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悅還是覺得江時婉很可笑。

江時婉上了車,沒有立刻就走,用手輕緩的揉了會兒小腹,她望著光線刺眼的入口方向,想起了離開辦公室前江時悅說的話。

“你剛才問我,如果我是你,我會不會為了鍾越城那樣做。如果是兩三年前的我,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現在,我看的比你,比所有被愛情蒙蔽雙眼的天真少女明白的多,我為之真心付出的男人視我如廉價弊履,喜歡我的卻緊緊把我當做慰藉的工具,隻此兩個男人之後,我才知道,錢,才是最重要的,至少有了它,我再站到他們麵前的時候,可以昂首挺胸,我不必再依附於誰,不必廉價地送上了自己的感情,我自己也可以過的很好。”

那時她還坐在辦公椅上,交疊著腿,昂著下巴對著落地窗的方向,因為角度問題,江時婉看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江時婉睫毛輕顫,閉了閉眼睛,腦海裏全是閆文林。

江時婉去接閆睿軒之前,去了一趟悅園的別墅。

家裏的一切,跟閆文林走的那天沒有什麽區別,臥室陽台的欄杆上,以為幾天沒人打掃,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她扭頭看向一旁的鐵藝圓桌上,擺著一隻煙灰缸,她往裏麵看了一眼,裏麵擰熄著幾個煙頭,她心底某處突然漫過一種莫可名狀的觸動,潮濕而悶熱,就像是森林期間看見晚風寒涼的夜裏,閆文林坐在這兒抽煙的場景。

照著她印象中的模樣,因該是眉眼染著涼意,青煙後的一雙深眸黑眸微眯,將煙放在唇間的時候,眉心輕擰。

江時婉扒著欄杆的手一緊,瞪著眼睛看向後院的遊泳池,短暫中的幾秒鍾,她感到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無所適從中。

陽光正烈,曬得她 眼睛酸澀,江時婉咬著唇,折身就進了臥室,定了定腳步,將紗簾和色調厚重的銀灰色窗簾一並關上,江時婉進來的時候沒開門,臥室裏的光線仿佛瞬間被抽走,連空氣都變得像夜晚那般靜溢。

江時婉走到床邊,窸窸窣窣一陣之後,鑽進被子裏,一呼一吸,頓時一種幹淨而熟悉的味道將她重重包圍。

江時婉閉上眼睛,眼前的黑暗讓她有種錯覺,就像回到以前每個大同小異的夜晚裏,她很閆文林頂多一手之隔,伸手就可以觸碰到的距離,她可以感受他均勻沉穩的呼吸,即便是無眠夜,那種安心的感覺也可以使她擺脫輾轉的煎熬。

不知道閆文林有沒有這樣想過她。

江時悅今天問她,要是早知道今天,她放不下他,思念深入骨髓,她還會隨意浪費以前的日子,錯過分秒伸手就能偎進他懷裏的時候嗎?

她其實答不出來,人比天氣善變,感情比風韻莫測,換句話說,如今是由過去的每一步促成,既改變不了當時的因,也扭轉不了現在的果。當初有多糾結,現在就有多追悔莫及。

可惜世上難買早知道,更難買後悔藥。

有時候突然靜下來,她會開始自回憶自己和閆文林是怎麽開始的,閆文林為什麽會答應娶她,這就像現有蛋還是先有雞一樣是個不解之謎,尤其是被別人三安五次戲虐過,自以為拿捏住了閆文林的死穴,殊不知老虎永遠是老虎,他容忍你不過是覺得你有趣,抑或隻是想著留著你做明天的午餐而已。

然後,她越想就越覺得一見鍾情的不過是臉,日久生情才是維持多巴胺分泌的關鍵。

無數次回憶,無數次得到同樣的結果,循環往複,她更加難以擺脫閆文林的存在感。

眼睛又酸又燙,江時婉閉著眼皺了皺眉,習慣性地伸出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裏往裏摸眼罩,卻忘了自己睡的是閆文林這一邊。

什麽小物事兒比她的指尖撥開了,撞到了抽屜的邊緣,發出了清脆的一聲兒,“叮。”

她手指摸索了一下,黏住,手卻頓住了,人也怔了怔。

呼吸滯住了幾秒,她伸手拉開了床頭燈,一枚難戒立在了指間,燈管下指環芒輝清冷,就像是閆文林今天的黑如濃墨的瞳仁和挺拔卻冷淡的背影。

江時婉盯著戒指許久,手腕一轉,將東西緊緊握在手心裏,翻了個身躺下。她大大的睜著眼睛一眨不眨,沒過多久,有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下,滑過鼻梁,淌在枕頭上。

枕頭越來越濕,江時婉眼前也越來越迷蒙,她咬著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兒來,漸漸的,鼻塞到無法呼吸,她捏著被角,張開嘴唇呼吸,喉嚨嗆了一口氣,不放讓抽泣聲兒溢出,就再也受不住。

她整個將頭埋進被子和枕頭裏,嗚咽的哭聲兒參雜著壓抑,纖瘦的背脊的小腿在外一下一下的顫動,就像被人一頭扔進海浪裏,隨波漂浮,無助又害怕。

江時婉來開窗簾往外一看,已經可見深紫色天幕之上隱隱墜著滿天繁星。

將閆文林的戒指隨手套在戒指上,匆匆收拾了一下,對著鏡子裏的那雙腫脹的眼睛發愁,隨後用冷水敷了敷,補了妝又滴了幾滴眼藥水,才敢去盛韻櫻家裏接閆睿軒。

離開時,車子剛駛出地下停車場,可以看到兒童遊樂區有許多小孩子被家長帶出來飯後玩耍。

閆睿軒扭著小身板兒去看,肉嘟嘟的兩頰都要貼在車窗上了,一邊暗中哼哼唧唧的使勁兒,最後使勁兒拍打束縛著自己的兒童安全座椅。

“媽媽,外麵玩!”

江時婉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見小家夥粉嫩的嘴嘟張誌和,一臉向往的看看外麵的小朋友們。

江時婉看了下時間,不到八點,於是將車靠邊聽了,帶他下去玩了一會兒。

江時婉問阿姨,“他下午一直在家裏玩麽?”

“對啊,閆睿軒上午鬧騰了太久,午覺又睡的晚,一覺醒來都到了吃完飯的時間了。”

江時婉挽著要牽著閆睿軒,頭隱隱作痛,白天睡那麽久,晚上估計又有的磨人了。

江時婉賠小家夥完了一會兒滑梯,短短時間就出了一身汗,剛把他抱到秋千的塑料椅上準備給他拍照,手機頂端跳出來一側微信通知,來自杜依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