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宅。
臨近傍晚時分,就接到了謝東籬打來的電話。
穀雨當時就將路方遠給派了出去打探情況。
如今,過去了好長時間,都還沒有一點音訊,當下就開始隱隱擔憂起來。
路方遠的安危值得擔憂,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
主要的還是今天76號的行動有些無來由。
早前他可沒有聽說過76號最近會有什麽大的行動。
李士群的此番行動,倒是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難不成是因為傅以行的死,李士群臨時起意的報複性行動?
以他的性格來說,倒也不是幹不出這種事情來,隻是這報複的方向有些不明不白啊。
最近因為汪偽政府發行中儲券引發的衝突,雙方不過是零星的報複事件。
基本上可說雙方打得是有來有回,誰也沒有撈著好。
傅以行一死,李士群突然搞出這麽大的動作,還真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們到底是為何?
等到路方遠返回季宅的過程中,穀雨曾經設想了各種可能,最後都被自己推翻了。
此中有些無奈的是,他卻是也沒有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今晚他們的行動到底為何。
房間中,或許趙子衿也是感覺到了穀雨的些許焦急,當即泡了一杯熱茶遞了上去。
正在凝神苦思的穀雨,視線撞上趙子衿的眼神,頓了頓這才接過了茶水。
“晚飯過後就見你心緒有些不寧,外麵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嗎?”趙子衿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神色有些擔憂的問道。
“六點前,謝東籬打來一個電話說,萬浪生和吳四寶糾集了好幾十人,去向不明。”穀雨有些無奈的回道。
“有沒有可能是對傅以行死的報複行動?”趙子衿猜測道。
“我早先也有過這方麵的猜測。”
“可我想來想去,好像沒什麽地方足以驚動這麽多人出動啊。”
穀雨撓了撓頭皮,甚是不解道。
“76號的行動絕對不會無緣無故。”
“我想肯定是有那裏被我們疏忽掉了。”
聽聞此,趙子衿也是皺起了眉頭。
現在這種情況,就像抓瞎了一般。
明明知道李士群有所行動,但是卻不知他們的真正目的。
這才是最為讓人頭疼的。
跟李士群博弈那麽長的時間,穀雨心裏第一次泛起了一股無力感。
以往還能憑借事先掌握了其動態,能夠沉著的應對。
但這一次,隻是因為事發太過突然。
讓事先打進一處的老秦都有些措手不及。
還有,李士群離開76號之時,隻是交代了萬浪生聚集人手,並沒有交代具體的事情。
就算是出發之時,一眾人都不知道今晚要去幹什麽。
老秦能夠在短暫的時間,將情況告訴謝東籬,已經做的算是不錯了。
所以說,不能說穀雨的工作做得不夠細致,而是李士群等人已經學狡猾了。
過去但凡執行任務,基本都會事先通報當次的行動計劃跟內容。
可能是因為過去吃過幾次虧,也是因為多次的行動結果沒有達到預想中的結果,他們怕有人事先走漏了風聲,隻得采取路上再告知行動目的的做法。
如此一來,明顯有了很大的改觀。
經過前後的對比,李士群得出了一個很是吃驚的結果。
他懷疑76號中有人出賣情報。
對於此事,他身邊極少人知道此事。
也就是暗中探查了一番。
至於結果嘛,當然是毫無半點收獲。
也正是因為此,幾乎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次行動前都不透露行動計劃。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穀雨請辭特務委員會執行副主任,也讓情報來源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因此,任何事情也是有利有弊的。
當然,人無完人。
想必穀雨當時也沒有料到今天的一切。
假如早知會遇到今天的窘境,當初做那些決定時,就會更加謹慎一些。
然,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言。
他如今需要做的就是如何擺脫現在的這個局麵。
在穀雨的擔憂之中,時間很快就指向了晚上九點。
這時,路方遠終於匆匆而回。
一見到穀雨,來不及喝一口水,就匆忙的說道:“他們往法租界去了。”
法租界?
聽聞此,穀雨當即就是愣住了。
萬浪生和吳四寶帶人前往法租界,這行動有些莫名其妙啊。
在他的印象當中,好似法租界中沒有什麽值得76號注意的地方啊。
穀雨眉頭緊鎖,忍不住來來回回的在房間裏走了起來。
走了數步,又是停下來問道:“除此之外還探查到什麽?”
路方遠搖了搖頭道:“萬浪生和吳四寶還未進入法租界時,一隊分做了兩隊,而後各自帶著一隊人離去。”
“他們去的方向有什麽值得特別注意的沒有?”穀雨再問。
“沒有。”路方遠再次搖頭,“他們一進入法租界就暫時沒有了動作。”
“沒有動作?”
穀雨又是愣了愣。
他們這是準備唱那出?
頓了一下,穀雨翻身回去在書頁中翻出一張地圖,當即就鋪開在了屋內的桌麵之上。
“來,方遠。”穀雨抬手朝著路方遠招了招手,“你來指一下他們最後的出現的地方。”
聽聞此,路方遠當即就走了上去,將目光投向了地圖之上。
看了片刻之後,他指了指兩個地方道:“這兒,這兒。”
穀雨一見,頓時又愣住了。
萬浪生和吳四寶最後停下的地方都在霞飛路上。
霞飛路,自東向西而建,全長數公裏。
其分為三段,每一段的修築,皆是跟法租界有關。
因此,這條路全部都控製法租界之中。
如今萬浪生和吳四寶帶人前去霞飛路,到底意欲為何?
不得已,穀雨隻得根據路方遠指出的兩點,緩緩的跟著霞飛路的走向看了起來。
正當路方遠和趙子衿看得入神之極,隻見穀雨的手指來回的在幾處移動了起來。
趙子衿見狀,當即驚問道:“穀雨,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麽?”
“你們看這裏?”穀雨分別指了指地圖上的另外兩個點。
“農業銀行職員宿舍區。”
“中國銀行職員家屬區。”
趙子衿和路方遠隨著穀雨的手指移動,念出了地圖上的那兩個地方。
當他們倆念出這兩個地名時,神情頓時一驚。
“你是說他們準備對普通的銀行職員動手?”趙子衿驚問道。
穀雨重新點了點萬浪生和吳四寶做好落腳的地方,神情有些凝重的說道。
“這條路上,很難想到有其他目標值得76號如此大動幹戈的。”
“如果猜得不錯,他們很可能就是要對國黨的銀行對手。”
聽聞此,兩人再次駭然不已。
其中特別是趙子衿,她更是能想透其中的關鍵所在。
近來,76號和中統軍統的過招,皆有勝負。
但是不管怎麽做,皆不能改變中儲券推行的大局。
於是乎,軍統將目標放在了偽上海市市長傅以行的身上。
傅以行的死,李士群頓感麵上無光,也讓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戰。
而想要還以顏色,又能加快中儲券的推行步伐,唯有對常凱申政府的銀行動手。
這些銀行都掌握著法幣的發行權,如果讓其無法正常的營業,或者徹底的消失在上海灘,就能真正的破了常凱申政府的反製之局。
因此,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要對其銀行機構動手。
其中人是根本。
不管是隸屬汪偽政府的銀行,抑或又是常凱申的政府的銀行,其從業人員才是其中的根本。
不管哪一方,沒有銀行業的相關從業人員,就算你有相關營業場地,你都很難組織其相關的金融活動。
為什麽雙方在中儲券的對抗的交戰初期,國黨方便皆是瞄準汪偽準備橫幅的金融人才展開行動,這就是其中最為根本的原因。
譬如說軍統前段時間刺殺的第一個目標:季翔卿。
季翔卿其人是汪偽財政部長周佛海的直接下屬。
時任中儲行上海分行專員兼駐滬推銷主任,專門負責中儲券在上海的發行工作。
對於如此身負“特殊使命”的人才,汪偽政府對他的保衛工作,也是做的極為嚴密。
軍統曾經為此製定好幾次刺殺計劃均以失敗告終。
若不是其參加幹女兒的生日宴,讓軍統尋到了機會將他刺殺,恐怕中儲券今日的推行工作,更是會一日千裏。
除此之外,還有針對中儲行上海分行的炸彈襲擊事件,以及包括針對中儲行上海分行設計科主任等人的刺殺行動,等等皆是為了消滅汪偽政府金融類的專業人士。
如今76號如果針對國民政府相關銀行的職員發起行動,那絕對就是針對性的回擊。
因此,穀雨可以斷定,76號此番在霞飛路的行動,很可能就是為了針對兩個宿舍職員區展開行動。
“這兩處地方,住的可都是住的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啊,李士群真敢這麽幹?”聽到穀雨的分析,路方遠當即驚呼道。
穀雨無奈歎氣拍了拍路方遠的肩頭:“李士群這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接觸,他能趕出這樣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穀雨和路方遠說話的時候,趙子衿卻是擔心不已起來。
“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小時,希望我們的補救措施還能夠來得及吧。”穀雨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神色有些凝重的說道。
來得及嗎?
好像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