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幫碼頭,吳三山辦公室。

辦公桌上的煙盅裏塞滿了煙蒂,滿屋子煙霧繚繞的,如果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是失火了。

然而,坐在辦公桌後的吳三山對此卻是毫不在意,一根接著一根。

立在窗戶前望著外頭夜色的馬奇,聽見打火機的聲音,忍不住回頭說道:“三山兄弟,你在這麽抽下去,人都要被熏成肉幹了。”

“你懂啥?”聞言,吳三山直接白了馬奇一眼,繼續將手中的煙卷給點燃了。

被嗆了馬奇,根本不敢有半點怨言,隻是又道:“這都快四更天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行動?”

“慌什麽慌。”神情似是有些冰冷的吳三山,又是一句話給懟了會來。

不慌?

馬奇有些火了。

今兒個四爺還聲聲交代了,梅機關和李士群那裏對此事都特別重視,今晚一定要將那些人給送出上海。

要是再晚了,怕就要出問題了啊。

說來也是。

那些人一回到上海,吳四寶擔心他們走漏的風聲,就直接將他們給禁足了。

說是禁足,實際上跟關押差不多。

每日活動的位置,就隻能關押在他們的那個院子裏,根本就不允許走出院門半步。

剛開始他們還能遵守命令,乖乖的吃了睡睡了吃,然而時間一久,這些人明顯就坐不住了。

就昨天早上,僅僅隻是因為洗臉的事情,某人不小心將洗臉水搞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結果那人就不依不饒。

如果不是旁人勸住的話,恐怕當場就要打起來。

這些人就是被關久了精力過剩,找不到發泄的地方,隻好沒事找事。

更為好笑的是,早上這兩人因為這是還賭奏發誓的說要殺了對方全家,結果下午兩人就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好的跟親兄弟一般。

旁人看到這些事情,能有什麽可說的?

說來這種事情真的是見多了,眾人對此早已是見怪不驚了。

今天他跟他吵,明天又是他跟他吵,吵來吵去的,要是在這麽下去,恐怕每個人都要相互對吵過了。

其實,這還算是好的,眾人還勉強能聽勸,一有人來勸架,立馬還能收的住。

最怕的就是那種你怎麽勸都勸不住,趁你一個注意時雙方不但吵起來,還大打出手的那種。

這些事情難道吳四寶就沒有聽說嗎?

不是他沒有聽說,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去管。

但凡是個正常人被禁足了許多天,這精神上都受不了啊,肯定需要一個發泄的地方嘛。

原本他們還準備從外麵找些姑娘來陪陪他們的,然而想想過後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外麵花樓的那些姑娘,說話最是每個把門的,就算吳四寶三叮嚀五叮囑,這些姑娘一喝酒就能將話給說出去。

有心人一聽,吳四寶關著一群手下,還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不說,還找窯子裏的姑娘去伺候著?

這些人什麽身份,為何吳四寶又要這麽做?

你說人就不好奇嗎?

人隻要有了好奇心,就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弄清裏頭到底是怎麽回事。

萬一要是一打聽,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事情,吳四寶做的那些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他吳四寶可不想冒這個險。

於是,隻能放任自流,隻要他們的那點小矛盾不至於激化,一切也就由著他們來。

不過也正是如此,吳四寶不得不考慮盡快的將他們送出上海。

將他們送出去了,至少也能讓自己的心裏壓力減少一些嘛。

至於李士群交代之事,也不是沒有辦法給他個交代。

查探一番過後,隨隨便便的找個結果交上去。

他信不信是一回事,反正這事情自己是做了的,這結果對不對那就不是自己能夠把握的。

前些天,吳四寶交代馬奇說,讓他盯著一點這件事。

如果遇到不能解決之事,可是使用非常之法。

到底這非常之法是個什麽法子,外人暫時也不知道。

隻是見今晚馬奇有些焦急的樣子,想來他也是著急盡快的將這些人給送走。

然而,吳三山已經枯坐了好幾個小時,他也是從入夜就開始站在這裏,在他看來對方根本就一點不著急。

吳三山不著急,他反倒是有些著急了。

總不能說此事再推到明天吧?

那十幾人於今天淩晨就轉移到碼頭上來了,要是今晚不走,又是要繼續在碼頭上多等一個晚上。

一個晚上看似時間不長,但是誰知道這中間會發生什麽事情。

媽的。

要是到時真的出了什麽事情,誰來擔這個責任啊?

“三山兄弟…三爺…吳爺,你到底在等什麽啊?”心裏甚是著急的馬奇,就連稱呼就連著變了三次。

“等一等。”說來說去,吳三山就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等?

等他媽到什麽時候?

“我們還在等什麽啊?再等下去就要天亮了。”馬奇有些不滿的道。

吳三山輕聲一笑,半點也不著急的樣子道:“等一個契機。”

這一晚,自從坐下來,吳三山的話一直就不多,哪怕是回話也是回的幹脆利落。

不過他口中所說的契機是什麽?

能有什麽契機可以等啊?

“什麽契機?”馬奇當即也是禁不住好奇的問道。

聞言,吳三山不慌不忙的從懷裏掏出了懷表,低頭看了看時間,而後不緊不慢的回道:“再等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見著吳三山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馬奇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再等下去,他媽的黃花菜都涼了,還等!

馬奇心裏有一團火,但是他也好對著吳三山發出來。

畢竟碼頭上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自己再怎麽催促都是沒有用的。

雖說自己催促沒用,但若是壞了四爺的大事,看我將不將今晚的一切說出去就是了。

很是無奈的,馬奇隻好再次將目光透向了黑漆漆的窗外。

這一等,又是大半個小時過去。

這一次,吳三山不再相之前那般丟掉煙頭,又是抽出一根煙繼續點火抽下去,而是將重重的將煙頭摁滅在了煙盅裏,而後噌的一聲就位置立了起來。

聞聽身後的聲響,馬奇趕緊轉過來身來:“是要準備開始行動了嗎?”

“通知兄弟們登船!”隻聽到吳三山說了一聲,抬步就繞出了辦公桌,向著門外走去。

馬奇見狀,趕緊跟著了屁股後頭。

今晚還沒有入夜之時,吳三山就將那些即將轉移到吳四寶手下,安排到了裝貨區藏了起來。

裝貨區那邊本就堆積了許多裝滿貨物的木箱,自是很容易藏住這十幾人。

還有即將出發香港的貨船,在昨天下午就已經停在了泊船區。

因此,隻要出發的命令一下,不過五分鍾這些人就能登船成功。

再者,船上的船員也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就等著出發的指令。

吳三山曾經做過估計,從登船到出發,應該十五分鍾完全可以完成。

隻要貨船倒了江麵上借著江風全帆前進,相信要不了一會兒就能到達海上。

隻要貨船一進大海,基本上就算是安全了。

當然,也可能在海上遭遇日本人海上巡邏隊。

但是要知道他們手續是絕對齊全,何況還是青幫的船隻,本身又還有免檢證,難道還不能輕鬆離開上海?

因此,最為關鍵的就是黃浦江到海上的這一段距離。

隻要這一段距離不出事,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不得不說,吳三山的想法還是很非常完美的。

除此之外他有沒有其他的安排,那就暫時不得而知了。

兩人出了辦公區,一路就直往泊船區而去。

泊船區緊挨著裝貨區,本身就是幾步的事情。

等快到泊船區時,馬奇轉向裝貨區通知那十幾人去了,吳三山則是來到帶出發的貨船上通知船員準備出發。

不幾分鍾,馬奇很快就帶著十幾人走了過來。

在路方遠出現在泊船區時,早就等候再次的路方遠和高野平介很快就發現了他。

等於說說是兩人親眼見著吳三山登上貨船的。

因為沒有事先等到貨船早就在碼頭裏等著的消息,原本還以為今晚會有貨船先到青幫碼頭再出發。

隻是兩人到了過後,這才發現碼頭裏早早就停了一艘貨船。

隻是當時沒有任何動靜,又不太敢深入碼頭裏麵去查探情況,兩人就隻好藏身在一旁,靜靜的等待了起來。

見著吳三山一上船,他們就知道今晚的行動應該開始了。

“路先生,吳三山這麽晚還上貨船是想要做什麽?”

本身中川杏這邊就沒有得到吳四寶今晚要利用青幫碼頭將人送出去的消息,隻得因為那張莫名出現在辦公桌上的紙條,這才帶著人前來的。

因此,當吳三山出現在泊船區,高野平介立馬就是很不解的詢問起路方遠來。

吳三山利用吳三山的事情,路方遠也是知道這個消息的,而且今晚被中川杏帶著前來碼頭,實則已經猜到了所謂何事。

隻不過因為沒有機會跟穀雨單獨相處,他沒有辦法等到驗證而已。

但是一看到吳三山出現在此,基本上整個事情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吳三山當著中川杏的眼皮子底下幫著吳四寶轉移那些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穀雨參與了吳四寶的那些事情了。

怪不得今晚有人將中川杏引到碼頭來,想必是要借此來陷害穀雨吧。

路方遠心裏有此擔心,可高野平介此刻又在身旁,看似他想要做些什麽還真是不太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