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南刺死張嘯林的風波,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淡了下去。

或許正是應了那句話,人走茶涼。

剛開始,那些人還很是激動不已。

時間一久,對林淮南的憤恨就慢慢淡了下來。

出手對付林淮南的事情,恐怕就是當時礙於麵子說說而已。

被監禁這些天,除了沒有行動自由外,一切倒是安全的很。

或許林淮南在刺殺張嘯林的時候,心裏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

不哭也不鬧。

每天都是靜靜的待在牢房裏。

吃了就睡,睡醒也剛好到了飯點。

十五年!

他要被關十五年。

多麽漫長的一個時間啊。

要是那天日本人被趕跑了,是不是就不用繼續蹲在大牢中了?

林淮南時常這麽想著。

想著這些的時候,他突然覺著自己有些後悔了。

不是後悔自己殺了張嘯林,而是覺得過去的時間都白活了。

以前渾渾噩噩,得過且過。

名義上是為了照顧家人,其實不正是逃避現實的借口嗎?

當年帶著家人一路來到上海,不正是為了讓自己的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嗎?

然而結果呢?

沒有讓家人過上安穩的生活,如今還讓他擔心不已。

這是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所作所為嗎?

小家沒有顧上,大家更是沒有顧上。

如此算來,豈不是這些年算是毫無收獲。

早知道是今天這種局麵,還不如當初就走上抗爭的道路。

不管過程如何,也算是為國盡了一份力不是。

想到這些,林淮南心中就忍不住歎息不已。

隻不過這世上啊,從來就沒有後悔藥。

亦沒有再後悔可言。

很是無奈的,他隻能接受這個現實。

林淮南被監禁之後,法租界禁止任何人探望。

估計應該是擔心有人刺殺與他,到時法租界就說不清了吧。

因此,監牢送進林淮南哪裏的飯食,每次都要經過多次檢查。

直到確認沒有任何問題,這才送過去。

其實說來,按林淮南這個情況,應該是不會有這種待遇的。

如果猜測沒錯的話,一切應該是曾悅安排的吧。

曾悅出麵安排,監牢裏麵的那些人也不敢說什麽。

其他人好得罪,曾大探長可是不敢得罪的。

說道曾悅的行為,想來應該跟穀雨是有關係的。

林淮南如此的境況,或許當時他也沒有想到這麽多。

然後就指示林其書安排了那一切。

老曲和嶽家明,他們一切都是聽從上級命令的。

上麵怎麽說,他們就怎麽做。

所以這事,實際上穀雨還是有些責任的。

不過這對穀雨來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要想殺掉張嘯林,就必須用上點手段。

如果沒有林淮南的出手想幫,或許他們也不會這麽容易就將張嘯林除掉的。

因此,他們這麽做,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林家沒有林淮南這個經濟來源,本就過得不太好的生活,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可能有人會問,當初嶽家明不是給了不少的錢嗎?

是,兩根小黃魚,對於林家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筆數額不菲的錢財了。

然而林家人過慣了苦日子,手裏一下有錢了,還真是有些手足無措。

當然,也不是林淮南媳婦不知道該怎麽花。

而是她不敢大手大腳。

上麵還有一個常年染病的婆婆,每個月的湯藥就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不是詛咒她老人家,萬一一下病重臥床不起,若是拿不出錢來醫治怎麽辦?

還有,孩子還很年幼,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裏都是需要錢。

如此一來,這些錢她更是不敢亂花一分了。

寧願自己苦一些,也不願讓老人小孩吃一點苦。

林淮南不能近前盡孝,她這個做兒媳的就應該把這個擔子挑起來。

得知這個消息,本欲不該出麵的穀雨,還是想去城郊看看林家的情況。

這一天,他帶著路方遠李成,拿著從林其書哪兒得來的地址,望著西郊的方向而去。

當時嶽家明選的那個小院,其實就在市區的邊緣位置,離著城郊還頗有一些距離。

不過好在這邊相對其他地方而言,還是顯得有些偏遠的。

也不會擔心被與林淮南相熟的人給撞上。

當時選這個小院,其中也是有這方麵考慮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個區域的人員流動也比較頻繁,住在周邊的人經常都在換。

因此,就算突然搬來一家人,也絲毫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

穀雨三人前去林家,路上都花了接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離著林家不遠的一個巷子口的街角,車上的幾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那裏支著一個縫補攤。

攤子後頭,一個年過四十的婦女,正踩著一台有些破舊的縫紉機。

那中年婦女正極其認真的縫補著一件外套。

此時上海的天氣,仍舊還有些炎熱。

就算那婦女躲在陰影中,仍舊可以看出滿臉的汗珠。

不多時,車子在離著林家還有些許距離的位置地方停了下來。

然後將車停在了路旁的位置,穀雨帶著路方遠和李成緩慢的步行著走向了林家。

他們沒有直接將車開到林家門口,自然是怕引起他人的注意。

畢竟穀雨的那輛車太過於顯眼了。

每天都是在梅機關和76號進進出出的。

就算外麵的那些人不一定認識他,也認得他的這輛車。

76號中能有資格配車的,不是大官是什麽。

要是事情一傳開,恐怕有心之人很快就能將所有的事情聯係在一起。

林淮南刺殺張嘯林,不是因為個人恩怨,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些事情誰能說得清了。

因此,謹慎一些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幾分鍾,三人來到了林家的小院。

院子雖說不大,倒也比他們之前居住的條件好上了許多。

院子裏有個不大小園子,穿過園子就是一排三間正房。

正房靠左的位置還有兩間廂房。

正房靠右的位置,有兩間茅草頂的房屋,屋後還離著一根煙囪。

很明顯,這裏就是廚房的位置了。

這些情況原本是林其書說給他聽的。

如今今天算是親眼見到。

對於他們的這個安排,穀雨還算是很滿意的。

林淮南不在,至少讓他沒有的後顧之憂,他的一家老小是得到了照顧的。

三人停在院門前,穀雨示意路方遠上前去敲響了院門。

不多時間,一頭花白的老嫗在一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的攙扶下,杵著拐杖來將院門打開了。

老嫗雖說沒有什麽見識,但是一見穀雨幾人的打扮,就知道眼前幾人絕非常人。

“幾位爺,請問你們找誰?”老嫗有些戰戰兢兢的問道。

穀雨輕輕一笑,笑著道:“大娘,我們是淮南的朋友,剛剛經過這邊,順道來看看您。”

“哦!你們是淮南的朋友啊,快進來坐,別站在門口了。”

“你說著淮南也是,一忙起來,這都好長時間不回來。”

“真是不知道這孩子成天都忙些啥。”

老嫗一聽是林淮南的朋友,當即就很是熱情招呼著穀雨幾人進院子。

穀雨也不客氣,當即就抬腳跨進了院子。

當然,他並沒有隻顧著自己走,而是上前去攙扶住了老嫗,笑著問道:“這虎頭虎腦的小家夥,應該就是淮南兄的兒子吧?”

“是淮南的孩子沒錯,不過就是成天淘氣的很。”老嫗臉上掛著溺愛的神情看向了一側的小男孩,又接著對孫子道,“小橙子,這是你父親的朋友,趕緊叫叔叔。”

聽著奶奶的催促,小男孩仰起頭來回的在穀雨三人身上來回看了一圈,最後卻是落在了穀雨身上。

然後,隻見他開口問道。

“叔叔,我爸爸怎麽沒有跟著你們一起回來了?”

“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回家了,小橙子好想爸爸。”

麵對著一老一少的話語,穀雨立馬就明白了,他們根本就不知曉林淮南出了什麽事。

很明顯,不能告訴兩人實情的。

穀雨剛欲要說著什麽,路方遠則是搶先一步上前將小橙子抱了起來,笑笑的道:“小橙子,你爸爸去賺大錢了,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才回家,這不就讓我們來看你了。”

“哦!”小橙子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應了一聲,問道,“這個比以前大了好多好多的新家,是不是就是我爸爸賺的啊。”

“那當然是了,我跟你說你爸爸可厲害了。”

“很可能就是天下第一等厲害的爸爸。”

路方遠哄著小橙子道。

而小橙子則是立馬出聲道:“不是很可能,而是根本就是,我爸爸就是天下最厲害的爸爸。”

“對對對,小橙子說得對。”路方遠當即附和道。

一旁的穀雨見狀,這才放心了下來。

然後攙扶起老嫗就望著屋子裏麵走去。

走向堂屋的過程中,通過和對方的交談中,穀雨這才得知穀雨的妻子並沒有在家裏。

她的婆婆說,她又去做工去了。

見到她一提起自己的兒媳,老嫗的語氣都忍不住高昂了幾分。

不難看得出,他對自己的這個兒媳是相當滿意的。

這些年,林家兒媳任勞任怨,伺候她這個婆婆更是盡心盡力。

病倒了**,端湯送藥這些都還是小事。

擦屎洗尿這些更是毫無怨言。

她能不滿意?

一進堂屋,老嫗見到提前進入屋裏的孫子小橙子,立馬就開口說道:“小橙子,趕緊去把你娘叫回來,就說家裏來客人了,咱們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聽到此,穀雨剛準備阻止的。

哪知那虎頭虎腦的小橙子,應了一聲,一溜煙的就跑出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