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審訊室的房門被推開,一人閑庭信步走了進來。
吳三山聞聲隨之望了過去,來人年過四十,一張臉上寫滿了歲月的風霜。
來人跟他見過的那些狗漢奸,以及那些小鬼子似乎都不太一樣。
刻滿風霜的那張臉長的很是普通,普通到丟進人群中你也很難注意到他。
而且他的神態一直都很平淡,絲毫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戾氣,就好似這眼前的一切都掀不起什麽波瀾一般。
說實話,這樣的人丟進這種地方,總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至於為什麽會格格不入,反正也說不上來。
好像這種人生來就不該來這種地方一般。
對於這種感覺,吳三山也覺得很驚奇,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生出這樣的感覺。
他可以斷定,眼前這人從來就沒有見過,但是為何會生出這種感覺了?
難道僅僅隻是因為他的外貌生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嗎?
以他經曆的那些事情來講,這點絕對是說不過去的啊。
納悶了。
就算此時身處險境,吳三山也止不住心頭有這些想法。
來人進入審訊室,一路走到吳三山身前兩米位置停了下來。
“你叫吳三山?”來人淡淡的問道。
“你又是誰?”吳三山反問道。
“嗬嗬!”來人輕蔑一笑,“進了這地方,敢於反問我的你還是第一個。”
“你這地方?”
“新政府的?”
“還是日本人的?”
吳三山再一次的反問道。
“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我也不妨告訴你。”
“我叫三木,對你們中國人很有研究。”
“至於你所犯之事,最好還是從實招來,免得受那些皮肉之苦。”
自稱三木的男子輕蔑一笑,還不忘勸解著吳三山道。
“所犯之事?”
“嗬嗬!”
“我青幫按照日本國法律做生意,自然應該受到你們的保護。”
“怎麽紅口白牙,說我們犯事就犯事了?”
“那你要不要將穀主任也逮過來問問,我們到底犯了那一條。”
吳三山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就算身陷囫圇也絲毫不畏懼。
到底是真的毫不畏懼,還是有所憑仗,抑或又是吳三山看出來點什麽,一切暫時都不知道。
但是他的這份表現,倒是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嘖嘖嘖。”
三木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繼續道。
“看來你是不見黃河不死心啊。”
“今天不管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住你。”
見著三木如此篤定的口氣,吳三山心中忍不住閃過一絲疑慮,難不成對方還真是掌握了自己什麽把柄不成?
最近為了那些生意,肯定暗中是有逾越紅線的行為存在。
不過這些事情一般做得都很是隱秘,那怕是他身邊最為親密之人都不清楚。
怎麽今天日本士兵就那麽湊巧的將他們給堵在了碼頭上?
難道說這其中出現叛徒?
過去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偏偏這次就發生這樣的事情,到底是巧合還是他人設計?
“三木先生。”
“你說得那些我全然不知。”
“還有在穀主任沒有到來之前,我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始終想不明白其中緣由的吳三山,隻好幹脆繼續將穀雨給搬了出來。
不過好像他剛剛也感覺出來了,對方好似完全不將穀雨放在眼裏一般,說來這倒是一奇怪事。
在他的印象中,對少日本人對穀雨還是要禮敬三分的,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裏,若是有人對穀雨不敬,恐怕不需要穀雨自己說什麽,都會有人站出來的。
隻是今天好不好使,恐怕要超乎意料之外了。
“穀主任?”
三木哈哈一笑。
“不要老是用穀主任來壓人,這是沒有用的。”
“在規矩麵前人人平等,你就算等來穀主任,他就能保住你?”
“還有你幹的那些事情恐怕也是背著穀主任做得的吧?”
“要是穀主任真個來了,你說他會不會來上一出當場大義滅親的戲碼?”
聽到這一番話,吳三山的眼中不經意的閃過一絲驚慌。
他以為對方不會注意到自己這一點細微的變化,不想三木雙眼如炬,任何一絲一毫的表情都清晰的落入到了他眼中。
於是,三木心中忍不住一喜,看來已經找到了突破口了。
“看來我說的不錯啊。”
“倒賣煙土,走私違禁藥品這些事,你都是背著穀主任幹的吧?”
三木這麽開口一說,似乎就已經將吳三山的那些行為給定性了。
他一切都行為都是背著穀雨幹下的。
既然是背著穀雨幹的,那所有的一切都牽扯不到穀雨身上,對穀雨自然也就是有利的。
當然,這個話吳三山是沒有說的。
不過這話也正好提醒了他。
真就算被日本人抓住了什麽把柄,隻要將所有的罪責往自己身上抗,那也是牽扯不到穀雨身上啊。
想到這裏,吳三山心下一橫,道:“那些事情就算是我偷偷幹的又如何?不是我幹的又怎麽樣?”
“反正碼頭的負責的人是我吳三山,跟穀主任也是絲毫沒有關係的。”
“如果你要是針對我吳三山,我沒有任何話想說的。”
“但要是你想讓我去陷害穀主任,門都沒有。”
吳三山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口口聲聲都在幫穀雨洗脫著關係。
“哈哈哈!”
三木放聲大笑。
“你覺得你說的這些話我會相信嗎?你以為我說你是背著穀主任幹的就是當真是?難道你真以為我們沒有掌握半點證據,就幹胡亂跑到穀主任的地盤上來抓人?我看你是想多了吧!”
這一番並不算很激烈的話,頓時就將吳三山給打懵了。
對方這到底是什麽目的。
剛剛對方還自己說碼頭上的那些事情是自己背著穀雨做得,怎麽一眨眼間就說已經掌握了某些證據,說這些事情都跟他也有脫不開的關係?
不行,絕對不能將這些事情跟穀雨扯上關係,那怕就算是自己承擔下來,那怕就算是自己身死,也絕對不能讓他受到連累。
“碼頭上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幹的,跟穀主任沒有半點關係。”吳三山當即矢口否認道。
“哦?”三木一番訝異不已,“跟穀主任沒有什麽關係?剛剛你不是還說要等著穀主任來的嗎?要不然你不會透露半個字的,怎麽這才一會兒就立馬改口了?難不成那些事情都是受到穀主任的指使?”
“不!”
“這些事情跟穀主任都沒有半點關係。”
“全都是我吳三山一人做得。”
吳三山極力的否認道。
“唉!”
聞聽這話,三木一陣歎息不已。
“看來你還是沒有說實話啊,這是非要逼得我動刑不可啊。”
歎息不已的三木無奈搖頭,轉身就衝著門口用日語說了一句。
具體說什麽內容,吳三山自是半點也聽不懂,隻是看到三木話音剛落,剛剛的那三名壯漢立即就走了進來。
為首的那一人更是戾氣十足,冰冷的眼神不斷在吳三山的身上。
“你們想要幹什麽?”
“我已經跟你說了,那些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得,跟穀主任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
此時,不管吳三山說什麽,那個叫三木卻是半點也不曾理會,抬腳就直接走出了審訊室。
剛剛走出審訊室不久,裏頭就傳來一陣痛苦的喊叫聲。
想來是那為首壯漢,正在對著吳三山用著私刑。
三木離開審訊室,一路來到了穀雨的房間。
看似他繞了一圈方才到達,實際上兩個房間都是相鄰的,甚至說兩人之間剛剛的對話,他都聽的一清二楚。
三木剛剛走進房間,穀雨就說話了。
“老秦,你剛剛這戲,話說得有點多了。”
“如果要是換作我的話,能從你話裏找到不少漏洞。”
三木?
老秦?
難道三木就是老秦?
穀雨都這麽稱呼了對方,看來三木就是老秦無疑了。
老秦不是很憎恨日本人嗎,為何要給自己取一個日本人的名字?
其實說來,不過都是為了配合穀雨演這一場戲而已。
針對吳三山的安排,其實很早之前就開始計劃了。
雖說老秦進入汪偽76號,並不是在這個計劃之內,但是他開始學習日語是在這個計劃內的。
本身吳三山如今在上海灘是已有一定地位的,而且他又還跟著李士群一段時間,對汪偽76號的那些手段,他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
因此,穀雨從來就沒有想過動用76號的那些人。
再者說76號的那些狗腿子,對他來說半點也可靠,萬一計劃進行的過程中,將整件事情給泄露出去,豈不是得不償失。
穀雨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自然不敢去賭。
也正是因為這個因素,此事謀劃了許久方才開始執行。
當然,這個時機尋的也非常的湊巧,恰好放在了他要針對李士群的中間。
剛剛穀雨說老秦的話裏聽起來有很多漏洞,細細一想好像確實有那麽一點。
但凡日本人做事,誰人這麽耐心?
跟你羅裏吧嗦的說一大堆,而後再對你用刑,這作風半點也不符合小鬼子的作風嘛。
小鬼子問個問題,要是三兩句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恐怕就已經失去了耐心。
失去耐心的結果,自然就是立馬動用手段,什麽刑罰來得順手就動用什麽手段。
就算你能咬死什麽都不說,他們也是會想要從你口中撬出點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