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啷個曉得是啥子樣嘛,又沒見過!”
馮麗榮極有默契地說:“隻是聽說比手錘頭還小些,隨手就可以裝在兜兜裏邊,上麵有些花紋,做得漂亮得很,他們還說願意花幾百塊錢買!”
“幾百塊錢,為了一個小銅鼓……”
陳安咧嘴笑了起來:“那兩個龜兒來我們家吃飯的啷個不說銅鼓的事?”
“我啷個曉得!”
馮麗榮瞥了陳安一眼:“跟你說了幹啥子,你又不是有!”
“我是沒得,但是,我去攆山的時候,在青木川古鎮那邊山裏的一個村子裏邊,好像見到這麽一個小銅鼓……也不曉得是不是他們說的那一個,反正大小跟你說的差不多,弄得漂亮得很,被個娃兒拿著耍滿地滾,看上去有些年頭咯!”
陳安一臉財迷地說:“如果真的是就好了,我去把它買回來,轉手一賣就是幾千塊,那就賺大了。”
“買啥子買哦?萬一不是嘞?”
馮麗榮撇撇嘴:“想著發財,也想點現實的嘛,能被隨便讓娃兒拿起耍的東西,想來也不是啥子值錢的東西。”
“萬一他們不曉得呢?你看看來村裏邊收麻錢的這些人,幾毛、一塊地收個銅錢,說不定轉手就翻了十倍百倍,要是不賺錢,他們還幹個錘子,山裏邊的人沒見過啥子世麵,他們就找著山裏邊的人蒙。”
陳安一臉得意地說:“我到過漢中那邊,聽人說,有人提一袋麻錢往廣東跑一趟,就能賣萬多塊錢,所以,那兩個龜兒來我們家,家裏邊有幾個銅錢,我也說沒得,憑啥子讓他們賺這個錢,坑蒙拐騙嘞,都不是啥子好東西!”
“你也曉得他們不是啥子好東西,那你還想著去蒙別個手裏的銅鼓,跟他們有啥子區別嘛?”
馮麗榮瞪了他一眼。
陳安搖頭道:“那當然有區別,我最起碼不曉得那銅鼓到底是不是值錢的東西,萬一我去買了,不值錢,那我還成了冤大頭,這是拚運氣的事。”
“用人家的話說,你這叫強詞奪理……”
馮麗榮勸誡道:“再說了,你弄回來都不曉得該去賣給哪個,你自己也說了,收麻錢的給的價格很低……現在是聽說能給幾百,但是,就即使是他們想要的東西,也可以臨時說不是,隻給你那麽兩三塊錢,你又啷個辦嘛?”
陳安沉吟了一下,點頭道:“這倒也是……哎呀,我就隨口說說。”
他衝著馮麗榮笑了笑,就沒有再多說什麽了,隻是往鍋裏撈了些豌豆尖,在自己蘸水碗裏蘸了下,滿足地吃了一大嘴,又端起裝洋芋的盤子,往火鍋裏加了一些,按在沸騰的湯水裏煮著。
餌已經拋出去了,就看她董秋玲上不上鉤。
但有一點,陳安能確定,董秋玲上心了。
兩口子在說起這事兒的時候,陳安可沒少觀察她,她就提著筷子,一動不動地聽著,在聽到陳安說見過銅鼓後,眼中有驚喜,本能地轉頭看著陳安。
雖然沒說一句話,但是,一些細微的動作,難逃陳安的眼睛。
陳安吃飽喝足,跟馮麗榮打聲招呼,說要去養雞場,先一步離開。
屋子裏隻剩下馮麗榮和董秋玲兩人,還在慢慢地吃著。
養雞場裏,甄應全和宏山在屋裏烤著紅苕。
這種天氣,沒什麽事情做,周邊山裏,連小動物都少,都無法讓人有攆山的欲望,就幹脆留在養雞場裏,從山上砍一些木料搬下來,為來年養雞場雞舍的擴建做準備。
冬季正是伐木的好時候,三人也沒浪費,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等著大雪的到來。
已經冷了好幾天了,隻要一下雪,就能上山。
陳安鑽進屋裏,拖了把椅子在火爐邊坐下:“董秋玲來了,我出門的時候,還在我家裏邊吃飯!”
“她有沒有說來幹啥子?”甄應全問道。
陳安笑了笑:“說是慕名而來,來看看熊貓,吃火鍋,故地重遊!”
宏山嗤笑一聲:“信她的鬼話,當初都想著逃的人,啷個可能還想著回來嘛,十有八九是衝著找蘇同遠來的!”
“所以……”
陳安轉頭看向甄應全:“甄叔,要麻煩你回家跑一趟了,她肯定會去大村子,看看她到底幹了些啥子!”
甄應全點點頭,從火爐上拿起一個烤熟的紅苕,起身就走。
陳安和宏山也各自吃了兩個烤紅苕,提著開山兒、鋸子就去了山坡,找著合適的鬆樹和水青岡樹砍伐,林子太密了,對於養雞場來說,也不是好事兒,得弄得稍微稀疏一些。
三個小時後,陳安和宏山剛將一棵水青岡樹放倒,在修理枝葉的時候,通往養雞場的路上傳來車子的喇叭聲。
兩人抬頭看了一眼,見是董秋玲的桑塔納開進來,停在喂雞的場子上,甄應全和董秋玲先後下車。
甄應全衝著山坡上的陳安喊道:“狗娃子,下來,董知青來找你!”
“沒得空!”陳安高聲應道,依舊表現出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
“我說你龜兒啷個恁個強,人家好不容易來一趟,就想跟你說兩句話而已,不用拒人千裏之外撒!”
甄應全笑著催促:“是要我上來拉你蠻?”
他說著,還真往山坡上走來。
陳安和宏山沒有動,還是該幹啥幹啥,直到甄應全上來,才停下手頭的活計。
“她比我先到大村子,我到大村子的時候,剛好看到她從黑老鴰家出來,然後又去另外幾家打了招呼,還往我家也去了一趟,送了點水果,最後去的蘇春貴家,現在還不曉得說些啥子,但是也沒有呆多長時間就出來了,前後四五分鍾……得等改天問問蘇春貴才曉得!”
甄應全簡單說了過程:“後來又跑到我家,說是讓我領著她來養雞場看看,主要是想跟你說幾句話。在車上的時候,我也大概探了她幾句,沒問出啥子來。
她倒是問了我不少,問我們經常在山上跑,有沒有見過蘇同遠。還問你家被偷的事情,還有在山裏發現兩個死人屍體的事情,還有沒有發現別的死人,另外還問我,那年洪水過後,有沒有在山裏邊撿到過銅錢之類的東西……我估計,應該就是衝著找蘇同遠來的。”
陳安點點頭:“曉得了……走嘛,下去看看,她到底要跟我說啥子!”
三人提了工具,順著山坡下來。
將手頭的工具遞給宏山放回屋子,陳安徑直朝著董秋玲走了過去:“你想說啥子,趕緊說!”
“別的倒也不說啥子,主要是在你家吃飯的時候,聽你說起的銅鼓挺有意思,想去看看。
你還不曉得,我在錦城有公司,平時也喜歡找人搗鼓點古董之類的東西,如果你真看到那樣的銅鼓,可以弄回來賣我,無論是不是古董,我都給你這個數!”
董秋玲衝著陳安豎起了食指。
“一百……一千?”
陳安一臉古怪地看著董秋玲:“能在錦城開公司……你說的該不會是一萬吧?”
董秋玲肯定道:“就是一萬!”
隨後,她偏頭看向宏山和甄應全:“你們要是也看到這種差不多大小的銅鼓,也可以拿來,一個一萬!”
“還真的是大手筆,那銅鼓就即使是個金嘞,怕是也不值那麽多錢!”
陳安意味深長地看著董秋玲:“是不是那銅鼓還有別的說道?”
“沒得別的說道,隻是單純的好看,當然,也不瞞你們,如果真是古董,我拿去賣了,可能賣更多的錢。”
董秋玲說得很坦然的樣子。
“你說的話我可不敢相信。但是這一萬塊錢,又確實有點誘人……”
陳安想了想說道:“這樣,你給我一萬塊錢,我抽個空領你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能不能弄到手,你自己去談,我算是收點中間費用。要不然,萬一到時候不是,你又反悔,我豈不是空跑一次。”
“你倒是會算計得很!”
董秋玲深深地看了陳安一眼:“我也不能當冤大頭撒,萬一真沒得啥子價值,我也虧,你不是見過嘛,有紙筆撒,畫個大概給我看一哈?”
陳安也不墨跡,轉身進入養雞場辦公的屋子,找了紙筆,想了想那銅鼓的大概模樣,在紙上畫了個大概。
董秋玲接過來一看,眼睛明顯一亮:“看上去是個挺有意思的東西……那就這麽定了,我給你一萬,但是現在我身上沒帶那麽多錢……”
“好辦!”
陳安立馬給出主意:“等下雪了,我們要去攆山,就往旺蒼那邊跑一趟,約個時間,到時候,你給錢,我負責領你到那村子,找到那家人。”
董秋玲想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不願意放過這個在她看來很有可能的機會:“要得,你們啥子時候進山嘛?”
“這天一直冷著,也不曉得啥子時候下雪,不過看這冰凍,沒有下雪,其實也可以進山咯,這樣,就約在十天後,我們在青木川古鎮碰頭,到時候給錢辦事!”
陳安說這話的時候,轉頭看向宏山和甄應全,衝著兩人眨眨眼:“我們這次還是去那邊!”
宏山和甄應全當然知道陳安眨眼是什麽意思,紛紛點頭說要得。
董秋玲點頭答應下來:“那行嘛,十天後,我到古木鎮等你們,可不要耍我哈!”
“你那小轎車最好也不要開來了,那地方有些路,底盤太矮,走不了,還有,穿低調點,顯擺啥子嘛,弄得像是我們沒見過皮毛一樣,另外再告訴你一點,當年那些地方,土匪盤踞,是剿過匪嘞,太招搖了,吃虧了可別怪我們!”
陳安又叮囑了一句。
董秋玲隻是衝著陳安笑了笑:“看來還是關心我的嘛!”
陳安翻了翻白眼:“給老子爬!”
董秋玲沒有再多說什麽,鑽進車子,調轉車頭離開了。
陳安看著遠去的車子,嘀咕道:“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