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掌櫃自認穀雨和中統是沒有什麽交集的。

在他看來,大家都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怎麽可能聯係到一起。

然而不想他竟是明言要找上海站站長陳工書。

這讓書店掌櫃頓時心生疑惑。

穀雨也算是舉重若輕的一人物,就算上海區最為困難之時,也沒有聽區長說過和其有交集啊。

而且看他這個樣子,似乎來著不善啊!

書店掌櫃心裏不斷嘀咕著,想要弄清其中的來龍去脈。

然而此事他忽略最為重要的一點。

既然已經勘破此處是中統的一據點,也知曉區長陳工書就在店裏,你再想其他的又有何用?

且不見你正被對方用槍指著頭?

萬一要是槍不小心走火,豈不是就要橫死當場?

因此,想那些沒用的,根本毫無意義可言。

就這樣,一時之間場麵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當中。

原本極為有耐心的穀雨見著書店掌櫃半天一言不發,眼珠子還在滴溜的轉個不停,當下就知道他心裏盤算著什麽。

還有,還真是沉得住氣啊。

如果不是這地方離著76號太近,他都要開槍逼迫對方現身了。

不過他倒也不擔心陳工書不現身。

隻要有他在這兒,他就不得不自己主動站出來。

問其原因,還是離著76號太近的緣故。

外麵的街道,也是去往76號的必經路段之一。

但凡外麵有人經過,很容易就會發現店裏的異常情況。

而穀雨久未現身76號,卻是突然出現在離著不遠的書店中,想必立馬就會引起他人的好奇。

要是還瞧見他用槍指著書店掌櫃,接下來那些狗腿子要幹什麽,不用說也都知道了。

所以說,越是耽擱得太久,就越是對陳工書不利。

隻要他心存擔心,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主動現身的。

不過,穀雨可不想等。

76號的那些狗腿子,何時會從外麵經過,誰也說不準。

這種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果恰好被人撞見這場景,豈不是害了陳工書等人?

“陳站長,你倒是挺能沉得住氣啊。”

“萬一等下你這書店被76號給撞破了,可不要怨我。”

穀雨見陳工書不出現,索性就坐在櫃台之上,衝著數米外的樓梯口喊了起來。

這一嗓子,頓時就將書店掌櫃給嚇得不清。

若是任由對方這麽喊下去,沒有狼也還將狼給招過來啊。

“穀先生,你不用喊了,陳站長不在這裏。”很是無奈的書店掌櫃,隻得出聲說道。

“哦?”

穀雨故作一驚。

“陳站長當真不在?”

“真不在!”掌櫃道。

“哈哈哈!”

聽聞此言,穀雨頓時放聲大笑。

而書店掌櫃又是一臉不解:“你笑什麽?”

“你剛剛不是裝傻說一切跟自己沒關係?”穀雨戲謔道。

書店掌櫃隨即一愣,頓時反應過來上了穀雨的當了。

剛剛不管他怎麽逼迫自己,可是從來就沒親口說過半點有關中統的話語。

如今他說陳工書不在,等於就是直接承認了這清雲書店就是中統的秘密據點。

想通這一點,書店掌櫃頓時懊惱不已,他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一年多的時間都沒出過半點差錯,怎麽就能在此事上犯錯?

更可氣的還是自己親口說陳工書不在。

這錯怎麽就能這麽低級?

書店掌櫃的懊惱和後悔,此刻全然落在了穀雨眼裏。

隻不過他並沒有戳破對方伎倆的喜悅感。

今天既然他能用這種方法確認此處是中統的據點,明日他人就能用同樣的方式做到。

事情對他來說到沒什麽。

可是對中統上海站,很可能就會成為一個極為致命的漏洞。

唉!

軍統堪憂!

沒想到中統也如此堪憂啊!

真是不知道戴笠和徐恩曾兩人,到底是養了一幫什麽樣的人啊。

愁啊!

歎氣不已的穀雨,用槍口戳了戳發愣的書店掌櫃。

“你還發什麽愣啊,趕緊把陳工書叫出來啊。”

“難道非要等到被76號的狗腿子撞見你才甘心不成。”

穀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催促著。

然而,對方仍是猶豫不決。

“穀副主任就這麽相見我?”正在穀雨又要準備繼續催促時,一道聲音從樓梯口傳來過來。

穀雨聞言望了過去,隻見一年紀約莫三十來歲的長袍男子,正緩緩的沿著樓梯而下。

陳工書!

穀雨之前有過此人的資料,隻是沒有想到竟然這麽年輕。

看他樣子,好像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

“陳站長,你終於肯現身了?”穀雨有些玩味的道。

“穀副主任行事乖張,今日一見果然所傳非虛啊。”陳工書若有所指的反唇相譏道。

穀雨自是聽出了對方話裏的潛台詞,不就是說此刻坐在櫃台上有失身份嘛。

對此,穀雨隻是聳了聳肩,將手中勃朗寧挽了一個花,似是毫無防備一般將槍口對準自己遞給了書店掌櫃。

待對方滿待詫異的接過手槍之後,他這才從櫃台上跳了下來。

然後不再理會對方,徑直走向了陳工書。

剛剛走出兩步,他突然從對方神情中察覺了一絲微不可見的異樣。

若非穀雨觀察力驚人,絕對很難察覺到此。

然而他卻是對此視若無睹,繼續走了上去。

當他離著對方僅僅三步之遙時,陳工書突然毫無征兆的怒斥道:“胡江海,放肆!”

胡江海就是剛剛自稱胡某的書店掌櫃。

陳工書暴嗬,肯定是胡江海做出來什麽過分之舉。

興許是如此吧。

然穀雨對身後之事似是毫無興趣,根本就不曾停下自己的腳步。

可沒想到,就在他離著陳工書僅有兩步時,身後接連響起兩聲撞針空槍撞擊的聲音。

這場景似乎能猜到發生了什麽狀況。

胡江海想要趁機射殺穀雨。

陳工書的暴嗬正是來源於此。

此時,手槍的連聲空響,讓胡江海吃驚不小。

槍裏的子彈是他親自壓上膛的,而且保險也並非穀雨剛剛說的沒打開。

因此他敢確認槍裏絕對是有子彈的。

然而不知為何,連連扣動了數次扳機,槍裏卻是發出陣陣空響。

這是怎麽回事?

正當他大感匪夷所思之時,隻見穀雨背對著他緩緩的抬起了右手。

手掌緩緩鬆開,一顆顆黃橙橙的子彈滑落而下。

子彈落在木地板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咚咚聲。

胡江海慌忙將彈匣退了出來。

彈匣中不知何時空空如也,半顆子彈都沒有。

甚至連之前壓進槍膛中的子彈也消失不見。

瞧見此,他當即就是一陣驚駭不已。

他什麽時候將子彈退出來的?

剛剛明明沒有看見他有過此動作啊!

大白天撞見這等事情,難道是撞鬼了?

“久疏戰陣,沒事就別玩槍了。”

“不然人家會笑話你中統日漸落寞了。”

穀雨的聲音很是平淡,但落在陳工書和胡江海耳裏,無疑是一種諷刺。

作為一名特工,就是要時刻為戰。

可是不想,今天卻是在穀雨麵前栽了跟頭。

就連子彈什麽時候被卸下來的都不清楚。

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

被諷刺了陳工書,狠狠的對著胡江海瞪了一眼,立即又是堆起笑臉,抬手客氣的指引著穀雨道:“穀先生,樓上請。”

而穀雨則是輕哼一聲,毫不客氣的抬步往樓上走了去。

經過剛剛的事情,穀雨也不擔心對方再次在背後做手腳。

就算胡江海不覺得丟人,他陳工書可丟不起這個人。

穀雨抬步上樓,陳工書暫時也懶得去理會胡江海,趕緊跟上腳步上樓去了,隻留下一臉發懵的胡江海愣在原地。

此時此刻,他都還沒有想通到底是怎麽回事。

穀雨怎麽就能悄無聲息將子彈取走。

這正是太邪門了!

上得樓上,陳工書趕緊招呼著穀雨坐了下來。

然後又是泡上茶雙手遞了上去。

沒看錯,確實是用的雙手。

陳工書一中統上海站站長,親自泡茶不說,還雙手奉上,這就絕對難見了。

很可能他也是被穀雨剛剛的那一手給震驚到了。

而穀雨根本不客氣,單手接過茶杯,輕輕的擱在了一旁的茶幾上。

“陳站長。”穀雨稱呼了對方一句,忽然又立馬改口道,“稱呼陳站長不妥,我應該稱呼你為陳區長的。”

陳區長?

中統在江浙地區設置了蘇滬區,其下是各站。

上海站就是隸屬於蘇滬區。

因為上海情況的特殊性,一般都是由區長兼任上海站站長。

所以,陳工書的真實身份應該是中統蘇滬區區長,兼任上海站站長。

不過,不管是稱呼他為陳區長,還是陳站長,都是沒錯的。

“讓穀先生見笑了。”陳工書客客氣氣的拱了拱手,繼續道,“名字僅僅隻是一個代號而已,穀先生怎麽稱呼都可以。”

穀雨略微有些意外。

不管陳工書客氣是真是假,就這點也能看出其為人應該不錯了。

當然,具體如何,還需深入接觸方能知曉。

“陳站長,咱們也別這麽客氣了。”

“想必對我突然到訪,心裏應該很是詫異不已吧。”

兩人既然已經對麵而坐,穀雨就沒打算跟對方客套,當即就直言不諱的說道。

說到此,陳工書倒還真是很好奇穀雨今天為何而來。

於是,他當即就道:“還請穀先生不要吝嗇,請直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