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山膽大,打著手電筒想立馬過去看看,被陳安給拉住。

那水潭確定無疑是溫泉水,三人都試過,水溫二十來度的樣子,在這大冷天暖融融的。

而這溫泉的水源,就是從溶洞裏流出來的。

到了洞口,仿佛置身暖春,跟外麵的冰天雪地,完全是兩碼事兒。

這對野物來說,可是個過冬的好地方,不然也不會聚集這麽一個猴群。

猴子不傻,別的山牲也不憨。

陳安之所以拉住宏山,就是擔心貿然進去,碰到什麽大的野物藏在裏邊,萬一被驚動,一下子竄出來,那可要命。

之前才遭遇了一頭孤豬……

洞口湧出的霧氣更濃,可看不清深處是什麽情形。

眼下所能看到的,是洞裏邊接二連三的小水潭,大的有十多平米的樣子,小的跟簸箕差不多,一台台地從洞裏深處延伸出來,像是一塊塊大小不一的鱗片,其間又夾雜著不少嶙峋的石筍,如同交錯的獠牙。

陳安放下那兩塊豬腿肉,在一個小池子邊蹲下,雙手放入溫水中暖和著,目光始終在看著洞裏。

宏山和甄應全也冷得有些遭不住,也各自將手放在水裏麵溫著,目光更多的落在深入洞裏七八米處,靠著一處小水潭邊沿的那兩副骸骨。

有霧氣彌漫,影影綽綽的,看不清具體情況,也無從猜測是怎麽回事。

直到數分鍾後,各自的雙手暖得差不多了,陳安才起身站了起來,左手拿著手電順便端著獵槍槍身,右手抓著槍托,指頭搭在扳機上,小心地往洞裏麵深入。

宏山和甄應全也照做。

這山洞其實不算深,隻有二十多米的樣子,再往裏走,就隻剩下一個需要爬著才能勉強進去的小洞。

搜尋了一圈,見沒什麽野物藏在裏邊,陳安鬆了口氣,將雙管獵槍保險關上,挎在肩膀上,打著手電折返出來,再次回到那兩副骸骨旁邊。

宏山和甄應全也在看。

甄應全小聲地說了一句:“都不曉得死在這裏多少年了!”

陳安微微點頭,他是知道的,一般的骨頭,**在山野之外,估摸著也就三五年的樣子,就會腐化得渣都不剩。

而眼下這小水潭邊上靠著的兩副骸骨,也是殘缺不全,估計有一部分早已經腐朽。

而之所以還有些保留,是因為那些骨骼被溫泉水裏流出的礦物質包裹,積澱凝固後,石質化了

但要變成現在這樣,那就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

至於其它的,也完全看不出來。

真正讓三人詫異的是,就在這兩副骸骨周邊和不到一尺深的小水潭裏,還有很意外的東西。

單從形狀上看,似乎是些銅錢製式的小東西,還有些糊上石漿,但依然能看出樣子的元寶。

宏山下手很快,在陳安還在翻撿那些銅錢模樣的東西,用刀子刮掉銅綠查看的時候,他已經先從水潭裏摳下一個元寶狀的東西,用刀子敲掉表層的石殼,露出裏麵的金黃。

他有些詫異地問:“這……該不會是金子吧?”

甄應全手腳也麻利,從水池裏撈出了另一塊元寶狀的東西,隻是敲掉表層石殼,露出裏麵黑乎乎的東西,他用殺豬刀削了一下:“我這個是銀色嘞!”

而陳安還在看那些外圓內方的銅幣,此時他手裏也拿著一枚黑乎乎的錢幣,擦去上麵的汙垢,他清楚地看到四個熟悉的字:西王賞功。

錢幣完好,是枚銀質的錢幣,但麻子窩不少,質量比之前見過的要低劣得多。

這方麵,他在三人中,絕對算是有經驗的人了,肯定道:“是金元寶和銀錠!”

聽到陳安的肯定,宏山和甄應全瞪大了眼睛,掃視著水潭和骸骨周邊,一眼看去,就有估摸著十多個元寶狀的東西,細細找一下的話,肯定不止,因為還有些金銀首飾模樣的東西,兩人心髒跟著狂跳起來。

“是不是說,我們發財了!”

宏山有些不敢相信地問。

陳安點頭道:“是筆很大的橫財,也是個大麻煩!”

不用想也知道,這些金銀,肯定是這兩副骸骨帶到這山洞裏邊來,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兩人沒能活著離開。

但現在,探尋這些事情,對於陳安他們三人來說,完全沒有必要,也沒那能力想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畢竟,那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隻要知道跟大西王張獻忠有關就行了。

宏山和甄應全兩人欣喜若狂,似乎沒有注意到陳安所說的這句話,迫不及待地將那些水潭裏凡是像元寶狀的東西,都用殺豬刀一塊塊撬出來,甚至連石塊也弄出來不少。

陳安微微皺了下眉頭,開始打著手電仔細地收撿著那些大順通寶。

三人轉周圍到處看,就連那些小水潭都用手電筒看得相當仔細。

好在,這些水潭都不深,用手電一照就能見底。

大概因為是在溶洞裏邊,水潭本身就是石漿之類的東西堆積而成,水潭裏邊也沒什麽雜物,隻是一層薄薄灰塵淤積。

東西主要集中在兩副骸骨周邊,但遠處的水潭裏也零散能看到。

陳安收集的銅錢的數量不多,隻有百多枚的樣子,估摸著是這兩人隨身帶著的小錢。

反倒是大大小小的元寶、銀錠之類的,被宏山和甄應全先後弄出五六十塊。

無論是元寶還是銀錠,不像陳安那年在水潭裏撈出來的幾乎都是五十兩,而在這裏弄出來的,一兩、二兩、三兩、五兩、十兩的居多,五十兩的大金錠、銀錠比較少一些,金錠隻有五個,銀錠八個。

另外,還有些零零散散的金耳環、金釵、鐲子之類的東西,還有一些珠子,應該是珍珠。

知道石殼包裹的是金元寶和銀錠,兩人也舍不得用刀子亂砸亂敲了,弄得小心翼翼。

不知不覺中,等到三人將那些東西找得差不多,實在找不到了,將東西歸攏,才發現外麵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隻有幾條獵狗,安靜地趴在水池邊守著。

宏山難掩興奮:“明天再好好看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些……有沒有可能被水衝到外邊那個水潭裏邊?”

甄應全搖搖頭:“可能性不大,這些東西都重,我看著山洞裏的水,也不會一下子漲大到能將這些金銀衝出去的程度,不然的話,不可能落在這種地方,被包上一層石殼……狗娃子,你說是不是?”

“你說得有道理,但是明天還是應該將外邊好好搜一哈!”

陳安微微笑道:“別忘記了,這山洞、水潭,經常有猴子光顧蠻,萬一被它們帶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甄應全愣了下,說道:“對哦……差點忘了還有這回事,難得碰上這種好事,是該花上點時間好好找一哈,隨便找到點,都比攆山強啊!”

對此,陳安沒有意見。

既然碰到了,當然不能錯過,在這裏花上兩三天時間,也完全是值得的。

“甄叔,把東西收起來……”

陳安看了下自己的手表:“都已經晚上八點多了,趕緊出去弄點柴火,攏火,弄吃的。”

甄應全將隨身帶著的背包取下來,將裏麵放著的鋼絲繩套、鐵夾、繩索之類的雜物拿出來,交給宏山,將搜落到的所有金銀、銅錢都給裝進包裏放著。

跟著陳安往漢中那邊去過幾趟,又跟孟奎鬆、雷選運之類的偷屍賊打過交道,尤其是在鍾樓飯店賣金香玉那一次,兩人可是知道,不能小看了這些銅錢,落到那些收麻錢的人的手裏,也是能換錢的。

東西裝好後,陳安打著手電掃視了一下溶洞,在溶洞左側,有小片位置稍高的地方,雖然不平坦,但在那裏生火,睡覺,還是不錯的。

至於兩具骸骨,早被三人在搜尋那些東西的時候,拆成了一堆,送到洞口外邊,簡單掩埋。

位置選定,甄應全將背包就放在一塊山石背後,然後跟著陳安、宏山外出撿拾柴火。

獵狗出了溶洞,朝著外麵狂吠。

三人打著手電看了下,發現之前被驚走的那群猴子,又折返回來了,三三兩兩地擠在一起取暖。

天氣太冷,哪怕知道這裏有人有獵狗,它們也不會輕易放棄這種暖和的地方。

三人也不去管這些,一起尋著鬆樹,揭開雪層,從下邊找出一些幹燥的鬆毛。

這些鬆毛,一部分用來生火,一部分用來墊著睡覺,也能蓋在身上保暖。

然後,又在山坡上尋了一些幹柴,順便砍了一些樹木搬回溶洞。

盡管樹木是活的,但隻要火生起來,這些活的木柴一樣能燃燒起來,最大的缺點就是火煙大一些,優點就是燃燒得緩慢。

這一折騰,又是大半個小時過去。

趁著兩人擺弄火堆的時候,陳安去提了一隻野豬前腿回來,割下一些拇指厚的肉片,往高處的水潭裏清洗後,弄來些樹枝穿起來,拿到火邊去烤著。

這趟追尋豹子,三人已經想過可能會走不少路,所以特地帶了幹糧,都是用熊油伴著弄出來的火燒饃,不會被凍硬,直接吃就行,不過現在有火,還是都放在火邊烤熱更好。

還有暖身的高度苞穀酒也帶著,不僅僅是用來取暖,萬一受傷需要處理傷口,也能用來清洗。

火燒饃烤得差不多,肉卻還需要不少時間,三人現在可謂是饑腸轆轆,也管不了那麽多,從火灰裏刨出火燒饃,隨便拍打兩下,吹吹灰,就開始就著酒水吃了起來。

“狗娃子,你之前啷個說,這些東西是個不小的麻煩?”

甄應全還是注意到了陳安所說的那句話。

陳安看著兩人:“就問你們,到時候東西分了,你們準備啷個處理?”

“那些金錠、銀錠和金銀器物上,我看大都有字,應該是古董,隻是當金銀處理,肯定劃不來,再說了,送去給銀行回收,說不定被沒收也有可能,融了去賣也不合適,當古董是最合適的,能賣最高的價格!”

在找這些金銀的時候,三人沒少說,宏山很快拿定了主意。

陳安看了眼甄應全,見他點頭,也是一樣的想法。

在陳安上輩子零零散散聽到的情況,白銀折騰來折騰去,到後麵都不是跟錢掛鉤的東西了,更多的是成了飾品用料,隻有黃金一直堅挺著。

他也隻是有一個大概的概念,覺得啥時候出手銀子,都問題不大。

至於金子,還是一直留存著的好。

當然,要出手,也是像宏山所說的那樣,當成古董來處理,能換取比銀子本身更大的價值。

隻是,真正讓陳安擔心的是……

他從甄應全的袋子裏拿出一枚大順通寶:“這是西王張獻忠那個時候留下的銅錢……哪怕是當成古董出手,這麽些東西,也容易遭人惦記。”

本來一直不想宏山和甄應全卷入這檔子事情當中,所以,在解決蘇同遠的時候,他都有意讓兩人避讓開來,才在古墓裏進行問話。

可誰知道,今天到了這深山的山穀裏邊,還有這樣的際遇,又一次碰到西王時期的東西,還是沾染上了。

東西肯定是三人分的。

但想想年前才剛遭遇的事情,危險可能隨時出現。

他更知道,若是他們某一天將東西拿去出手,那招來的,可就是大麻煩了。

陳安倒是想自己花錢將東西買下,自己一個人摟著,但這些東西,就即使把他銀行裏存著的所有錢都給取出來,也拿不下,而且事情又不能說得含糊,因為涉及的東西太貴重,他也不想因此引來猜忌,影響彼此的情分。

所以,他歎了口氣:“這些東西要是拿出去隨便出手,可能會要命!”

這話聽得宏山和甄應全都是神情一凜。

甄應全疑惑地問道:“啷個恁個說?”

陳安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覺得將事情說明白,讓他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更合適,因為他所說的,會要命,不是危言聳聽。

陳安問道:“曉得銅牛對銅鼓,金錢萬萬五撒?”

“這個曉得!”

“聽我老漢說過!”

甄應全和宏山先後點頭。

“那說得就是西王寶藏!”

陳安深吸一口氣:“八零年被豹子咬死的那一個人還記得撒,還有後麵再山裏邊藏在洞穴裏邊,跟呂明良在一起追殺過蘇同遠那兩個,也還記得撒?”

兩人又跟著點頭。

陳安嚴肅說道:“其實我問出些東西來,他們都是在我們這邊山裏邊尋找西王寶藏的人,換句話說,有人一直在找西王寶藏,一旦手頭的東西出手,懂行的人立馬就會認出來,說不定啥子時候就找上門來了,那時候,一家老小的命,都懸!有些人為了達到目的,那是不擇手段嘞,那怕你不曉得西王寶藏的位置。”

甄應全卻是皺起了眉頭:“不可能吧,那些歌謠說的就不是我們這邊山裏的事情,都是在錦城那邊,隔著那麽遠,啷個可能跟我們這山哢哢裏邊扯上關係嘛?”

“啷個不可能?”

陳安笑著反問了一句,借著說道:“你曉得為啥子蘇同遠會找到我家來,我為啥子要弄死他?”

宏山笑道:“這龜兒該死,還要啥子原因蠻?”

陳安搖搖頭:“你們把事情想簡單咯……說句實話,大西王的金銀,這是我在山裏邊第二次碰到了,而第一次碰到的時候,就是洪水那年,在一條山溝溝裏邊,山體滑坡以後,衝出來的,而蘇同遠偷看到我在水潭裏撈金銀的事情,所以心裏邊一直惦記,這也是他偷了我家那麽多東西,還不肯走,一直在周邊轉的原因。

按我問出來的話,他打主意等到我回來,直接找我下手,沒忘記那包裏邊的幾把手槍嘛,你們說要不要命?

他的目的不僅僅是哪些金銀,還有一樣東西,一個在我手裏邊的小銅牛。那小銅牛是當初董秋玲回城的時候,給我留下來的。她董秋玲想拿回去,還有港商也在找,甚至舍得為了個小銅牛,花十萬塊錢……這些人,肯定還會找上門來。

我想告訴你們的是,惦記西王寶藏的人不少,一旦這些金銀賣出去,被人曉得了,怕是各種麻煩跟著就來了,甚至會要命。”

聽到這些話,宏山和甄應全,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那你之前找到的東西多不多?”宏山隨口問了一句。

陳安搖頭道:“不多,隻是幾小個,一直不敢讓人曉得,但還是避不開!”

甄應全歎了口氣:“這麽說起來,東西燙手得很,是禍的可能性更大……啷個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