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羅甄妮風風火火地趕回坡城的時候,她爹和她娘正攤牌呢,“離吧。”“羅胖子,你想的美。”他老婆怒不可遏地吼。正好被剛進門的羅甄妮聽見了,她不問青紅皂白地向著她娘質問她爹,“你憑甚和我娘離婚,你做了甚有理的事了。”

見閨女回來了,有人給她做主了,羅胖子的老婆又來勁兒了,“羅胖子,你惡心不惡心,捧著大蔓菁的腳,就快舔了。”“她把腳崴了。”“你是醫生!?”她閨女咄咄逼人地問他。他老婆咬牙切齒地道:“活該,腿斷了才好。”“她是急著找金三的爹崴的腳。”羅胖子極力地為大蔓菁辯解。

“金三是你爹啊,他爹是你爺爺啊。”他老婆像唱戲似的揶揄他。

金胖子已經走投無路了,“離吧。”“為了大蔓菁?”羅甄妮瞪著她爹,忍俊不禁地道:“爹,你不燒吧,她才多大,你以為她真愛你啊,花你幾個錢罷了。”“你花老子的錢還花的少嘛。”“我是你閨女。”羅甄妮也來了情緒,霸道地道:“你給她花的那些錢都是我的,我不允許。”“憑甚是你的?”羅胖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就我一個閨女,你掙的那些錢將來是不是我的,你憑甚拿我的錢給大蔓菁花。”羅甄妮理直氣壯地給他分析。

羅胖子覺得他閨女羅甄妮簡直不要臉到家了,他辛辛苦苦掙的那些錢她一句話就成她的了。憑心而論,他給大蔓菁花的那點錢他都不敢和別人講,他怕別人瞧不起他,罵他不是人。不是他不舍得,是大蔓菁不給他花錢的機會,她越是那樣,他就越覺得虧欠了她的。

如果金三知道他給大蔓菁花那麽幾個錢,就把大蔓菁發展成小情人了,金三非和穆老三借了殺豬刀子宰了他,那才是真正的借刀殺人。

羅胖子想起大蔓菁心裏就有愧,他都不知道大蔓菁將咋麵對人們的流言蜚語,即便她不是為了錢和他在一起,可誰信。他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竟然挖空心思地編織了天羅地網,讓不諳世事的大蔓菁不知不覺的就自投了羅網,一切都顯得那麽的自然。曾經羅胖子是多麽的沾沾自喜,能把坡城男人們夢寐以求的美人大蔓菁發展成了小情人,那是多麽值得自豪的事。

可此時次刻,他卻切切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卑鄙和無恥,他不但沒能保護她,反而讓她置身在了風口浪尖上,成了眾人嘴裏唾棄的小三。

羅胖子自責的有些無地自容,不但對不起大蔓菁也對不起老婆,似乎除了上五台山出家當和尚,真沒別的路可走了。

“離吧,離了我好無牽無掛的出家。”羅胖子鐵了心,老婆看出來了,抱著他的腿就哭了,“羅胖子,我不讓你走,我不讓你走。”“讓我走吧。”“放開他,讓他走,瞧你那點出息。”羅甄妮訓她娘。她娘就是不放手,羅甄妮惱了,“天下的男人還沒死絕。”

羅甄妮說她娘的時候,卻忘了她自己的所作所為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在閨女的逼視下,羅胖子的老婆還是不情願地放開了羅胖子。羅胖子前腳獲得自由,後腳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老婆在後麵哭喊著要去追,“羅胖子,你回來,你回來。”卻被閨女羅甄妮拉住了。

羅甄妮待她爹走後,從她娘嘴裏得知大蔓菁躲回了家,是金三把她背回去的。讓金三猜到了,羅甄妮真沒膽量追到穆老二家撒潑,咋咋呼呼地和她娘叫囂,“有本事躲一輩子,甭回學校。”

就在羅甄妮和她娘咋呼的時候,穆老二和二女正一言不發地瞅閨女大蔓菁的腳,瞅的大蔓菁心裏直發毛。她都習慣了她娘和她爹的火豹子脾氣了,突然他倆靜悄悄的,她有點怪怪的,趕緊就招了,“金三他爹去學校找我了,丟了,我著急找他就崴了。”把穆老二和二女都說愣了,“金三他爹?去學校找你?”

穆老二和二女咋都想不明白,金三他爹會去學校找他們的閨女大蔓菁,他一個老年癡呆,家門兒都找不見,咋能找學校去。

大蔓菁給金三的爹喂飯,她爹和她娘是知道的,也沒在意,想著老頭都癡呆了,再絕食就真活不了幾天了,再說大蔓菁願意,金三又沒逼她。雖然他們知道金三始終不死心的在追大蔓菁,可他未娶,她未嫁,年齡差十歲,也無所謂,隻要閨女願意。

他們覺得金三的爹挺有意思的,連家門兒都找不見,竟然能找到大蔓菁的學校去。和一個老年癡呆症患者又不能一般見識,隻好囑咐大蔓菁讓金三看好他爹,別動不動就往學校跑,真丟了咋辦,再說他總去找大蔓菁,那她咋安心讀書,眼瞅著就要畢業實習了。

大蔓菁沒敢告訴她爹娘,羅胖子的老婆追到醫院去了,羅甄妮也回來了,她沒地方躲了,金三才把她背回家的。

金三把她背回家就走了,說讓她好好養傷,他得先回去看看他爹安神了沒有。本來金三是想守著大蔓菁的,可他既擔心他爹折騰著不睡覺,又擔心穆老二的殺豬刀。雖然大蔓菁的腳不是因為他崴的,可那也是因為他爹崴的,俗話說的好不是你就是你爹,反正都一樣,過去父債還子還呢。

在我們坡城還流行這樣一句話: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金三就是那橫的,穆老二就是那愣的,至於不要命的還真沒發現。

20.忐忑了半夜,大蔓菁腳疼的也沒睡著,他爹天不亮就去屠宰場了,那些待宰的豬還等著赤條條的上市呢。她弟弟睡的特別香,一夜都沒醒,大蔓菁擔心他會不會尿床,反正她艱難的去過好幾次衛生間,受傷的腳不能打彎兒,坐在馬桶上必須直戳戳的伸著,否則就鑽心地疼。

大蔓菁還在被窩裏忐忑呢,金三就敲門了,敲就敲吧,還喊:“大蔓菁,大蔓菁。”她都快煩死他了。

二女正在廚房裏做早點呢,聽見金三敲門也不開,而是把肥胖的身子擠進了臥室的門,“金三來了,大蔓菁。”神神秘秘的。

金三的敲門聲把弟弟敲醒了,弟弟揉著小眼兒光屁股就進了大蔓菁的臥室,奶聲奶氣地叫:“姐姐尿,姐姐尿。”二女給他拿礦泉水瓶兒,就是不尿,賴住大蔓菁了,支棱著小雞兒嚷嚷:“姐姐尿,姐姐尿。”

大蔓菁也不知道咋了,弟弟賴她,金三的爹也賴她,尿個尿還挑人。金三的爹她不喂絕食,活活的要把自己餓死,難道弟弟活人也能讓尿憋死,真是豈有此理。大蔓菁知道弟弟若是憋出個三長兩短來,她爹和她娘又怪她,隻好把著瓶子讓弟弟尿。

金三還在敲門,“大蔓菁,大蔓菁。”“快給他開門,快給他開門。”大蔓菁對二女說。

金三一進屋就摸還在尿尿的小寶的屁股,弟弟不讓他摸,就躲,一躲就尿到了瓶子外。大蔓菁覺得金三真是無聊,弟弟的半泡尿都尿地上了,“金三,你給我舔幹淨。”“怕甚,童子尿治百病。”金三說著又摸了下大蔓菁弟弟的屁股,“小寶,叫姐夫。”

大蔓菁開始沒反應過來金三甚意思,等弟弟小寶往他臉上吐吐沫,她才明白甚意思,就瞪著金三說:“金三,你閉嘴。”金三不死心,又摸了一把小寶的屁股,“小寶,叫姐夫。”大蔓菁白他一眼,“金三,你是不是想死。”

二女讓金三吃了早點再走,金三說:“早晨醫院人少,先去拍片。”說著背起大蔓菁就走,走到門口了還回頭逗小寶,“小寶,跟姐夫拜拜。”小寶不理他,光著腳板踩地上的尿耍。

醫院樓上樓下的背著大蔓菁跑,金三累的夠戧,醫生和護士都揶揄他,“金三,樓上樓下跑的挺歡啊,累不累?”“不累,背著老婆咋能累。”金三拍著胸脯道。大蔓菁腳傷了,嘴又沒傷,“金三,你豬八戒。”金三更來勁兒了,學著豬八戒的樣子在醫院走廊裏背著大蔓菁來回地扭。沒想到他爹也跟在後麵湊熱鬧,“豬八戒背媳婦兒,豬八戒背媳婦兒。”臊的大蔓菁恨不得從醫院樓上跳下去。

還好大蔓菁的腳經過醫生診斷並沒有傷著骨頭,金三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背了大蔓菁一上午,他也累的夠戧,就趴在他爹的病床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他爹竟然不在病房,可把金三嚇壞了,以為他爹又丟了。

跑到大蔓菁的病房,發現他爹正給大蔓菁喂飯呢,他爹喂大蔓菁一口,大蔓菁喂他爹一口,倆人吃的不亦樂乎。金三突然感覺他也餓了,張嘴讓大蔓菁也喂他一口,大蔓菁卻把嘴一撇道:“讓你爹喂你。”“大蔓菁喂,大蔓菁喂。”他爹就記住這一句話了。

金三擔心羅胖子的老婆不會善罷甘休,和她閨女羅甄妮來醫院鬧事,就讓她回家躺著養傷去。大蔓菁說:“你爹咋辦?”“我也不知道,愁死我了,要不讓他也去你家吧。”

大蔓菁足足瞪了金三有一分鍾,“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你們金家。”“那就這輩子還吧。”金三嬉皮笑臉地道。

金三背大蔓菁下樓的時候,他爹又跟在後麵喊:“豬八戒背媳婦兒,豬八戒背媳婦兒。”金三覺得他爹越來越像孩子了。還好金三有車,不然從醫院背到大蔓菁家非得把他累趴下。

金三的爹像是擔心大蔓菁跑了似的,上了車還抓著大蔓菁的手不放。

車到了大蔓菁家門口的時候,穆老二正好走到樓下,金三吭哧了半天,把穆老二改成了穆叔。以往金三叫他穆老二習慣了,突然改口叫穆叔了,有點不自在。金三的爹竟然奇跡般地認出了穆老二,叫上沒完沒了了,“穆老二,穆老二……”“還不行?”穆老二握了握金三他爹的手問金三,金三搖搖頭說:“越來越糊塗了。”

穆老二讓大蔓菁自己上樓,金三說:“不行,穆叔,醫生說了不能吃力。”金三就當著穆老二的麵背起了大蔓菁,金三的爹又在後麵拍著手歡呼,“豬八戒背媳婦兒,豬八戒背媳婦。”穆老二隻好跟在後頭說:“這個老金,這個老金。”

小寶一見金三的爹竟然禮貌地喊爺爺,金三急了,“小寶,不是爺爺,是大爺。”小寶不聽,又叫了一聲爺爺。搞的穆老二也沒法兒,就說:“管他呢,孩子懂甚。”

金三把大蔓菁放到**,扭頭又小心翼翼地以商量的口吻和穆老二說:“穆叔,我想讓我爹也在你家待幾天,我怕他一個人在醫院又走丟了。”穆老二和二女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甚好,小寶一個人就夠淘氣了,再加上一個老小孩兒,打不能打捶不能捶的,動不動就哭上沒完沒了了,誰受的了。

誰都知道金三的爹愛哭,動輒就在大街上哭開了,人們都不知道他因為甚哭,一哭誰都哄不住。

金三也不直呼大蔓菁的娘二女了,而是別扭地叫了聲穆嬸,叫的二女渾身不自在。金三的爹竟然也認出了二女,追著二女叫:“二女,二女……”把大蔓菁的娘追的客廳跑臥室,臥室跑廚房。更好玩兒的是,他一邊追還一邊像頑童一樣扯二女的襖底襟。二女的肚子本來就大,被他一扯更一覽無餘了。

大蔓菁不但不說金三的爹還樂的直笑,穆老二也不好說甚,和一頑童能說甚。最後二女幹脆也不跑了,她不跑了,他也不追了,就像大街上那討人厭的小狗一樣,你越跑它越追,你爽性站著不動,它就不追了。

金三的爹不追她了,二女才氣喘籲籲地說:“這個老金,這個老金。”也是不能和他一般見識的口氣。金三早就被他爹淘的無計可施了,有時候被他淘的真想不管他,有時候看他又挺好玩兒的,反正他做甚都無意識,完全是一時興起,又無惡意。

大蔓菁可是幫了他大忙,不然就他爹那孩子脾氣,他那鞋店也得關了門,甭看他雇了不少員工,群龍無首咋行。

金三的爹都住到大蔓菁家了,我們坡城人都議論紛紛,說大蔓菁這回是真的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讓我們坡城人想不通的是,金三竟然毫不嫌棄大蔓菁給羅胖子做過小情人。當然了想不通的都是那些老娘們兒,老爺們兒想的可通了,甭說大蔓菁給羅胖子做過小情人了,就算將來她嫁給金三再離了婚,老爺們兒們也不會嫌棄。反正不論大蔓菁最後嫁給了誰,我們坡城的老爺們兒們都覺得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老娘們兒們覺得金三腦袋讓驢踢了,那麽多錢找個甚樣兒的老婆不成,非找被羅胖子玩過的大蔓菁。每當老娘們兒們在一起嚼舌頭的時候,老爺們兒們都覺得她們是羨慕嫉妒恨。

21.無論人們咋議論,咋說閑話,金三的爹已經鐵板釘釘地住進了大蔓菁家。人們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人家穆老二和二女都不說甚。

大蔓菁的腳直到好利索,羅胖子都沒有回家。首先著急的是羅胖子的老婆,“羅甄妮,你爹這回真出家了。”她就逼著羅甄妮上五台山去找,可羅甄妮卻說:“過幾天他就回來了,急甚。”

又過了幾天,羅胖子還是沒回來,手機已經從關機狀態變成了欠費停機。羅胖子的老婆哭的呼天搶地的,埋怨她閨女羅甄妮,說她把她爹攆走了,哭著喊著讓她上五台山去,把她爹找回來。

羅胖子那麽大的生意,正趕上旺季,就算他雇的那些服務員再會賣衣服,可巧媳婦兒難為無米之炊啊,沒有服裝賣甚。還好都是老供貨商,主動給羅胖子打電話,羅胖子手機欠費停機,就給他老婆打,他老婆就賭氣說:“羅胖子上五台山出家當和尚了。”供貨商以為她開玩笑,“快讓羅胖子接電話。”她老婆就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羅胖子出家了,可生意得照做啊,反正羅甄妮四年大學幾乎都逃課了,開始是跟她心愛的班長每天網吧裏玩通宵,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後來班長為了躲她跑回了老家,她又追到了老家,到最後恐怕連個畢業證都混不上,她娘就說:“羅甄妮,你快別回學校了,替你爹看店吧。”

羅甄妮在學校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回坡城幫她爹看店正合她意。

羅甄妮竟然沒帶她心愛的班長,她娘問她,“你男朋友咋辦?”她竟然說:“涼拌。”

果然沒多久羅甄妮就把班長從她的樓房裏灰溜溜地趕了出去,她像變了個人似的讓他滾,滾回他的老家去賣涼粉。

羅甄妮遺傳了她爹做生意的精明,很快就把她爹的服裝店經營的風聲水起了,連店裏的老員工都佩服她有一套。很快她就自作主張,把他爹掛了二十多年的招牌摘掉換成了她的。原來叫羅胖子服裝店,她改成了甄妮服裝專賣店。

期間羅甄妮瞞著她娘偷偷上過一趟五台山,向和尚們打聽過,卻都說沒有她要尋找的人,不過回來後她也沒敢把實情告訴她娘,怕她娘又尋死覓活的和她算帳。

對於羅胖子,他閨女羅甄妮總是充滿期待的,覺得他也就是嚇唬嚇唬她娘,目的隻有一個,讓她娘同意和他離婚,然後他好名正言順的娶大蔓菁。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羅甄妮也急了,因為大蔓菁都大學畢業了,她爹羅胖子都沒有音信。羅甄妮覺得大蔓菁一定知道她爹在甚地方,就算全世界的人他都不告訴,他也會告訴大蔓菁。可大蔓菁卻告訴她說,她真的不知道她爹羅胖子在那裏,還說讓她趕緊報警吧。大蔓菁還告訴羅甄妮另外一個消息,她說她就要和金三結婚了,羅甄妮竟然說了句祝福的話。

羅甄妮以為大蔓菁結婚的時候,她爹一定會回來的,他那麽愛大蔓菁,為她離家出走,她結婚他咋能不回來,不是有句話說的好麽,“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你要結婚了,而我發現我依然一如既往的愛著你,可和你結婚的那個人卻不是我。”

羅胖子的離家出走,讓我們坡城的不少娘們兒都感到了擔憂和害怕,連羅胖子那樣一個知書達理的男人為了愛情都能離家出走,那她們的男人還有甚做不出來的。

金三的爹像影子似的跟著大蔓菁,大蔓菁走到那裏都領著金三的爹,就連拍婚紗照都領著他,怕他丟了。攝影師給大蔓菁和金三拍照的時候,金三的爹就圍著他們轉圈,邊轉圈邊拍手,“新娘子,新娘子。”好像大蔓菁是他的新娘子似的樂的合不攏嘴。

金三的爹高興,金三就更高興了,每天恨不得把大蔓菁捧到手心裏。大蔓菁也很高興,似乎羅胖子的離家出走對她沒有絲毫的影響,但她還是幾次給羅甄妮打電話,讓她報警。

羅甄妮還在等,等大蔓菁和金三結婚典禮的那天,她總覺得她爹會回來。不是她不急,是她不知道該咋和警察說,雖然全坡城的警察都知道羅胖子是因為大蔓菁離家出走的,可他一個大活人,腿在他身上長著,他想走誰也攔不住。

本來羅胖子的離家出走,在羅甄妮看來就是丟人顯眼的事,他爹羅胖子都快五十歲了,為了二十多歲的大蔓菁離家出走了,不管不顧的。羅甄妮從心底裏也覺得大蔓菁美,可再美她爹也不該為了她離家出走。倘若她爹二十幾歲,她爺爺奶奶不同意他娶大蔓菁,他離家出走,羅甄妮是可以理解的,可他的閨女都和大蔓菁一般大了,所以羅甄妮挺恨她爹的。法律是規定婚姻自由,可他也不能說走就走,丟下她們娘兒倆。

羅甄妮竟然自告奮勇的要給大蔓菁做伴娘,那需要多大的勇氣啊。大蔓菁夠美了,再穿上婚紗,更把羅甄妮比的醜陋了。其實羅甄妮在我們坡城也算好看的女孩子,可要是和大蔓菁比那就遜色了。

羅甄妮和大蔓菁是同學,又都認識,她做伴娘,金三認為再合適不過了。伴郎是金三的一個朋友,長的也算英俊。金三和大蔓菁都有意想把伴娘和伴郎撮合到一起,可羅甄妮卻說他們亂點鴛鴦譜,還說她已經有心上人了。大蔓菁以為她還心係著班長,就背著羅甄妮把她在學校裏的那段愛情講給了金三的朋友聽,還說她不看好他們,覺得他們不會有未來,所以讓金三的朋友主動點,可金三的朋友一聽說羅甄妮在學校裏有過男朋友,還打過胎,就把嘴一撇道:“你饒了我吧,你以為我是收破爛的呢。”“羅甄妮不嫌棄你就不錯了,你還嫌棄人家。”大蔓菁也撇嘴,誰知道金三的朋友竟然說:“可惜啊,她不是你大蔓菁。”

就從金三朋友的那句話,就能聽出大蔓菁無論做了甚事,男人們都能原諒並欣然接受。

大蔓菁的婚禮在我們坡城,可以說前無古人,光乞丐就把我們坡城大酒店圍了個水泄不通,可當大蔓菁出現在酒店門口迎接親朋好友的時候,那些乞丐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氣浪推開了似的,瞬間就向兩邊散開了,大蔓菁美的都讓他們不敢近前念喜。

婚禮上最開心的要數金三的爹了,拖著大蔓菁的婚紗出來進去的在酒店門口晃,“大蔓菁美,大蔓菁美。”看熱鬧的就說:“我看金三他爹一點都不癡呆,癡呆他還知道大蔓菁美。”“廢話,傻瓜都知道大蔓菁美。”

直到婚禮散場,羅甄妮都沒在人群中看見她爹羅胖子,她不死心又偷偷問大蔓菁,“你真不知道我爹在哪兒?你結婚他就沒給你打電話?”“羅甄妮,你咋還不報警,我要是知道我還讓你報警啊。”

這回羅甄妮徹底信了,他爹羅胖子是真的離家出走了。

羅甄妮是在大蔓菁和金三結婚的第二天,和她娘一起走進的派出所。

22.首先接受警察調查的是大蔓菁,因為羅甄妮的娘一口咬定羅胖子是因為大蔓菁而離家出走的,接著接受調查的是金三,最後羅甄妮和她娘也接受了警察的詢問,警察說了在羅胖子沒有找到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好像羅胖子被人謀殺了似的。

羅甄妮覺得報警也白報,她爹羅胖子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又不是別人綁架走的。大蔓菁如實的和警察講了她和羅胖子之間的事,她說她談不上愛不愛,就是感覺和他在一起特別的塌實。金三覺得警察找他完全沒有道理,因為羅胖子離家出走的時候,他還沒娶大蔓菁。羅甄妮和她的娘都覺得警察莫名其妙的,仿佛是她們把羅胖子藏了起來。

無論警察詢問誰,都不會影響大蔓菁的幸福,我們坡城兩個最有錢的男人,一個因為她離家出走了,一個娶了她。

金三和大蔓菁結婚後,變化最大的是金三的爹,好像癡呆的沒有原來厲害了,我們坡城人都覺得他是裝的,不然大蔓菁一和他兒子金三結婚,他咋就癡呆的不厲害了呢,就不絕食了呢,不讓大蔓菁喂他吃飯了呢。

以往金三的爹走在大街上看甚都希奇,看看這,瞅瞅那的,自從大蔓菁和金三結婚後,他走在大街上總是一個人笑,人們就問他,“老金,你笑甚呢?”“結婚,結婚。”他更樂了。

盡管那樣,金三依然擔心他爹走丟了,口袋裏不但裝了寫了他和大蔓菁手機號的紙條,還在他爹的背心上縫了布條。大蔓菁也擔心他走丟了,他走到那裏都跟著他,從不讓他單獨上街。

我們坡城人都說金三的爹命好,金三孝順,兒媳婦大蔓菁也孝順。金三的爹在大蔓菁麵前表現的特別的乖,遇到對麵馬路來車,大蔓菁讓他站住他就站住,從不亂跑。

當然我們坡城人也說大蔓菁之所以對金三的爹那麽好,完全是因為金三有錢。可穆老二卻說:“有錢人多了。”

金三和大蔓菁的結合是真正的郎財女貌。俗話說男怕幹錯行,女怕嫁錯郎。我們坡城人都覺得金三幹對了行,大蔓菁也嫁對了郎。

結婚後大蔓菁每天隻做兩件事,一件照顧金三的爹,一件往銀行存錢。

金三的鞋店和羅甄妮的服裝店都在一條街上,倆人低頭不見抬頭見。金三新婚的第二天就和羅甄妮走了個頂頭,羅甄妮開他玩笑說:“金三,我以為你精盡人亡了呢。”“過日子得細水長流。”金三樂嗬嗬的,從裏到外都洋溢著幸福和對大蔓菁的心滿意足。

羅甄妮咋也想不明白,金三明知道大蔓菁做過她爹羅胖子的小情人,還娶她做老婆,還像古董商撿了大漏似的偷著樂。

自從羅甄妮的爹放話要把大蔓菁發展成小情人,她爹被大蔓菁的爹捏著後脖頸嚇的尿了一褲襠那天起,羅甄妮就看大蔓菁不順眼,她不但讓她爹丟了人,還讓她也丟了人。

上大學後,羅甄妮整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班長麵前晃來晃去,可他的目光還是被大蔓菁勾了去。好不容易她低聲下氣地倒貼錢供他吃喝玩樂,還搭上了自己的處女之身,也沒感動他,到畢業的時候他還在惦記著大蔓菁,因為他的手機裏收藏的全是偷拍大蔓菁在校園裏的照片和視頻。

羅甄妮把他從樓房裏攆出來的同時,連同他的手機摔了個粉碎,並且羞辱他道:“你他媽的也配暗戀穆琳珊,實話告訴你,你給她擦屁股你都不配。”

穆琳珊就是大蔓菁,大蔓菁就是穆琳珊。

羅胖子離家出走的第三年,也就是金三和大蔓菁結婚的第二年,金三在苦苦央求大蔓菁無果的情況下,倆人在民政局辦理了離婚手續,原因是羅甄妮懷孕了,孩子是金三的,原來她和金三已經好了半年多了。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金三是被羅甄妮惦記上了。她覺得她搶了她的初戀男友,搶了她爹,所以她搶了她的老公。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金三就算是柳下惠也架不住羅甄妮一而再再而三的投懷送抱,何況羅甄妮僅僅是比大蔓菁長的遜那麽一點點色。

離婚時,金三說:“要甚你開口吧。”大蔓菁卻隻要了金三的爹,她說:“還是我帶著你爹吧,他也離不開我。”金三又問:“那房和存款呢?”“結婚時那些也不是我的,離婚後更不是我的了。”感動的金三抱著大蔓菁哭成了淚人,求她給他一次機會,他發誓和羅甄妮斷絕關係,可惜大蔓菁沒給他機會。

走出民政局,金三問大蔓菁,不要房不要錢你咋生活,大蔓菁笑道:“租房的又不是我一個人。”“那你打算幹甚?”“養豬。”

在我們坡城形容一個人沒別的本事,就隻能去養豬,因為養豬誰都會。

大蔓菁和金三離婚後不但沒要一文的生活費,還把金三的爹帶回了家,氣的穆老二刀子磨的呼呼的,金三的爹看見他磨刀,卻拍著手叫:“磨刀,殺豬,吃肉。”

都說金三的爹癡呆了,可他竟然跑到金三的鞋店狠狠的扇了金三兩耳光,扇的金三撲通就給他爹跪下了,“爹,我錯了,爹,我錯了。”

那天如果不是大蔓菁拉著,金三的爹非把羅甄妮的服裝店抄了。

讓人沒想到的是,大蔓菁竟然真的帶著金三的爹去養豬了,錢是大蔓菁從銀行貸的大學生創業貸款,金三痛心疾首地道:“大蔓菁,你這是打我臉啊。”

穆老二說:“你甭指望老子給你殺豬。”“殺豬誰不會。”

真是龍生龍鳳生風,穆老二的閨女會殺豬,大蔓菁竟然真的在春節前把自己養的幾頭豬殺了,並且拉到集市上賣了。金三再次痛心疾首地道:“大蔓菁,你這是打我臉啊!”

金三的爹跟在大蔓菁身後像是不認識金三似的,眼皮都不抬。

23.大蔓菁和金三離婚後,我們坡城多了兩樣東西,多了個養豬的,多了個孩子,金三和羅甄妮的。金三一直拖一直拖,拖到羅甄妮肚子裏的孩子快要呱呱墜地了才和她領結婚證。

羅甄妮肚子裏的孩子滿月那天,羅胖子都沒有回來。羅胖子的老婆三天兩頭的往派出所跑,指著所長的鼻梁罵,“你們警察都是吃幹飯的,連個人都找不到。”所長也沒辦法,說:“甚線索都沒有你讓我們去那裏找。”“上五台山啊,羅胖子走的時候說上五台山出家當和尚去了。”

沒辦法,所長還真上了一趟五台山,別說羅胖子了,連個姓羅的和尚都沒找到。

所長前腳剛回坡城,後腳羅胖子的老婆就追到派出所了。所長說:“中國這麽大我去那裏給你找羅胖子去。”羅胖子的老婆不相信所長真沒找到羅胖子,就急不可待地追問:“羅胖子是不是真出家了,你見到他沒有,他都說甚了?”所長都不知道咋回答她,隻好說:“五台山連個姓羅的和尚都沒有。”

羅胖子的老婆在派出所就哭開了,哭的所長更沒辦法了,就給金三打電話,讓他趕緊把他丈母娘弄回家。金三正忙著裝修新店麵,雖然活都是裝修師傅在幹,可他也滿身的灰塵,就說:“給羅甄妮打電話。”

最後是羅胖子老婆自己離開的派出所,一邊走還一邊罵她閨女羅甄妮,怪羅甄妮攆走了羅胖子。

金三和羅甄妮結婚後,又開了一家新店,既賣衣服又賣鞋。我們坡城人都覺得金三這回算是真正的找對老婆了,真正的夫唱婦隨了,真正的門當戶對了。

在我們坡城人眼裏,像金三那樣的有錢人也就配娶羅甄妮那樣的女子,或者反過來說像羅甄妮也就配嫁金三那樣的男子。

穆老二有事沒事愛去大蔓菁的養豬場外麵溜達,每次看到大蔓菁不怕苦不怕髒地喂豬,清理豬圈,都會說:“吃飽了撐的,吃飽了撐的。”回到家又開始罵二女了,“你他娘的就知道吃,還不趕緊去幫大蔓菁喂豬。”“你咋不去!”“老子是殺豬的,又不是養豬的。”

從此大蔓菁的養豬場又多了兩個人,二女和小寶。小寶依然管金三的爹叫爺爺,金三的爹整天領著小寶攆豬耍。豬在前麵跑,他們在後麵追,一邊追還一邊學豬叫。

大概不到三年的時間吧,大蔓菁的養豬場竟然發展成了集飼養宰殺一條龍的年出欄萬頭豬的養豬場。大蔓菁的爹整天抱怨,說累死他了。大蔓菁說:“你累甚,豬又不用你宰。”大蔓菁的爹脖子一歪,“機器宰也得人看吧。”“你能看懂甚。”

自從大蔓菁的養豬場發展壯大後,她就引進了機器屠宰,把穆老二的屠宰場都擠的門可羅雀了,隻好關了門。關門後整天往大蔓菁的現代化的養豬場跑,圍著那幾台機器轉來轉去的吧嗒嘴,“時代不同了,殺豬的下崗了。”

大蔓菁養豬的那幾年正趕上豬肉價格像坐上了直升飛機似的往上躥,等豬肉落價的時候,大蔓菁竟然和國內一家火腿公司簽訂了生豬飼養合同,也就是說大蔓菁養的豬不受市場豬肉價格上下波動的影響,公司都以合同價收購。

我們坡城人都懷疑大蔓菁背後肯定有個能人在出謀劃策,那個人很可能就是離家出走多年的羅胖子。我們坡城人還懷疑金三和羅甄妮掙的錢都神不知鬼不覺地打到了大蔓菁的帳上了,不然大蔓菁養那麽多豬那裏來的錢。

據某銀行經理一次酒後吐真言說:“羅甄妮真是個傻B,金三把錢都背著她給了大蔓菁。”

反正說甚的都有,直到羅胖子的老婆接到法院的起訴書,才知道羅胖子根本就沒上五台山出家當和尚,而是和幾個生意上的朋友組建了和大蔓菁簽定白條豬收購合同的那家火腿公司。

羅甄妮一口咬定,大蔓菁欺騙了她,說她從開始就知道她爹羅胖子在那裏。大蔓菁說:“你愛信不信。”

法院開庭的時候,羅胖子沒有到庭,他的代理律師一個人出的庭。羅胖子的老婆死活還是不同意離婚,羅甄妮當庭逼著她娘簽字,說:“簽字,簽字,趕緊簽字。”她娘眼一閉又哭了。

其實羅甄妮知道,無論她娘簽不簽字都無法改變甚了,他爹羅胖子和她娘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了。

就在我們坡城人都以為羅胖子會回來娶大蔓菁的時候,大蔓菁卻讓人大跌眼鏡地和一個推著自行車賣熏肉的人結婚了,連他爹都納悶的不行,問她為甚,她說:“我愛吃熏肉。”

真不知道大蔓菁是甚邏輯,愛吃熏肉就嫁給賣熏肉的,要是愛吃屁還不愁嫁給拉屎的,當然了這是她爹的原話。

真搞不明白大蔓菁她們一家人,她爹殺豬的,她養豬的,她男人賣豬的,賣熏肉也等於變相的賣豬,難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進了門還得出門。

我們坡城人後來都說,大蔓菁她們一家人都是吃貨,他爹愛吃,她娘愛吃,她也愛吃,她弟弟更愛吃,就連金三的爹也愛吃,她男人每天熏那點肉還不夠她們一家人吃的。

無論大蔓菁咋愛吃,每年我們坡城春節聯歡晚會的時候都會被冠以美女企業家穆琳珊女士出來講幾句話。那時人們才知道女人原來嫁的好還是不如幹的好,比如美人大蔓菁,她若是嫁了羅胖子,人們提起她的時候,最多說羅胖子那小媳婦大蔓菁。她若是嫁給了金三,人們提起她的時候,也不過是金三他媳婦大蔓菁,惟獨她嫁給了熏肉的男人,人們提起她的時候,永遠都是美女企業家穆琳珊女士。

美女企業家穆琳珊女士成了我們坡城的招牌,不少外地人提起我們坡城,就會說:“我聽說過你們那裏的美女企業家穆琳珊,養豬的。”

也許沒有人知道美女企業家穆琳珊女士為甚養豬,但這個世界上永遠有那麽兩個男人每每想起大蔓菁都心存愧疚,一個是金三,一個是羅胖子,他們在她麵前永遠抬不起頭來。用金三他爹的話說:“豬豬豬,殺了吃肉。”

當然金三他爹說這話的時候也許未必是說金三和羅胖子,但我們坡城人想象力豐富,就覺得金三他爹是說金三和羅胖子呢,說他們是豬,隻能殺了吃肉。

管他呢,反正美人大蔓菁的故事講到這裏也接近尾聲了,最後讓我們再聽一次金三她爹說的那句話吧,“豬豬豬,殺了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