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落看到沐清歡的眼睛,不用細想就知道她在譏諷些什麽。也隻是一眼,她就知道,麵前的沐清歡,已經不是當年的沐清歡了。
就算在這裏看到她,隻是稍微驚訝過後,便恢複如常,心思不可謂不深沉。
想起兩人初見時,沐清歡溫和恬靜,即使知道祁墨喜歡她,也不曾將她放在眼裏。再看現在,沐清歡就站在她麵前,那麽風輕雲淡,卻令她忌憚不已。
司落卻無法跟她一樣淡然,她看向楓蕘,驚異於沐清歡沒死這件事情的同時,心裏頭針紮似的疼。這個人,居然連她都騙……
“祁墨或許一輩子都想不到,他千查萬探的內鬼,居然會是他最在乎的人。”沐清歡輕笑,沒有嫉妒沒有憤怒,隻是覺得諷刺。
祁墨找了那麽久的人,思念了那麽多年的人,就像蘇潺以為的那樣,司落曾是他心裏誰也撼不動的心上人。當初回來的時候,一片煙花爛漫裏,他一句‘我想你’,她一句‘所以我回來了’,讓自己曾經那麽嫉妒。
現在想想,真覺得諷刺之極。
真誠的一句我想你,換來的卻是她有所圖謀的回歸,祁墨如果知道,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這可是祁墨第二次看錯人了。
隻是她這個第一次,最終被拋棄,而司落這個人,始終陪在他身邊。
祁墨在司落與楓蕘這樣的人手裏吃虧,也不算丟人。
楓蕘也沒有想到,司落會在這時候過來。見沐清歡開口譏諷,他眉頭皺了皺,道:“清歡,以後你們還是搭檔,不要這麽仇視對方。”
沐清歡回眸一笑:“你該擔心的不是我,而是司小姐。我看她的眼神,像是想殺了我。”她望向司落,微笑著走向她。
司落看著她款款而來,那臉上雖然笑著,眼中卻沒有一絲溫度。她雙手背在身後,嘴角弧度愈深。
走到她麵前,兩人麵對麵,彼此相望。
司落心頭竟有一絲絲寒意。
沐清歡湊過來,她身體下意識的後仰,對方卻是伸出了手:“司小姐,過去的都過去了,希望以後相處愉快。”
變臉的速度,堪比楓蕘!
司落心頭駭然,頓時動了殺心!這麽一個人,留在楓蕘身邊,留在她的麵前,將是多麽的危險!
沐清歡的眼神中充滿了挑釁,手就這麽伸手,另一隻手背在身後,好整以暇的像是在觀察她的反應。甚至從沐清歡的眼睛裏,她看到了那其中的玩味與輕蔑。
一個她曾經看不起的人,有什麽資格在她麵前猖獗?
司落冷哼一聲,看也沒再看她一眼,繞開她走向楓蕘。
楓蕘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卻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麽。
沐清歡收回手,淡淡一笑,轉身出了門。
她一離開,司落的臉色頓時變了,她幾步走向楓蕘,站在他對麵,冷聲道:“她是什麽意思?”
楓蕘不怒不惱:“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她是祁墨的人!你居然把她留下來,你知道……”
“你知道你這麽跑來,有多危險麽?”楓蕘打斷她,淡淡道:“司落,祁墨不是已經懷疑你了麽,你是我認識的最冷靜的女人,什麽時候你變得這麽莽撞了?”
司落呼吸一窒,是啊,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淡定了?
是因為楓蕘對她的隱瞞,還是沐清歡活著的消息對她的衝擊,還是沐清歡那自大的挑釁?她分不清自己究竟為什麽而生氣,看著楓蕘那波瀾不驚的臉色,她胸中的怒意更甚。
“你問我危險不危險,那麽你知道留下沐清歡這樣的人在身邊,有多麽危險嗎?”
楓蕘輕笑:“她是一把雙麵刃,用得好會是最鋒利的刀。當然,用得不好,也會傷了自己。但這樣不是更有趣麽?”
司落無語了。
她坐下來:“楓蕘,我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楓蕘卻是一笑,轉移了話題:“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祁墨最近在密謀著什麽,隻是他最近總是避開我,我希望暫時不要再貿然出擊,以防萬一。”
“這種事情,完全可以電話裏麵說。”楓蕘笑得輕淺,眸子卻是溫和的將她望著。
司落一對上他這樣的視線,怒意去了大半。歎道:“你總是這麽不慍不火的,我有時候真想知道,這個世上還有沒有事情能夠讓你有情緒變化。”
楓蕘笑:“這就是我。”
“是啊,這就是你。”司落睨了他一眼,不同於別人對他時的那種恭敬的態度,她在他麵前隨意而自然,“楓蕘,你知道我為什麽覺得沐清歡為什麽危險麽?”
“哦?”楓蕘來了興致:“洗耳恭聽。”
“因為你對她,跟其他人不同。”司落毫不客氣的道:“你說她是祁墨弱點,可在我看來,她也是你的弱點不是麽?”
楓蕘臉上表情陡然消失!
司落知道自己說對了,心裏失落的同時,內心對沐清歡的殺意更甚!她臉上沒有表現出來,淡淡道:“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越是在乎的人,你利用的更徹底。越是重要的人,你越是會裝作不在乎。不管是對祁墨,還是沐清歡。楓蕘,沐清歡不能活。”
見楓蕘不語,她又道:“她的父親沐江右,曾是背叛組織的頭目。他的女兒,怎麽可能會忠誠?你不要白日做夢了。我不相信她會真心跟隨你。”
“我也不相信。”楓蕘一開口,司落頓時愕然:“那你、你……”
“我為什麽會留她在身邊?”楓蕘反問,臉上全無剛才那抹冷然,溫和似玉:“讓她和祁墨兩敗俱傷,不是更有趣麽?”
望著他神色淡然的俊臉,司落心頭發怵。
沐清歡身處黑暗中,閉著眼在等待著什麽。終於,司落從別墅出來,徑直走向這邊。
司落打開車門坐進去,開出了一段路,正想著楓蕘的話,她心裏又是驚又是喜。
喜的是他清楚的知道把沐清歡留在身邊的利害,驚的是依照他的性子,自己在他心中,未必是重要的。
喜與驚之餘,還有著淡淡的失望。
她親眼見證了他的成長與變化,卻也最是害怕他的成長與變化。如今的他,誰都無法駕馭。那個一手將他變成這樣的人,連接在他身上的那根線,遲早會斷掉。
突然後背發寒,司落猛然回神,一抬眼便與後視鏡裏的一雙眼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