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法國之法律,就林淮南刺死張嘯林一案,證據充分事實清晰,現本院宣判如下。”

“林淮南殺人罪名成立,判處十五年監禁。”

“監禁自本院宣判日立即執行。”

法租界法院,為了平息各方的怒火,對林淮南一案進行了公開審理。

當審判長宣布審判結果時,庭下頓時一片嘩然。

有為此感到慶幸的。

同樣也有為此感到震驚憤怒的。

感到慶幸的,自是那些不希望林淮南死的。

再怎麽說,他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這件事很多人都想幹沒幹成的。

如今,他為民除害,這是俠之大義,這樣的人如何能死?

因此當他們聽到這個宣判時,就差沒有當庭歡呼雀躍了。

那些震驚憤怒的,除了張家人,自然就是日本人和汪季新政府的人。

他們認為,殺人償命,自古來有之。

憑什麽他林淮南殺人就不用償命?

說到哪兒去都沒有這個說法。

不行,絕對不能讓凶手逍遙法外,必須要判處他死刑。

“冤案啊冤案!”

有人忍不住當庭就喊叫了起來。

這一聲頓時讓亂糟糟的法庭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來聲音來源之處。

隻見原告席位後的長條椅上,一名五十開外的婦人滿麵淚水,憤怒之極的盯著前方的審判席。

此婦人穿著打扮皆是不俗,一看就是出自富家大院。

她在此哭訴,其人到底是誰?

他就是張嘯林的未亡人,也是他的正室張柳氏。

對於張柳氏的身世背景,外界所知並不多。

隻知道她給張嘯林生了一個兒子。

其兒子名為張法堯。

這張法堯十幾歲時就跟著其父張嘯林橫行霸道欺男霸女。

端的就是一個張嘯林的翻版。

曾經同為青幫三大亨之一的杜月笙還曾經勸說過他。

然而他確實依舊我行我素,成天和一群狐朋狗友混跡在一起。

就連其父被刺殺時,聽說還躺在某大煙館裏睡大覺。

今兒個對林淮南進行宣判,他也是沒有出現。

恐怕也是昨晚抽大煙抽過頭了吧。

說回張柳氏身上來。

張柳氏跟著張嘯林時,才不過十幾歲。

如今也是年過半百,雙鬢已經爬滿根根白發。

雖然滿臉都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但是仍然難以掩蓋住曾經的風華絕代。

按理說,像這樣的一個女子跟著張嘯林,張嘯林能夠收收心吧。

然而事實了?

事實上是成天花天酒地,還經常讓管家將姑娘叫到家裏來。

整得家裏是烏煙瘴氣的。

過去,張柳氏為此還和張嘯林大吵大鬧。

並未因此收斂的張嘯林,反而是越來越過分。

至此,踏進張柳氏房間都感到興趣欠缺。

如今這十數年的光陰,張柳氏算是活生生的被受了活寡。

對於她來說,絕對是極其悲哀的。

可是就算是這樣,張嘯林身死,他身邊那麽多的女人,也隻有張柳氏一人。

若是張嘯林泉下有知,看到這幅場景,又是會有怎樣的想法。

然而,一切終是不可能了。

這次負責庭審的審判長是一名中國人。

姓甚名誰不是太清楚。

聞聽張柳氏的喊冤聲,當即就將眼神落到了他身上。

“本庭宣判全部依照法國的法律進行,事實證據清晰,你還有什麽冤屈可言?”審判長有些冷冷的質問著張柳氏。

“難道殺人就不需要償命的嗎?”張柳氏哭喊道。

“需不需要償命,不是你說了算。”

“一切自有法律作為依據。”

審判長冷聲回著,當即將擱在麵前的那本厚厚的,關於法國法律的書籍舉了起來。

“這就是本席宣判的依據,你有什麽好冤屈的。”

審判長當即又是補了一句。

“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你那些什麽法律。”

“隻知道中國自古就有殺人償命一說。”

“他殺了我丈夫,你不讓他償命,不是冤案錯判是什麽?”

剛剛在審判的過程中,審判長已經根據法國的相關條文,當眾宣讀了審判林淮南的條理依據。

如今張柳氏這麽一說,確實有點胡攪蠻纏了。

可是麵對對方的胡攪蠻纏,你根本就沒辦法跟對方講理。

一個婦道人家,一沒見識,二沒文化,她如何懂得這些?

“張柳氏,你丈夫死於非命,本席能夠理解你此時的心情。”

“但是本席的宣判完全是有根有據的,法國的法律條文中沒有那一條是殺人一定要償命的。”

審判長的聲音,雖是有些冷漠,但依然是極其耐心的向對方解釋著。

對於法國的法律,現場聽審的總還是有些明理人。

特別是那些跟法國人走得近,或是隸屬於法國人開辦的報社,他們對法國的法律也是多有了解的。

19世紀初,拿破侖發動政變建立來法蘭西第一帝國,其後在1810年製定了新的刑法典,即《拿破侖刑法典》。

該法典的問世,強化了全麵鎮壓,以重型著稱。

譬如,恢複了無期徒刑、沒收全部財產刑。

而且還增加了死刑的運用範圍。

同事也擴大了法官的裁量權,對重罪采用相對的法定刑。

但該法典仍然保留了作為法國革命成果的罪刑法定主義、罪責自負等原則,並詳盡規定了犯罪構成要件。

同時其立法技術也達到相當高度,體係完備,概念明確。

因而該法典成為19世紀歐洲許多國家製定刑法的典範。

但是,經過一百多年的時間,法律文本也是幾經修改。

比如還專門分卷對關於重、輕罪的刑法及其效力,處罰、宥恕與刑事責任,以及處罰等等,都通通做了修改。

因此,一般不是罪大惡極者,不會判處死刑。

張嘯林被刺一事,林淮南堅持認定是因為對方不漲月錢,導致刺殺事件的發生。

如此一來,張嘯林本人也要付一定的責任。

畢竟他才是一切事情的根源。

如果他能體恤下屬,也不至於落到此下場。

所以,各種因素加在一起,林淮南是不夠被判處死刑的。

這就是審判長根據相關法律的宣判。

懂的自然懂。

不懂的,自然就要胡攪蠻纏鬧騰一番了。

於是不多時,後麵的這種聲音漸漸就掩蓋住了喊冤的聲音。

對於這種結果,審判長心裏自是很滿意的。

他原本其實還是有擔心的。

他擔心自己的宣判,會招致張嘯林的狗腿子們的報複。

張嘯林本就該死,林淮南也確實命不該絕。

法律的條文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記錄著。

可是,那些人不會這麽想啊。

他們管你什麽叫法律。

在他們的眼裏,要是還有法律,也不會淨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不過這裏是法租界,他們就算心裏不服氣,恐怕也隻能認栽了。

他們有能力改變其他,但是他們卻是不能改變法國的法律。

此時此刻,就算法國宣布投降於德國,但在國際上的影響力,也是不可小覷的。

審判長看到這裏,當即拿起法槌重重的敲了幾下,口裏還不住的喊道:“肅靜肅靜!”

議論紛紛的眾人被這麽一嗬斥,立馬就安靜了下來。

他們敢不安靜嗎?

旁邊可都是站著法國士兵,人人懷中都端著槍支。

誰還敢繼續撒野?

眾人安靜下來,審判長抬眼掃視了庭下一圈,這才朗聲說道。

“本席再重複一遍。”

“對於林淮南殺人一案,所有的審判合理合法。”

“一切均是按照法國的法律進行宣判的。”

“如果你們有人對本席的宣判不滿,可以到本院申訴。”

審判長說完這一席話,庭下這次終於鴉雀無聲了。

張嘯林的未亡人張柳氏,原本是還想當庭辯解的,隻不過被身旁的人趕緊給拉住了。

古有藐視公堂,今有擾亂法庭。

人家法官說得已經很清楚了。

你要是不服判決,你可以繼續申訴嘛。

但是你若繼續鬧下去,說不定法官就要治你一個擾亂法庭罪了。

罪雖然算不上很大,但是將你關上個幾天還是可以的吧。

就張柳氏如今的這情況,能遭受的住這個罪?

估計還沒關上兩天,就要丟掉半條命了吧。

張家勢大,那隻不過是過去。

張嘯林一死,又還有幾個人會理會你張家?

人走茶涼,這就是現實。

現實往往就是這麽**裸的。

一場關於張嘯林被刺殺的案件,就這麽暫時落下了帷幕。

張家人會不會繼續申訴,該案件會不會再次重審,暫時還不太清楚。

不過穀雨聽到這個消息,倒是鬆了一口氣。

至少林淮南暫時還能活著,比什麽都好。

雖說如此,但是還是要擔心張家人暗中使壞的。

不管怎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張嘯林死了,他背後的勢力也垮了。

但還是有一些堅定的支持者的。

這些人使壞的話,還是防不勝防的。

因此,還是要關注一下張家人的動靜。

這些事情,自然還是讓林其書交給交給了老曲他們。

畢竟嶽家明已經跟法租界巡捕房打過交道,由他來繼續處理這些事情,肯定是要合適一些。

而最近他的精力,則是要暫時放到汪偽政府即將發行的新鈔上。

雖然具體日期還沒有定下來。

但是按照他的估計,新鈔發行肯定又會引發很大的混亂。

就目前中國的抗戰局勢而言,東麵大半國土已經淪陷。

如今就還有上海因為暫時有外國人的租界,還能成為經濟來源的重要途徑之一。

如果汪偽政府發行新幣,取締法幣,想必會引起國黨的反擊。

因此,很多事情都需要未雨綢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