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蕘睜開眼。
光芒有些刺目,他卻沒有移開視線。麵前有道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看清了是紅罌,他笑道:“嘖,我又沒死。”
紅罌一怔,沒說什麽。
早在從那場爆炸中逃過一劫,很多事情就變了。
司落投靠了長老院,處處與楓蕘作對,像是一個瘋子,想要在他的生命裏留下點屬於自己的色彩一般。
而楓蕘呢,更是處處透著死氣,哪有當初的魄力,似乎隨時準備赴死一般。
“紅罌,給我倒杯水吧。”楓蕘說。
他想起身,全身卻是無力,看著紅罌手裏那水杯,笑了笑:“算了,也不是很渴。”他望著雪白的房頂,嘴角掛著習慣性的弧度:“又給沐清歡使了個絆子,紅罌,你說我是不是很卑鄙?”
紅罌搖頭。
楓蕘揮了揮手,淡淡道:“你出去吧。”
紅罌沒有多待,立即退出去。
楓蕘想到沐清歡奮不顧身撲向墨帆時的情景,無奈的笑了聲。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他輕而易舉就能猜到她會做什麽。隻不過這種算計她的手段,他忽然有些膩了。
他抬起手,看著光芒裏自己那毫無血色的手指,輕歎道:“演戲麽,就要演的真實一些。用這雙手推你們一把,親愛的哥哥,你會感激我麽?”自言自語般說完,他自己先笑了。
笑得直到咳出血來,他的臉色忽然一冷,寒聲道:“進來!”
門打開,露出了司落的身影。
她長發披下,下巴高傲的抬起,隻是神情不似往日那般豐富,如今的她就像戴了張麵具一般,即使對著楓蕘,她都一逼淡漠無情的模樣。
楓蕘不為所動,笑得一如往日:“你是來看我死了沒有?還是專程來給我收屍的?”
司落眼中有薄霧顯現,卻在轉眼間,她又恢複如常。
“隻是想看看你。”她說。
她甚至沒有走過去,而是就站在門後幾步的位置,遙遙的望著他。
楓蕘朝她伸出手:“過來。”
司落遲疑了一下,提步走了過去。
楓蕘握住她的手,那手不似往日那般溫暖,竟比他的手還要冷上幾分。他道:“你還有多少時間?”
“活過今年算不錯了。”
楓蕘睫毛顫了下,道:“今年隆冬,陪我回去看一場雪吧。”
小時候,那個龐大的莊園,隻有兩人相依作伴,每當下雪的時候,他便裹著厚厚的衣服,看著她在雪裏狂奔的身影。
那也許,是他們最單純的時光吧。那時候她還隻是一個缺少陪伴的小公主,他也隻是一個寂寞的小男孩。
司落手一顫,下意識收回。她笑了笑,說道:“門主,長老院的人不能隨便露麵。”
楓蕘失笑:“那你怎麽站在我麵前?”
“上麵有吩咐,讓我看看你死了沒有。”司落說著,打了個響指,立即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麵無表情的走進來,她道:“順便給你帶了兩名出色的醫生,希望門主能早點康複。”
楓蕘看了兩人一眼,笑得溫和之極:“多謝你了。”
“不客氣。”
司落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紅罌走進來,幾次欲言又止。
楓蕘無所謂的笑了下:“沒事,她就是生我的氣,過段時間就會回來的。”
紅罌卻並不像他這樣樂觀。
就在這時,有消息傳來,祁墨帶著人,跑去長老院了。
楓蕘聽到這個消息,笑了好半天。
紅罌連他笑什麽都不知道。直到他笑夠了,連傷口都崩出了血,他才說:“你知道麽紅罌,我這個大哥,比我可聰明多了。”
祁墨有多聰明紅罌不清楚,可是楓蕘很聰明,聰明的令人膽寒。
“紅罌,將來你有什麽打算?”楓蕘忽然問了個不著邊的問題,讓人一頭霧水。
紅罌如實道:“保護你。”實際上這是她一直以來的信念,從跟在他身邊後,就隻有這麽一個念頭。
楓蕘想了想,那煩惱的樣子,令紅罌覺得如今的楓蕘相比以前的陰鬱危險,多了點普通人的味道,有時候她甚至會忘記他是七重門的門主,曾經她在他麵前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個字的存在。
而現在,楓蕘有時候會拉著她聊天,就像一個孤獨的孩子一樣,盡管她總是回答的很好,也從沒有真正的將自己的位置放在與他相等的地方和他聊天,但楓蕘興致總是出奇的好。
七重門裏,安靜的就是暴風雨來寧前的平靜,卻無端的令人感到巨大的壓力。
紅罌甚至心裏浮起了一絲絲不安,這種感覺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
當她說完‘保護你’三個字的時候,楓蕘沉默了足足十來分鍾,紅罌便一直立在旁邊。
楓蕘說:“除了這件事情,你還想做什麽?”
紅罌愣了下,仍然老實回答:“想開個書店。”
楓蕘頓時來了興趣:“沒想到紅罌你的誌向居然會是開書店,是有什麽故事在裏麵嗎?”
紅罌不自然的道:“開個安靜的書店,這樣以後楓先生和司落小姐若是累了,可以去歇歇腳。”她一個殺手,有這種想法在別人看來一定非常奇怪吧。這種話,她從未對人說過,第一次說出口,迎上楓蕘溫和的笑容,她不但沒有不自在,反而覺得自己有這種念頭再正常不錯。
似乎是聯想到了她口中那安靜的書店,楓蕘眼角笑意深了些,連那往日令人感到陰森的臉,都溫柔了許多:“我很喜歡你這個想法。紅罌,你以後要是開了書店,我一定會時常去坐一坐。”
紅罌應了聲,卻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這種事情太過遙遠,根本不可能有實現的一天。可楓蕘卻似乎當真了似的,說出那話時,如同承諾一般。
不等紅罌有個緩衝的時間,楓蕘道:“在這個心願實現之前,咱們還有好多事情需要做。比如,對付祁墨,保護長老院的人不被牽直扯進來。”
紅罌深以為然。
祁墨如同就像扼住了他們的喉嚨,隨時都會咬下來,用尖銳的利齒撕爛他們的脖頸,徹底毀滅他們。
相比紅罌的緊張,楓蕘簡直可能稱之為怡然自得。他道:“來也來晚了,衛鞅這會兒,估計早把人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