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奔,你立即向東北局發報!劉毅也來了情緒。
剛才大家議論,說西北地區人煙稀少,卻投人大量人力物力;而東部地區工業稠密,卻沒有相應的石油工業與之配套。老夫認為,如果能斷定鬆遼有大油田,那麽國家的石油戰略應當東移。侯德封不甘示弱地站起來爭先說道。
我讚同侯先生的意見!高嗓門的尹讚勳大步跑到劉毅麵前,說,書記同誌,應當把今天的意見向部裏、向中央反映。
對對,應該向中央、向毛主席反映!
曲園飯店的師傅們見這邊一浪高過一浪的說話聲,以為有人喝酒過了量,慌忙來人勸阻,於是又引來一片歡笑聲。
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我們確實應該多喝一杯。黃汲淸舉起酒杯,對在座的人說廣我提議:為我們普委製訂的鬆遼普查計劃沒有落空,為韓景行他們的踏勘成功,為中國未來的巴庫,幹杯!
幹杯一一地質學家們具有天生的詩人氣質,他們一杯又一杯地痛飲起來。那流進心田的是甜絲絲、清爽爽又夾著兒分香濃濃的甘露。
喂,你是地質部普委嗎?請問黃汲清總工程師在嗎?
1956年元旦剛過,正在辦公室忙活的黃汲清突然接到國辦的電話,要他到中南海一趟,並告知陳雲副總理有要事找他。
第二天上午,黃汲清如期赴約。
啊,你就是20年前組織發現玉門油田的黃汲淸同誌?好好,我們的石油專家!陳雲一見麵,就像老朋友似的給黃汲清倒茶讓座。
黃汲清當時有些誠惶誠恐,因為他跟這位主管工業的副總理還是第一次單獨見麵,為什麽對方對自己的過去這麽了解,他有些不明白。
陳雲見黃汲清一臉疑惑,笑了:我不僅知道你在解放前當過赫赫有名的中央地質調查所所長,還知道新中國成立後你在西南地區找到了好幾個對我們非常有用的大礦哩!這一點,小平同誌可是常誇你喲!
原來如此,黃汲清的心頭豁然開朗。
毛主席在討論新中國第一部憲法時,要求我們用3個五年計劃,打好基礎,爭取在10個五年計劃之內,把我們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建設成一個工業化的現代化強國。主人開始了正題。他的目光盯著黃汲清,卻又像在問自己:可人們都說中國貧油,但石油又是工業的血液,沒有石油,現代化的工業國家怎麽個建設法呀?我這個管工業管經濟的副總理又怎麽向毛主席、向全國人民交代呢?
上中南海前,黃汲清並不知道陳雲找他要談些什麽。當他聽到這位國家領導人如此焦慮的話後,作為一名地質和石油戰線的技術負責人,黃汲清的內心受到強烈震動副總理同誌,我向你檢討,主要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
不不,我今天找你來談不是這個意思。應該說,在中國石油發展方麵,你和地質部的同誌做了大量工作,不僅不應檢討,而且應當表揚,尤其聽說你對圈畫出的幾個大盆地生油前景很有信心,這是值得鼓勵的。陳雲又親切地說。片刻,他向黃汲清湊近了一下身子,說:你是搞科學的,我是搞經濟的,我們都不可能像有些人那樣說些不負責任的話,所以今天請你來,我想聽聽你對中國石油的前景到底抱什麽態度。你是專家,我相信你的話。
黃汲清本來就是急性子,當他正要開口時,卻被陳雲的最後二句話給噎住了,心想:不錯,論中國石油的狀況,應該說我是有發言權的,可正因為我的話會對國家領導人決策產生影響,所以更要慎重。如果我是個投機政客,此時此刻的機會多好!何妨拍拍胸膛這樣說:副總理同誌,中國的石油資源豐富得很,隻要你給我足夠的人力、物力、財力,我保證在十年八年之內找到一批大油田。可我是名科學工作者,絕對不能這樣說些不負責任的話,那樣會禍因殃民呀!
陳雲見黃汲清沉默不言,以為對方不慇將不樂觀的石油前景直言相告,便說其實我和中央眼下最關心的不是別的,而是希望我們在做出某個重大戰略布舄前,對中國石油的未來前景心中有數。因為石油太重要,沒有它其他事辦不成。還是一句老話:一種是有豐富的石油;那當然很好;一種是真的貧油,那我們不得不走人造石油的道路。
透過陳雲副總理的這番話,黃汲清心裏清楚,國家領導人對中國石油的前景是何等關注。其實,就在黃汲清來到副總理的辦公室時,何長工此時正在**書屋,為同一問題被毛澤東考得冷汗一身。
陳副總理,我是否可以這樣回答你。黃汲清站了起來。
坐下,坐下說。陳雲忙招招手。
黃汲清坐下:據我對中國石油的20多年的研究與實踐,特別是甘肅玉門、新疆克拉瑪依油田及四川威遠氣田的勘探開發,我認為我們對中國石油的自給自足前景應當充滿信心。尤其是從去年一年來對幾個大盆地的普查勘探情況來看,石油遠景是很大的,我和同事對這一點比較樂觀。順便提前告訴副總理一個可能是吉兆的好消息。
快說,我聽聽。
不久前,我們向東北鬆遼平原派去了一個小分隊,發現有一片……黃汲清見副總理如此認真,於是從頭到尾將鬆遼盆地的普查與踏勘情況作了詳細匯報。
好,你們抓得對,鬆遼這塊一定要牢牢抓住不放,直到弄個徹底明白為止。難得有笑臉的陳雲此時此刻也滿臉燦然。
受到鼓勵的黃汲淸也打開了話匣,說:我還有個建議。目前國家向西北投入的石油工業力量很大,而國家資源消耗98了。以上的工業區卻在經濟較發達的東部。如果我們加大對東部石油勘探的投人,並爭取在較短時間內找到幾個大油田,那時,東部就可以形成工業基地與資源基地比翼雙飛的局麵。
陳雲高興地抓住黃汲淸的手:你的建議非常重要,我一定向中央報告。
不久,黨中央就石油工業做出了具有偉大曆史意義的戰略東移的部署。我們今天在許多有關新中國石油工業的史書和文件中,都可以看到戰略東移這四個有著特定含義的字眼。其實,作為促成石油工業戰略東移的當事人,黃汲清本人並不完全同意這種說法,他的理由是,這樣容易使人產生為了大慶油田的發現與開發,我們放棄了西北等其他地方的工作;或者讓人產生在發現大慶油田之前,國家對其他地方的石油普査勘探工作是否忽視或放鬆等誤會。實際上,所謂的戰略東移,是因為根據黃汲清他們認為的鬆遼盆地有可能發現一個特大型油田的判斷,國家有意識地加強了對東部石油普查勘探在人力物力上的傾斜而已。即便在數十萬人參與大慶油田大會戰的時刻,西北、西南、華北、江漢等地方的石油與天然氣普查勘探工作一直沒有停止或削弱過。
然而,自1958年起,以鬆遼平原為主要戰場的我國石油工業確實開始轟轟烈烈起來。這是一個值得大書特書的宏大戰役。其投入、其規模,較之玉門油田、克拉瑪依油田以及五六十年代所有國家重點建設項目要大得多!
最先開進鬆遼平原的兩支正規部隊依然是地質部的。
此刻的韓景行已不再是隻有幾個兵的小分隊長了。他的小分隊不久便被命名為中央地質部東北局157地質隊,後來又因為各路人馬集結而來,一下擴大到1200多人,再度改名為地質部鬆遼石油普查大隊。
第二支隊伍是根據黃汲清、謝家榮的主張而成立的。石油普查離不開物探。所謂物探其全稱即是地球物理勘探。它屬高科技領域,跨多學科。它的手段有重力、磁力、電法和人工地震,如今又多了航磁、航測和衛星遙感等。加強物探工作,可以避免打許多冤枉井。我們都知道,在沙漠、在海上等複雜地區打一口石油井,少則幾十萬幾百萬,多則幾千萬幾個億。因此,物探在石油勘探工作中是一支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為此,根據黃汲清等人的建議,地質部從西北調來兩支當時最好的物探骨幹隊伍,它們是中匈技術合作隊和205物探隊,加上由四川東征到鬆遼的403物探隊和原巳在鬆遼的112物探隊,合並組成了地質部長春物探隊。
1958年,石油部鬆遼石油勘探局宣告成立。此外,中科院的研究人員也成群結隊地北上鬆遼,將科學的觸角伸向這片荒蠻之地。
至此,中國石油地質的各路將士們開始了在這塊26萬平方公裏凍土上的全麵決戰。
有人戲稱這一陣勢是三國地質部、石油部、中科院廠四方普查、物探、勘探、科研時代。
然而無論是哪一方,他們的口號都是共同的:3年攻下鬆遼!
這是個誘人的口號。
可惜我沒有聽到,那時母親才讓我呱呱落地。但我的父輩們卻對這樣的口號充滿了**。
你們說,地質勘探工作是個什麽工作啊!
中南海。1957年5月17日晚。國家副主席劉少奇以難得一見的激昂,這樣高聲問著一屋子圍聚在他身邊的地質學院畢業生。這些畢業生中有不少行將奔赴鬆遼石油勘探戰場。
我打個比喻吧!國家主席重重地吸了一口煙,習慣地踱起步來,就像我們過去打遊擊,扛著槍,鑽山洞,穿森林,長年在野外,吃飯,穿衣……都有很大困難。今天的地質勘探工作和這差不多,也要跋山涉水,吃不好飯,睡不上覺,吃很多很多的苦……可是我們為什麽要吃苦呢?
沒有回音,隻有一雙雙聚精會神的目光和沙沙作響的記筆記聲。
過去,我們那一代人是革命戰爭時期的遊擊隊。吃苦,為的是打出一個中華人民共和國。今天,你們去吃苦,是為了建設美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少奇同誌拍了拍坐在一邊的何長工,把聲音提高了一倍,打遊擊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們副部長的跛腿就是打遊擊留下的殘疾。現在輪到你們打遊擊了,你們怕嗎?怕吃苦嗎?怕獻出生命嗎?
不怕一同學們齊聲回答。
對,不要怕嘛,因為你們是建設時期的遊擊隊、偵察兵、先鋒隊!
嘩一那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在場的年輕大學生們以這特殊方式回報領袖對自己的崇高褒獎與希望。
過幾天,同學們要奔赴四麵八方,為祖國找寶,打遊擊去。我很想送給你們一件禮物。少奇的話使肅穆、莊嚴的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
劉伯伯,您給我們講了3個小時,就是最好的禮物了!有同學站了起來。
不!禮物一定是要送的,否則有人會哭鼻子的!少奇詼諧的話,引來一陣哈哈歡笑,對,我把伏羅希洛夫同誌給我的獵槍送給你們。當年我在打遊擊時很想得到一枝槍,但沒有。現在你們打遊擊了,應該有枝槍。有槍就不怕危險了!
可以趕跑野外的老虎和狼嘛!何長工的插話又讓同學們捧腹大笑。
那是多麽幸福與難忘的時刻。接受我采訪的當年那些參加過大慶油田會戰的老一代地質工作者中,他們當中許多人就是因毛澤東、劉少奇等領袖的一個題詞、一枝獵槍或一次握手而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艱苦的地質事業。他們中有些人後來在工作中或壯烈地犧牲了,或默默地病死了,而更多的人至今仍在戈壁、沙漠、荒原上默默從事找礦的科學工作。當我問起他們是否因年輕時的一時衝動去當地質隊員而後悔終生時,竟沒有一個人是點頭的。他們坦率地告訴我,搞地質的現在看起來確實比不上其他行業與工種吃香,可在五六十年代它是一個非常值得自豪和榮耀的職業,盡管許多人跑了幾十年山、幾十年水,今天仍然四海為家,但他們對當初的選擇絲毫沒有悔意。
這種崇高的職業精神,我想絕非僅靠領袖的一句話、一件禮物所能產生力量源泉的。那麽,它到底出自何源呢?答案無疑應當從共和國那蒸蒸日上的一座座礦山與油田壘起的豐碑上去尋找!
是那山穀的風,吹動了我們的紅旗,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們的帳篷;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背起了我們的行裝,攀上了層層的山峰,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礦藏!
……當鬆遼平原的石油會戰剛剛拉開帷幕,許多大學生和軍隊的年官兵是唱著這首歌,或者是被這首充滿浪漫色彩的歌所感染而來到北國大地,成為一名新中國的石油地質戰士的。但是他們很快發現,現實的工作環境與條件,遠沒有歌詞中形容得那樣浪漫。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的乏味與枯燥。幹普查的每天刨冰蹚水,爬坡走丘;打鑽的,每天一身水一身泥,不論冬天與夏天;搞物探的,就像纖夫一樣從不離開長長的線圈……沒有家,也不可能有家,然而成千成萬個家卻在不斷地往這兒擁來。普查小分隊夜宿大車店,老鄉告知早已客滿。費盡口舌,店主才很不情願地騰出自睡的一條小炕。組長李恒讓拿出鋼卷尺一量,人均8米。有言在先,每人躺下後不得彎腰曲腿,否則開除睡籍!如此軍紀,隊員們方得一宿安眠。當時的鑽工服與當地勞改犯人的囚服出自同一服裝廠的同一產品,惟一的區別處在於前者胸前印有安全生產,而後者胸前印的是棄舊圖新字樣。日久天長,字跡褪去,鑽工服便與囚犯服無異。為此,那些外出辦事的鑽工常常被當做逃犯而拘留訊問。好在也有因禍得福者。某日,一位鑽工在火車上被當做逃犯抓到餐車受審,當乘膂從證件上得知對方是石油勘探工人後,頓時肅然起敬,並立即又是飯來又是茶,更有幾位標致的服務員左右顧盼,好讓旁人羨慕喲!
苦與樂,構成了那個時代的建設者們的交響曲。
一切為了找油!一個簡潔的口號,凝集了千軍萬馬的信念。多少人盼油盼出了笑話,找油找錯了門戶。
副井隊長梁宏圖一日下夜班歸來時,估摸著自家的方位上炕,他脫完衣服上炕後細聽鼻息聲感到十分陌生。壞了,上錯炕了!他慌忙跳下炕,在黑暗中來回摸了半宿卻不知所措,直到自家的兒子被尿憋醒大哭,梁宏圖方才循聲上了自家的炕。
北京地質學院女畢業生王曉君是懷著身孕來到鬆遼的,她沒想到自己的食欲異常增大,而這裏的副食品卻奇缺。餓喲!無奈,她幾次趁夜晚摸進老鄉的馬棚,從馬嘴邊搶得幾塊豆餅就往自己的嘴裏塞……女大學生雙手貼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自嘲不已:未來的小地質,你可是偷吃豆餅長大的啊!
這個小地質出世的那天,正是鬆遼石油勘探迎來第一個曙光之日:1958年4月17日,在吉林前郭旗大力巴村施工的地質部鬆遼石油普査大隊501號鑽機打出了油砂!
油砂被送到大隊部時,技術負責人韓景行高興得落下了喜淚。他立刻向北京和當地的前郭旗報告了消息。前郭旗旗委書記得到喜訊,其歡欣之情並不亞於地質隊員,當場派人向韓景行他們送去兩頭肥豬,以示慰勞。宰!肥豬運回大隊,馬上開宰。當晚,鬆遼石油普查大隊整個隊部喝得人仰馬翻,醉成一團。
懂行的人都知道,油砂的發現是油田發現的前奏曲。這一曲要是一響,後來的戲就熱鬧了。
果不其然。進人第二季度的地質部鬆遼石油普查大隊又有幾口淺井見了油砂,其中最著名的是南14孔。此井位於吉林懷德縣境內的王家窩棚,從井深300米處開始見油砂,一直到井深1000多米的變質岩裂縫中還見著稠油,全井共見含油砂岩20餘層達60米之厚!
好兆頭!正在北京的黃汲清得知後,興奮不巳,立即寫信告知長春物探大隊技術負責人南17孔,南14孔等均見油砂,預示鬆遼有望出現大麵積生油層。務請抓緊物探工作,以迅速探明生存層分布狀況……
石油勘探是個龐大的係統工程。這一係統工程可以概括為:普查先行,物探定論,鑽井出油。
在韓景行他們的英雄普查大隊正組織一支支小分隊向鬆遼盆地周邊進行大規模的摸邊普查時,地質部長春物探大隊的科技人員開始走向前台,並很快為鬆遼平原的石油分布與儲存情況做出了準確的科學定論:鬆遼盆地是一個麵積約26萬平方公裏的新生代沉積盆地。盆地基底的最深部位在中西部,可深達5000米以上,所劃範圍之內均有較好的生油層和儲油層。
至此,鬆遼有油已成定論。下一步就是如何打出油了!
這是決定鬆遼命運的關鍵一步。是科學向生產力轉化的關鍵一步!也是驗證黃汲清、韓景行等一大批地質科學工作者的理論與幾年來普查結果的關鍵一步!
茫茫鬆遼大地,何處一鑽出油?這是一個十分複雜的科學問題。布孔打鑽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途徑。但孔布在何處,鑽怎麽個打法,學問卻大著呢!它首先需要來自地質普査的野外資料,包括鑽探所取得的解釋地質情況的岩心實物,以及電法、地震、化探等一係列第一手資料。在此基礎上,再經過研究分析,得出最終的布孔打鑽方案,這就是地質科學在找礦工作中所占有的先期的和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沒有了這一步,就不可能有礦山有訥田的發現,誰否定了這一步誰就否定了科學的存在。遺憾的是,在現實社會裏,這種不該忘卻與否定的事太多太多了。辛勤的地質隊員汪荒山野迸裏發現了礦山和韻田後,便把采摘豐收果實的機會讓給了別入,當別人通過挖礦、采油,換來了富裕,建起了家園時,戎們的地質隊員卻又從舊日的荒涼邁向新的荒涼。
那時,在大慶油。發現的前前後後,他們絲毫不會有今天這樣難言的感歎。琿時他們的心中隻有革命的**與幹勁一為了石油,可以去拚,可以去死;可以去悲,可以去歌;可以幾天不吃一口飯,可以一夜喝掉10瓶老白幹!
這就是當年。這就是王鐵人的年代。這就是毛澤東十分讚賞的大慶精神。
當鬆遼石油勘探又一次處在關鍵時刻,曆史的擔子也又一次落在了黃汲清等一批科學工作者身上。
在這節骨眼上,黃汲清再一次顯示了大師的卓識遠見和寬闊胸懷。
物探,還是物探!前線派人向他索求靈丹妙方時,大師毫不含糊地指出,要把最過硬的物探隊伍調上去,重力、磁力、電法、人工地籐等都得用上。
就學科而言,黃汲清的專長是大地構造學。所謂大地構造學,用通俗的話說,就像今天我們使用X光把人體的各個部位、脈絡弄得一清二楚似的。大地構造理論的作用,目的在於把我們無法觸視的幾萬年幾億年幾十億年的地層構造情況摸個明白,回過頭來再確定哪個地方生油,哪個地方生金,哪個地方生銅……大地構造學是地質學中最基礎也是最深奧的理論。而黃汲清是中國的大地構造理論創始人與奠基人,他運用大地構造學這架X光,不僅為中國找到和指出了諸多地下寶藏,同時為生物、考古、自然、環境、農業等領域,征服和改造我們依賴生存的地球,都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20世紀30年代以來,為了開拓和發展中國的石油事業,黃汲清將自己的X光武器運用到石油勘探中去,取得了神話般的效果。
1995年3月20日大師去世前兩天,香港文匯報用整版發表了一篇題為中國石油功臣一一黃汲清的文章。該文開頭的一段話這樣說:洋人曾斷言中國貧油。然而1959年,冒出了個大慶油田。接著,大港油田、勝利油田、任丘油田、長慶油田、四川盆地的天然氣田等等競相問世,全麵開花。在中國了60萬平方公裏土地上,鑽井平台座座聳立,黑色金子滾滾湧流。
貧油論不攻自破。在這場石油工業翻身仗中,中國著名的地質學家、今年91歲高齡的中國地質科學院名譽院長黃汲清院士,是位特等功臣……人們一定還記得,1957年,黃汲清展示出一幅中國含油氣遠景分區圖\他分別在圖上的鬆遼平原、華北平原、鄂爾多斯、四川盆地、江漢盆地、塔裏木盆地等處畫了幾個圈,論斷:應該在這些地方找油。話音剛落,從第二年起,便捷報頻傳……
該文的作者稱黃汲清有一對火眼金睛,能看穿幾千米地底下的情況,能辨別幾十億年的地層變化。當助手把這份報道拿到病榻前捧給他看時,大師淡淡一笑,說:我這個人哪,第一不迷信,第二不固守,第三靠實踐。
黃汲淸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用不迷信、不固守、靠實踐了個字,精辟地概括了自己一生的學術作風。我以為,他之所以在70年來漫長的科學生涯中能不斷進取,成為一代科學宗師,是與這種學風分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