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興館內,按照身份高低,座位同樣分了三六九等。

三樓包房身份尊貴,非汪偽政府要員不能入席。

這裏自然由李士群親自作陪。

二樓次之。

一樓大堂較之上兩層,身份地位明顯就低上了許多。

說直接一點,李士群手下那些不入流的狗腿子,就隻能坐在這裏了。

不過就算能在一樓有一個位置,這些人也覺得臉上有光了。

以前叫出身,現在講的是背景實力。

縱觀整個上海灘,有幾人有機會跟著李士群的?

他的身份如今在上一個新台階,對他忠心耿耿的狗腿子,身份也隨之水漲船高。

那怕是身份最為低下,走出去也要高人一等。

這就是李士群現今在上海灘的影響力。

再來說回座次的安排之上來。

剛剛的安排隻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為了能夠區分對待,每一層還特地安排了專人負責接引。

挑選的這些人基本都是能夠認全被邀請的這些人。

如此方能確保被邀請人的位置不會出錯。

別以為這個不重要,但實際上很多人比誰都在意這個。

就譬如三樓主桌的位置安排,這個就非常講究了。

離著李士群越近,就說明跟李士群的關係越好。

當然也有可能會因為職位高低有所變動,但大體就是這個理了。

畢竟這是一個以身份論交集的圈子,不是你想擠就能擠的進去的。

而且這種安排法,也非常符合李士群當前的行事風格。

以前接連著被丁默邨和穀雨壓著,如今他總算有了翻身的機會了。

他要是不顯擺一下自己的身份跟地位,都有點說不過去。

穀雨進入德興館後,在狗腿子的指引之下,一路來到了二樓。

是的,沒有看錯。

穀雨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二樓。

特務委員會這個編製,本身就很特殊。

且要知道,先有特務委員會,然後才有成立汪偽政府,以及各部門一說。

就此也能看出其在汪偽政府各部門中的重要性。

而且就職級而言,其編製應該是在諸部門之上的。

要不然也不會由周佛海親自來擔任特務委員會的主任了。

前些時日,穀雨要辭掉執行副主任一職,時至今日也並未得到上麵的批複。

也不知道周佛海心裏到底作何打算。

拋開此點不說,特務委員會和警政部的情況都差不多。

周佛海都是掛著正職,其並沒有太多去插手這兩個部門的事情。

因此說來,其兩個副職就成了這兩個部門的一把手。

說到此可能就會產生一個疑慮了。

就算李士群高升警政部次長,頂多就是跟穀雨平起平坐而已,也不至於讓他請辭執行副主任一職啊。

對於這一點,前麵也說得很是清楚。

警政部和76號乃是兩個完全獨立的部門。

如果李士群動用76號的任意力量,很可能會受到穀雨道鉗製。

但是通過警政部就不會產生這種情況。

本身警政部就掌握著汪偽政府中另一支極為重要的力量——偽警察。

李士群掌握這支武裝力量,很多事情就可以繞開76號去做。

如此一來,穀雨這個位置就形同虛設。

因為他就算明知李士群的所作所為,但是因為權限的限製,他無權過問警政部的事情。

為何要辭去特務委員會執行副主任一職,這就是其中較為重要的原因之一。

另外,同時也因為李士群的升任,對他的安排就要再次做出調整。

過往的對他的那些刺殺,已經通通無用,就必須要改變應對方式。

從李士群過往就不難看出,他是一個極為囂狂的人。

將丁默邨提出76號,他順理成章的升任主任,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既然如此,就要學會堆起捧殺,讓各方麵都對他產生不滿。

甚至要逼得有人對他懷恨在心,恨不得立即將他殺之而後快。

這個辦法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實際上有了吳四寶這個因素的存在,可能就不會太長了。

因此,這個辦法看似很是笨拙,實則才是最為穩妥點辦法。

穀雨不缺時間去等。

他也有耐心去等。

所以,那怕李士群對他的座次安排極為不合理,他也不會在意絲毫。

在他眼裏,李士群不過就是個自掘墳墓之人。

自掘墳墓之人,早晚都會是死人一個。

和一個死人計較這些,豈不是顯得自己太過小氣?

如此一來在意這等小事就沒有必要了。

穀雨可以不在乎,路方遠和李成就不能不在乎了。

特別是路方遠,一想到李士群過往為了得到穀雨的支持,當時如何做的。

說難聽一點,就差沒有搖尾乞憐了。

還記得,那個時候他說,如果能有上位的機會,斷然不會忘了穀雨今天的相助之恩。

他當上76號主任,有穀雨的因素在其中吧?

要不然丁默邨能夠被這麽快踢出76號?

他當時是怎麽做的?

利用穀雨,方能推波助瀾將丁默邨踢出去。

穀雨跟他計較過沒有?

沒有!

然而,穀雨被任命為特務委員會執行副主任,他李士群又是怎麽做的?

不支持也就罷了,還公然指使八處四室的給他難堪。

說句不好聽的話,李士群這種人就是忘恩負義,永遠喂不飽的白眼狼。

反倒看穀雨,除掉立場問題暫且不說,他多少還是念著一絲師兄弟情義吧。

所以,兩人之間一比較,高下立判!

路方遠看不慣,穀雨也是能理解的。

除了林其書以外,就他跟自己情同手足。

安排他做什麽事情,他也從來不講任何條件。

對穀雨,何止是完全服從,簡直已經是到了盲從的地步。

見到他心有不悅,穀雨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計較這麽多。

善惡到頭終有報。

李士群終有一天會嚐到這個惡果的。

對於李士群座位安排絲毫不在意的穀雨,隨意尋了一個位置就坐了下來。

不想的是,剛坐下沒多久,就撞見了一個熟人。

丁默邨!

丁默邨擔任社會部部長一職之後,原本大多時間都是在南京的。

恰好最近有公幹需要來上海,忙了也是有一月之久了。

本身二人之前就沒有太多交集,丁默邨也就沒有通知穀雨。

如今不想卻是在這種場合下見麵。

原本他是可來可不來的。

可轉頭一想,不來豈不是讓對方小覷了自己,覺得對方怕了他?

不就是一個座次嘛!

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爭個座次,能長幾斤肉,還是能多活幾天?

都不能嘛。

既然都不能,何必自找罪受。

當然,來參加李士群的升遷宴,也有可能是自找罪受。

不過要是事事都如此糾結,幹脆就別活了,找塊板磚將自己拍死得了。

撞見穀雨,丁默邨打了個招呼,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穀特助,沒想到你也跟丁某人一般如此不受待見啊。”屁股還未坐熱,丁默邨就開始打趣著穀雨起來。

不過話音剛落,倏爾覺得稱呼有些不妥,立即就改口道。

“不對,應該是穀副主任。”

聽聞此,穀雨當即就是一笑。

“丁部長,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請辭副主任一職?”

丁默邨一愣,詫異道:“為了一個李士群就請辭,是不是有些不值當?”

“沒有什麽值不值當的。”穀雨毫不在意道,“丁部長過去又不是不知道,我穀某人向來對此就不在乎的。”

丁默邨知道穀雨說得這點倒是實話。

過去他還擔任76號主任一職時,日本人就曾提議讓他在汪季新政府中擔任個什麽職務。

不想最後竟是被他毫不猶豫的給拒絕了。

很多人覺得他生性平淡,不喜官場上的這一套。

穀雨這般說,他還是相信幾分的。

不過自己嘛,就做不到他這般豁達咯。

當然,說來兩人還是有些共同點的。

就譬如說這次。

李士群刻意將他二人都請來,不就是準備在他兩人麵前得瑟一番嗎?

看來兩人都有成人之美的優良傳統啊。

“穀副主任,你我二人如今也算是同病相憐,是不是當喝這杯酒?”丁默邨端起酒杯笑笑道提議道。

“同病相憐?”

穀雨頓時啞然失笑。

看來這丁默邨還真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兩人能一樣嗎?

當初你是被丁默邨給趕出去的。

而穀雨是主動請辭的,兩者之間自然是不一樣的。

若非要說一樣,兩人共同的對手都是李士群。

僅此而已。

不過,丁默邨非要這麽說,也沒有必要跟他計較。

他說同病相憐,暫且就算吧。

於是,穀雨笑笑的端起酒杯和丁默邨對飲了一杯。

一杯酒下肚,丁默邨的話匣子當即打了開來。

過去兩人也算不上陌生,還是能有共同話題的。

“穀副主任,今後有什麽打算?”丁默邨替穀雨滿上了一杯,很是關切的問道。

穀雨一笑,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隻是再一次端起了酒杯:“今天李部長是主角,我們談論的主角應該是李部長才對。”

丁默邨一聽,頓時也是啞然失笑。

確實如此。

今天的主角是李士群,他們都是來陪襯的。

說不定要不了多長時間,某人就會帶著一群人前來抖擻一下微風。

不過看穀雨比自己還要輕鬆的樣子,難不成他早就有了應對之策?

還是說,今天兩人都將成為李士群的陪襯?

穀雨道過去,向來都會給人無限驚喜。

今天也會如此嗎?

看到這裏,丁默邨心裏也是禁不住一陣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