崹參、熊膽、麝香之類的東西都沒有少,隻是那些錢被花了一些。
也怪蘇同遠貪心不足,讓這些東西還沒來得及出手。
用石塊、泥土,封了那盜洞以後,陳安沒有急著回家,而是拉上宏山和甄應全,在山裏多呆了兩天,尋了一群野豬,打了兩隻帶回去。
馬上要過年了,這兩隻野豬,是為自家獵狗準備的。
回到家裏,陳安沒有跟陳子謙和馮麗榮多說什麽,那些帶回來的東西,就足以說明事情結果了。
隔天他去了一趟鎮上,買了不少年貨,也順便買了些酒水、糕點之類,去黑潭子村看望李豆花。
在李豆花投來詢問目光的時候,陳安隻是微微點頭,李豆花就笑了,說自己大腿上那一槍沒白挨。
簡單地聊了幾句,陳安返回盤龍灣,在家裏邊,宏山和甄應全正在忙碌。
從鼓城山那邊弄來的獵獲,還有很多沒有處理。
三人忙活了三天,總算將該處理的皮毛處理出來,該剔出做藥的骨頭完整處理,還有那些野味,該醃製風幹的,也都做了處理。
事情忙完,陳安就哪裏都沒去了,整天呆在家裏,逗一逗陳澈,抱一抱陳想,然後砍來些竹子,編織一些來年所需要的背篼、曬席、筲箕、簸箕之類的東西。
至於錦城,陳安覺得現在不合適去,臨近年關,說不定都不容易找到人。
於是,他安心在家過了年。
往年冰雪連天,今年居然又一反常態,連續十數天的時間,一直晴朗,比往年溫暖得多,陳安也沒少領著陳澈在周邊轉悠,打打斑鳩,找找竹溜子,也在尋著周邊山嶺裏的蘭草。
到了初六的時候,陳安院子裏,已然又多出十多盆葉藝蘭草,至於花瓣,得開了才知道是什麽成色,但過上些年,那也是能隨便賣個幾百的品種。
接下來的日子,陳安幫著將牛、羊、豬卷裏的那些平日從圈裏背出來在糞塘裏堆積的農家肥翻了一遍,順便將茅房裏的屎尿挑出來潑在上麵,增加肥力。
長時間的發酵,糞堆裏那些鬆針樹葉之類的東西,早已經捂得發白,一挖開,熱氣升騰,甚至能燙腳。
養了那麽多牲口,一年到頭積攢的農家肥,堆積得如同一座小山,陳安和馮麗榮整整花了三天時間,才完成這次翻動。
也就在第四天,孫世濤領著兩個特派員到了村子,四處走訪,說是有人在山上發現了兩具屍體,都是被人用手槍打死的,有一具鼓脹得如同個氣球,有一具則是已經被野物啃噬得麵目全非,來詢問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不用說陳安也知道是什麽人。
事情都過去快半個月了,除非知情的幾個人透露,否則,陳安不相信還能找到自己頭上來。
他相信宏山、甄應全肯定不會說,李豆花更不用懷疑,唯一有點擔心的是李宗貴,但若是他真誠心收斂了,也不會說出來,何況他自己也算是參與者了。
所以,在孫世濤找來的時候,陳安也隻說自己不知道。
這件事情,也就走訪了幾天,就沒了動靜,隻是在鎮子槍斃人的山溝裏,多了兩座孤墳而已。
隻是讓陳安沒想到的是,在十二這天,去鎮上趕場買豬崽,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吳巧花,用背篼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在路上,看到陳安開著汽車回來,隻是回頭看了一眼,就這麽不緊不慢地走在路上,沒有絲毫讓一讓的跡象。
得了蘇同遠那筆錢的緣故,她現在一身衣著,上上下下,那也是幾十塊錢的東西,對於山裏人來說,已經算是豪奢了,聽說翻過年來,她和蘇春貴就已經到處跟人說了要蓋房子的事情,囂張得不得了。
陳安慢慢地跟了好一段,忍不住按了聲喇叭,結果,這老婆娘回頭指著陳安就罵了起來:“你按個錘子,這路是你家的蠻?開著輛汽車了不起?有本事你撞過來撒……”
那髒話,各種咒人的話,如同冷水入熱油一般冒了出來,炸的劈裏啪啦。
陳安一腳踩停汽車,探出腦袋看著她一句話不說,直到她罵得沒趣了才說道:“大正月上嘞,你開滿嘴噴糞,好像太過分了吧?這個路,好像也不是你家嘞,啷個想當路霸蠻?占著大路不讓你還有理了?是不是要讓我到鎮上舉報一哈?有那麽多人作證,把你送進去不難,要不要告一哈?”
一路回來,車上已經拉了好幾個搭車回石河子村的人,一個個在車裏,早就已經不耐煩了。
甚至有人說,也就是陳安忍得住,換作他們,早下去撕爛那張破嘴,或者賞她兩耳屎了。
但這也就是說說,誰也不想在正月上沾染這晦氣。
聽到陳安這麽一說,吳巧花神色一下子變得驚慌起來,不敢再吱聲。
“老子今天真的是闖鬼咯,給老子死開!”
陳安凶了一句,發動車子。
吳巧花不敢再攔路,退到了一旁。
陳安開著車子經過,還能從後視鏡看到她那一臉凶戾,嘴皮不斷地翻動,不敢出聲,卻是在心裏不停地謾罵。
這一刻,他是真想將自己手裏準備的東西給送到她家裏去。
但想了想,還是將心裏的想法給壓了下來。
把車上一幫子村民送到大村子,陳安返回盤龍灣,然後將買來的四隻黑毛豬崽送到圈裏,馮麗榮看到這四隻壯實的豬崽,把陳想交給陳安領著,忙著回屋給它們熬包穀麵糊。
等熬好端出來給四隻豬崽喂上,她不打招呼地就往外走,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邊一跳一跳的陳澈也被攔了回來。
小家夥回到陳安身邊:“老漢兒,我媽說她要去撕爛吳巧花那張嘴!”
小家夥是跟著陳安去趕場的,回來的時候應該是把路上的事兒跟馮麗榮說了。
估摸著這個時候,應該剛好能將回來的吳巧花給堵在路上。
陳安想了想,也不阻攔,抱著陳想,不緊不慢地跟在馮麗榮身後,一起去了大路上。
等了沒多長時間,果然看到吳巧花背著背篼順路而來,那嘴巴還在罵罵咧咧,陡然看到等在路邊的陳安一家子,猛地一愣,猶豫了一下,趕忙閉著嘴巴,低著頭,寒著臉從一旁走過。
馮麗榮也不見有什麽動靜,像是沒看到吳巧花這個人一樣,就在吳巧花從旁邊經過時,她突然一把扯掉吳巧花的頭巾,揪著吳巧花的頭發往後麵一扯。
措不及防之下,吳巧花被一下子拽得向後倒在地上,將背篼都給壓得篾條根根斷裂。
馮麗榮跟著翻身騎在吳巧花的身上,幾巴掌就朝著吳巧花臉上扇了過去,跟著就是一口唾沫,吐在吳巧花嘴裏:“老子讓你罵,招你惹你了,你罵……”
吳巧花是見識過馮麗榮厲害的人,平日裏就不敢招惹,背地裏可沒少說壞話。
別無其他,老娘們打架吵架,男人不插手,在馮麗榮手裏,她太容易吃虧了。
但是跟男人吵架不一樣,通常男人不會動手,大都選擇憋著。
在她看來,尤其是陳安這種好麵兒的人,更不可能動手。
今天之所以故意針對陳安,是因為蘇同遠告訴他,就因為陳安,他在外麵被人抓捕過,東躲西藏,因此一年多沒有回來過,心裏憋著一肚子氣,故意而為。
卻沒想到,馮麗榮會在這裏等著她,而陳安直接領著孩子在一旁看戲。
這種事情,還得是女人動手合適。
這也是陳安樂得看戲的原因,因為他知道,家裏丟了東西,馮麗榮和陳子謙就因為吳巧花而抓了起來,馮麗榮心裏又何嚐沒憋著一肚子氣和委屈,那也是需要發泄的。
馮麗榮什麽人,攆過山的人,那在山裏都算得上身手矯健,吳巧花又怎會是她對手,一雙手被她一雙腿給死死壓著,隻要吳巧花一張嘴,就是毫不客氣地一嘴巴扇下去,就衝著嘴巴扇。
沒幾下,吳巧花被打得鼻子口頭的血,別說罵出來,就連嘴都不敢張了。
心裏的一肚子火氣發泄掉,大概是手也打得疼了,馮麗榮終於放過了她,起身走到一旁,麻利地拍打著身上沾染的塵土:“再去鎮上去告撒,大正月上你給老子全家人都罵過來,老子不打你等幾時,你給老子聽好了,再讓我聽到一句罵我們家的話,老子打到你門上去,打得你變啞巴!
隨便去村子裏問問,這些年有哪一點對不起你?麻批,不服人敬的東西!”
陳安心裏一陣舒坦,衝著自家婆娘豎起了大拇指。
卻見吳巧花掙紮著站起來,一聲不吭地將那些趕場時買來,現在弄得散落一地的東西收撿起來,背著背篼順路走了一段,她才又回頭恨恨地吐了口血水,放狠話:“你們等起,看著我家娃兒和男人沒在家,一家子欺負我一個女人……你們等我家幺兒回來,再找你們算賬!”
“等蘇同遠回來?”
陳安看著吳巧花那惡狠狠的眼神,冷笑一聲:“該不是你家幺兒混得好了你才那麽狂吧……一哈子變得闊氣了。”
“你給老子等起,就即使我家幺兒不收拾你,也有人收拾你!”
吳巧花回了一句,話一出口,她似乎一下子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自己反而顯得更為慌亂,趕忙掉頭就走。
而也正是因為這句話,讓陳安心裏一驚。
她啷個會曉得有人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隻有一個可能,蘇同遠跟她說過一些東西。
是那些金銀,還是銅牛?
具體說什麽,陳安無從猜測,但這些東西對陳安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兒。
蘇同遠臨死的那些話,果然不能信!
所以,他故意提高聲音說道:“我等起,這一年多他不露麵,我可是知道他在錦城幹了些啥子嘞,就怕他不敢回來。”
吳巧花聽到這話,停了下腳步,跟著又匆匆往前走。
陳安看著她的身影,跟著又故意問馮麗榮:“寶兒,之前你說來我們家偷東西的,是五個人?”
看到陳安衝著自己眨眼睛,馮麗榮會意,也故意提高聲音:“是五個人的腳印,我敢肯定。”
陳安看到吳巧花又放慢了腳步,跟著又問馮麗榮:“你說,前麵兩天,公安特派員來走訪,說是在山裏邊找到兩具屍體,會不會是他們其中兩個?”
“有可能哈……一看就是外邊的人,不然啷個連屍體都沒得人認,說不定都死在山裏邊了,隻是還沒找到!”
馮麗榮當然已經知道前因後果,事關撈到的那些金銀,還有銅牛銅鼓的事兒,說床頭話的時候,陳安給他說過。
這種事情,陳安不跟她說不行,說了才能有更好的防備。
包括陳子謙,陳安也私下細細跟他說過,這個在袍哥禮字堂混過的長輩,當時,他就很是淡然地說了一句:“處理幹淨就行了!”
家裏不知道具體情況的,也就兩個孩子和耿玉蓮。
此時這麽說,他有意讓吳巧花有心理壓力,讓她知道那是災禍,不敢胡亂聲張。
原本想著,如果吳巧花什麽都不知道,事情就這麽過了,可現在,他覺得心裏的盤算似乎該去落實了,不能讓一家人因她而陷入危機。
在家裏趁著天氣暖和,田地裏的油菜花已經零星開花,陳安在家將山崖上的蜂群給打理了一下,方便油菜花花期好割蜜和處理分蜂。
這兩天,他每天晚上都去大村子串門,更多的是去看看吳巧花究竟有沒有什麽舉動。
結果,兩天下來,問過甄應全,說吳巧花兩天下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都不知道一個人在家裏幹些什麽。
到第三天的時候,陳安剛吃了晚飯,甄應全和宏山一起到盤龍灣串門。
陳安打開院門將兩人迎進來,剛一碰麵,甄應全就笑著說道:“狗娃子,吳巧花怕是瘋了?”
陳安聽得一愣:“啷個回事?”
“聽說今天去山上砍柴,不曉得是啷個搞的,從山坡上滾下來,有人看見,幫忙送到鎮上衛生所,等醒來以後,就隻會鬼喊辣叫咯,見人就問,有沒有見到她家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