是主動來的。

不過嘛,他和林其書做的戲份可是足足的。

“你說這次會有多少人來撈你?”

外頭已經急翻了天,可林其書的辦公室中,兩人竟說起來笑話。

“嗯?讓我算一算。”

穀雨故作認真,掰著指頭開始算了起來。

季雲卿和金寶師娘就不用說了,他們肯定是最著急的。

其次,李士群肯定是有一份的。

他知道,因為師兄弟這層關係,李士群一直就想拉攏自己。

除此之外,日本人那邊,就他現在跟影佐禎昭的關係,肯定也會出麵的。

……

算來算去,人真的還不少。

就連穀雨自己都感到有些吃驚。

回到上海僅僅是數月,想不到已經累計了不少關係。

不過他也很清楚,這所有的關係,一切都是建立在現在的身份上而已。

當然,這些已經夠了。

說明他這一段時間的潛伏工作,是很成功的。

“你說,要是這些人知道你是諜子,會不會把你五馬分屍?”林其書開著玩笑道。

“五馬分屍?恐怕輕了吧。”

“我估計怎麽都夠得上挫骨揚灰了吧。”

和林其書說話,穀雨自然刻意很是隨意。

“你這個評價是不是有點高了?”林其書揶揄道。

“這也算高?”

穀雨似乎對自己的這個評價還不滿足。

“你啊。”林其書搖了搖頭,“從小到大,吹牛就數你最厲害。你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吹牛?”

“我這叫吹牛?”

“這是自信好嗎?”

穀雨簡直是臉都不要了。

開玩笑是開玩笑,但有些事情,林其書還是要知會穀雨一聲的。

“下次你計劃前,能不能先知會我一聲,今天要不是我腦子轉得快,差點就沒反應過來。”

穀雨當然知道林其書所指為何。

關於應對一處的行動中,原本是沒有他這一環的。

如果要是有人趁此搬弄是非,後果還真的難以預料。

不過此事,還是事出有因。

“你當真以為我是神仙啊?”

“誰知道一處的那些人,趕朝著巡捕下死手。”

穀雨白了林其書一眼。

也確實,關於成記雜貨店的行動,原本一切都是在計劃中的。

黃華帶領的一處將成記雜貨店圍死了,林其書冒險深入送掌櫃和店夥計最後一程。

外圍,則是由成九斤帶隊牽扯一處的注意力。

這一切的一切,計劃的都是死死的,任何一環都不能出紕漏。

然而,智者千慮,終有一失。

鬼知道當時一處的那些狗腿子是怎麽想的,竟然都不問問緣由,直接就開槍將巡捕打死了。

死的巡捕雖然是中國人,可畢竟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人。

要是法國人真和日本人死掐起來,受影響到覆蓋麵將會很大很大。

首當其衝的,肯定是帶隊的林其書。

穀雨沒得選擇,他為了保護林其書不會因此受到牽連,隻得以身試險。

這樣一來,會產生一個好處,整件事情會因為他的存在改變風向。

這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向著如何將他從巡捕房撈出來。

而不會去深思整個事件之中,巡捕房扮演了什麽角色。

除此之外,穀雨還會收獲一個好處,一處的人肯定會對他感恩戴德。

或許,這個應該是其中以外的收獲吧。

另外,關於巡捕房的探員之死,最後到底應該怎麽解決,其實才是兩人應該首先要考慮的事情。

假若法國人揪著此事做文章,恐怕也不好善了。

這裏恐怕就需要林其書從旁來協助了。

因為穀雨他左右不了法國人的想法。

如何解決,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法國人查理,來中國擔任擔任租界局長一職,你以為他是來發善心的?

不,絕對不可能。

來中國,一來為撈政治資本,二來是為斂財的。

那如何要讓查理放棄追查此事呢?

很簡單。

事情必須要上升到國際層麵來分析。

當前,歐洲的形式已經不容樂觀。

法國人的鄰居德國,已經在歐洲挑起了爭端。

會不會對法國人也出手,誰也無法預料。

如果此時,因為這點事情,在國際上跟日本人鬧翻的話,法國的處境將會更加艱難。

因此,如果查理想要繼續在上海灘斂財的話,就必須將此事大事化小。

隻有這樣,整件事情才能得以平息。

這就是穀雨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