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號的計劃,讓嵩明這些天過得有些焦慮。

當初接手軍統上海區時,當時的情況可謂是糟糕之極。

從上之下一盤散沙,毫無紀律性可言。

幸虧他力挽狂瀾,再加之有了鄭元的配合,上海區這才慢慢的走出了困境。

到如今,上海區差不多算是恢複了往日的景象。

然,戴笠的一紙命令,又讓他陷入了惆悵中。

不惜一切代價鋤奸。

什麽叫做不惜一切代價鋤奸?

那怕就算是死十人方能除掉一個狗漢奸,也是沒有問題的。

這就是戴笠口中的,所謂的不惜一切代價。

對於這條命令,嵩明心中是有些抵觸的。

人命大於天!

人,才是軍統上海站最為寶貴的財富。

沒有那些冒著生命危險的隊員,就不會有上海站今天之風景。

因此,如果是用隊員的生命去交換那些漢奸,嵩明打心底是不願意的。

都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話是這麽說,然而事實並不是如此。

想當初鄭士元遭受到了什麽?

鄭士元名列軍統四大金剛,原本是極受戴笠的信任。

僅僅是因為被李士群請去76號喝了幾次茶,然後將他完好無事的放了出來,就受到了戴笠的猜忌。

隨即,命人要將其除掉。

鄭士元想要活命,隻得無奈的投靠了76號。

所以說,戴笠的猜忌心是極為重的,成天都是疑神疑鬼的,生怕誰人反叛出軍統。

假如嵩明抗命不遵,保不準也會受到跟鄭士元一樣的下場。

就僅僅隻是這個原因,他也是不敢違背戴笠的命令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不計代價,不折不扣的去完成軍統局本部下達的任務。

自汪偽政府推行中儲券以來,上海區執行大小行動,已不下於二十次。

跟李士群的對弈當中,雙方也是互有損傷。

如果不是陳桐的異軍突起,可能軍統的損失還要更為大些。

就雖如此,仍舊是76號占據了上峰。

看著隊員不斷損傷,嵩明也是心疼不已。

可是又能有什麽辦法啊。

他真的已經是盡力了。

就如銀行業職員家屬的損傷,你說事他能給控製的嗎?

他根本就控製不了。

國民政府的銀行業,其勢力本就錯綜複雜。

那些人竟是各有各的打算。

誰願意看到自己的利益受損?

誰都不願意。

那怕是死人,也要保證自己的利益。

為此,聽說好些人已經鬧到了常凱申那裏。

最後的結果還不是一級壓一級,事情全部都懟到了他這裏來。

就過年的這些天,他已經收到各方轉來的電報不下五封。

有人催他對76號,或是汪偽政府銀行業發起新一輪的行動。

催他的人,很明顯是戴笠。

可能戴笠也是受到了各方的壓力。

畢竟年前76號的那一次行動,重慶政府銀行業的遭受巨大損失,死傷多達三十多人。

也有人讓他保護某某銀行中高管,說某人跟他沾親帶故。

要是76號對其所在的銀行發起行動,務必要保證某人的安全。

沾親帶故!

屁!

真是她媽的說謊也不臉紅。

真要誰家親戚,當初撤退之時就已經帶著其撤離上海了,還會等到現在?

保不準這人就是收了誰的好處,讓他從中想想辦法。

抑或又是剛好姘頭的家人,無奈被留在了上海,現在想要讓他將人調離上海。

可能上麵對這些事情盯得太緊,無法將人從上海撈出來,隻得采用這種方式來保護。

麵對著這些汙七八糟的事情,嵩明是一個頭兩個大。

現在是他媽什麽時候,重慶的那些人盡想著這些。

長此以往,軍統上海區全他們衝出去跟76號拚命得了。

氣歸氣,但是軍統局本部的命令,他還是要聽的。

戴笠說要對中儲行的骨幹展開一次行動,他還是得執行命令的。

他可不想步了鄭士元的後塵。

但是,最近又要防著76號的行動,於是他陷入了兩難之中。

76號最近的行動,已經從穀雨那裏得到確認。

隻是暫時無法得知他們行動的時間而已。

前麵,戴笠也是類似的叮囑。

讓他們防備著76號新一輪的行動,這也是他為何對此如此關注的原因。

還有,其也曾透露常凱申對此也很是關注。

關注一詞,已經是透露了很多信息了。

常凱申也是不希望看到銀行業的從業人員,再遭受更大的損失。

重慶政府損失不起了。

留在上海的銀行從業人員死一個就少一個。

長此以往,受到輿論的攻擊其實都還是小事。

如果隸屬重慶政府的銀行全線崩盤,那才是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所以關注二字,透露的信息已經足夠多了。

你說嵩明他能不愁嗎?

正在他正準備聯係鄭元商量如何行動之時,重慶政府的四所法院收到了來此76號的威脅信。

這四所法院是怎麽回事呢?

當年國黨從上海撤退之時,還在租界中留下來四所法院。

這四所法院分別是設在公共租界的江蘇高等法院第二庭,第一特區法院,以及留在法租界的江蘇高等法院第三庭和第二特區法院。

威脅信上書:

值此汪先生倡導和平運動,國民政府將還都之際,台端理應響應,共維時艱,然事與願違,台端竟仍為渝方張目,與我‘和運’誌士作對。為此,已至無可忍讓之地步,我會同仁,萬難坐視,特函忠告,限一星期年來我會聯係。如執迷不悟,逾期不來,即將采取最嚴厲之製裁手段,幸勿以兒戲視之!

恐嚇已經76號慣用的伎倆。

著名法學家、江蘇高二法院院長鬱華眼神堅定而深沉的高舉著那封信,對著著急而來的員工們怒聲吼道;

各位愛國同仁,切莫驚慌!這樣的一張廢紙,就能嚇倒我們嗎?真是白日作夢!中國人連日本強盜的大炮刺刀都不怕,還怕一封恐嚇信?大家撕掉,照舊工作。租界當局已經答應為我們增加防衛力量。對於漢奸,我們仍要嚴厲製裁,毫不手軟!

恐嚇本就是軟招,汪偽政府的狗漢奸怎麽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因此首當其衝的便是鬱華。

新年的第一聲槍響,沒有發生在96號的銀行從業居住區,反倒是射向鬱華。

初九那一天,鬱華正常外出公幹,突然一夥暴徒衝了上來對著他就是扣動了手中的扳機。

槍聲過後,鬱華倒在血泊中當場身亡。

這一槍驚動了整個上海灘。

也讓穀雨和嵩明駭然不已。

這幾天本就覺得李士群的安排有些不對勁的他,一直就在關注著他們動向。

不想以李士群為首的狗腿子,竟是以這種方式打響了新年的第一槍。

原本他是想致電詢問李士群行動為什麽不向他做出匯報,就私自做出行動的。

可是當他拿起電話時,突然又停下了。

李士群是警政部次長,如果他以這是警政部的行動為由來搪塞於他,他還能質疑對方嗎?

不能!

特務委員會的一切事宜他都可以管,唯獨他沒法去管警政部的事情。

要是他插言了,豈不是給人有了攻擊他的把柄。

於是,很是無奈的,穀雨隻得悻悻的掛上了電話。

同樣的嵩明對此也是震驚不已。

最近他也是將精力放在了76號即將襲擊96號居住區的事情上。

沒有想到狗漢奸們竟是會幹出這事來。

原本他是想要聞訊穀雨一番的,為什麽當時沒有提及到此事。

後來想想,好像錯也不在他身上。

當時,他也說得很是清楚。

李士群具體會采取什麽樣行動方式,他現在也是沒有得到具體的信息。

如果不是聯絡官的身份,或許他也無法得知這個情況。

說來,錯也不在他身上。

要說的話,也隻能說是防不勝防吧。

再者說,這些狗腿子本身就鬼眼兒多,誰知道他們一抽風,又會幹出什麽樣的事情。

不過經過這件事情,也是讓嵩明多了一個心眼兒。

既然76號的狗腿子明麵上放出要針對96號居住點的情報,現在又突然朝著鬱華動手了,那隻能證明李士群還會其他安排。

至於襲擊之事是不是個幌子,暫時不能做判斷。

畢竟也是發生過此類的事情。

因此,完全有理由懷疑,李士群是要借著此事的風聲,背地裏再謀劃不為人知的勾當。

所以,最近的精力,不但要關注96號那邊的事情,也要防備著他們繼續做出其他行動來。

正在憂慮這些事情之時,原本準備尋鄭元商量這些事情,不想他竟是主動找上門來。

“嵩明兄。”鄭元著急而來,一見到嵩明就火急火燎的喊道,“我聽說76號將有新的行動?”

嵩明聞言一愣,趕緊招呼著他坐了下來,倒了一杯水遞了上去。

“鄭元兄,別著急,慢慢說。”嵩明寬慰道。

鄭元接過誰猛灌了一口,氣喘籲籲的說道:“有準確情報說,刺殺鬱華先生隻是今年76號行動隊第一步,他們接下來的目標是要直接放到各大銀行的營業部。”

“啊!”

嵩明驚呼一聲。

“你這個消息可靠?”

鄭元點了點頭道:“剛剛一名隊員匯報說,他打聽到是吳四寶一狗腿子喝醉酒說出來的,因此我覺得這個消息的可信度極高。”

聽到這話,嵩明頓時沉默了。

前麵96號的事情還懸在那裏,不知道李士群什麽時候就要動手。

現在又直接瞄準了國民政府銀行的營業部,這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