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冕很快冷靜下來,容臻看著顧以南時的眼神,就像一頭小凶獸,恨不得撲上去咬死他。

陸壯壯生怕容家兩個小孩子鬧出人命,防備了這一個又防備了另一樣,最後沒辦法,隻得悄悄去打電話給自己的哥哥陸明明。他再轉過身來時,隻見顧以南身體搖晃了幾下,嘭地一聲倒地。

這會兒陸明明才看到他腹部那殷紅色的血洞,他的臉色是流血過多的慘白。

陸壯壯匆忙招呼醫生,七手八腳的將顧以南抬走。看看手術室,又看看顧以南離開的方向,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血,陸壯壯臉色陰鬱,重重的歎了口氣。

這都什麽事啊這是,陸壯壯覺得自己接下來會特別悲慘,剛才電話裏頭得知他幫容七做的事情,發了好一通火,現在他耳膜都在發顫。

夜,很快降臨。

顧以南猛地睜開眼,掀開被子跳下床,腹部傳來撕裂般的痛,他悶哼一聲,捂著傷口處往上走,護士正好進來,伸手要攔他:“哎,先生,你現在最好別亂動,萬一傷口撕裂感染發炎怎麽辦……”

“滾開!”顧以南心跳加速,粗魯的將護士推開,大步走出去,衝向手術室。

他一腳一腳的踢門,很快幾個醫生護士過來將他壓住。

“先生,你在幹什麽?”

顧以南反手一把揪住醫生的領子,失聲大吼:“中午的時候在這裏做手術的人呢?她在哪裏?!告訴我她在哪裏?!”

醫生差點被他揪斷氣,好不容易被解救出來,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個醫生,來到顧以南身後,手裏的針筒紮進他身體裏。

顧以南動作一僵,雙眸猛地瞪大,隨即想張口說什麽的時候,整個人癱軟了下去。

他的傷口又裂開了,護士趕緊把他拖往病房,剛才差點被掐死的醫生看著對顧以南下黑手的同事,愕然道:“你手腳倒是快,這男人力氣真大,哎對了,你一個神經科醫生跑來外科幹什麽?”

另一名醫生將注射管放回白大褂口袋,笑了笑:“我也沒辦法,上頭有人非要這個男人好好睡一覺,我沒想到他醒這麽快。來晚了一步,不然你也不用遭罪了。”

兩人對視一眼,心道這些事情也跟他們沒什麽關係,能不管則不管。

一人說:“聽說白天那個女人死了?”

“是啊,屍體已經被她的家人運回去了,哎,兩刀,一刀捅進心髒,據說是她自己捅的……”

兩人的身影從病房外離開,昏睡中的顧以南睫毛顫了顫,又安寂了下來。

鬥轉星移,一天又一天。

顧以南再醒來的時候,非常安靜。

喬音坐在床畔,默不作聲地看著他。眼睛紅腫的像核桃,白眼仁當中全是血絲,一看到顧以南睜開眼,她的聲音像重感冒一般:“今天院長就要火化了,明天下葬,容家一手操辦,你去也好,不去也好,今天這個日子,院長應該不想看見你。”

顧以南突然低笑出聲,笑聲如哭:“她不會死的,你騙我。”

喬音突然撲過去,一口咬在他在胳膊上,仿佛要把他的手臂咬爛似的,整個病房裏開始漫延血腥味。顧以南眨了眨幹澀的眼,突然一抬手,揮開喬音,他的手臂上出現兩排細密的牙印,血珠匯集在一起,染紅了白藍相間的病服。

他緩緩坐起身,一言不發的往病房外走。喬音要疾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不顧醫院裏眾人投來的視線,她哭的衝他的背影吼叫:“你這個大壞蛋!你永遠也看不到院長了!她死了!被你殺死的!嗚嗚……你這個壞人!”

她的聲音沙啞,一字一字落在顧以南心上,他臉色勝過白紙,依稀可見皮膚下青色血管。前行的腳步為之一頓,再抬起時,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

喬音一追著跑著哭著,摔倒了再爬起來,直到顧以南的身影漸漸消失。

顧以南趕到殯儀館的時候,正好看到容七被推進操作間,他目眥欲裂,跌跌撞撞的衝過去:“住手!!!”

他嘶聲怒吼,還沒有過去,便被突然衝出來的容冕一拳打倒在地,容臻失控哭泣著撲過來,被身後一個婦人拉住。她將容冕拉開,一身黑裙的她膚色白皙,歲月仿佛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悲傷而憔悴,眼神卻是溫和的。

她來到顧以南麵前:“我聽小冕說過你,不管你和容七有什麽恩怨,人死怨消,她以死來逃離你,這種時候,讓她走的安靜一些吧。”

顧以南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他機械般爬起來,腿一軟又跌倒,想扶住什麽,什麽也扶不住。

他最終跌坐在地,低低的哽咽著,全身篩康一般顫抖,腰上的傷口裂開,染紅了病服卻渾不自知。他哭著笑,笑了又哭,宛如癲狂。

所有的人都冷眼看著她,容家兩兄妹恨不得殺他,沐清歡自始至終站在角落,低垂著眸沒有看他。簡瑜在大罵,從頭到尾髒話沒一句重覆,整個場麵混亂而又詭異,他就像誤入了一個不屬於他的圈子,一群不熟悉的人……真是荒唐啊。

他想,他為什麽要醒過來,為什麽醒過來卻什麽也記不住,為什麽記不住卻非要招惹容七……容七,容七,你可真是不留餘地,不留餘地……

他猛地咳嗽起來,喉嚨如同火燒,他想說話卻最終說不出話,那股氣血衝上眼眶,模糊了視線。

有人扶住了他的手臂,他木然轉頭望去,祁墨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情緒:“走吧。”

顧以南想說不走,一張口,喉嚨裏全是血。祁墨拖著他直接扔進車裏,自己則坐進駕駛座,驅車離開。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顧以南怔怔的坐著,窗外風景如流水。他看著祁墨,聲音啞的幾乎聽不見,似乎廢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發出聲音:“她身體裏有殘留毒素,孩子活不過四個月,還會因此拖垮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