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深抬起衣袖擦了一下有些渾濁的眼睛繼續道:“我和你顧奶奶老了,也不知道能夠陪他幾年。

若我們離去,傾寒在這個世上,便會更加孤單了。

所以,小真,這次我舔著這張老臉求你放傾寒一馬。

穆羽聶造的孽,法院該如何判,我們不會有任何意見,隻希望你能答應,此事能隱秘處理,不要對外報道,好嗎?”

簡真的心,猛然一沉。

沒想到,兩家之間居然還存在著這些舊恨情愁!

她該怨顧傾寒的恩將仇報?還是該怨爺爺的鐵血手段?

簡真垂眸,雙手有些微微握緊。

她有什麽資格怨?

顧深說得對,商海浮沉,本就是常事。

當年那些舊事有,已無法說清誰對誰錯。顧傾寒的外祖家也好,爺爺和簡氏也好,敗了便是敗了,都是沉沒在商海裏的一粒浮沉。

但簡氏可以破產,可她的爺爺,不該死後連骨灰也被他們逼迫的無處安放!

她找了這麽久,關於老宅的一切她都找不到。

現在不是舊時期了,已不是禍及九族的年代了,可是,作為A城巨頭,他有能力左右他人的生死。

若不是他,她的爺爺,怎會到現在都找不見!

虞重樓看著簡真有些難看的臉色,抬眸陰沉地看著顧深:“以前的舊怨,與簡真無關,顧老先生口中的這些陳年舊事,以後,也不用再對簡真提起了。”

說完,他攬住簡真的肩膀:“走吧,不早了,該離開了。”

簡真木然起身,走了兩步後頓住腳步說道:“顧老先生,我可以放過顧氏這一次,這並不是說明我人善好欺負。

我隻是想要告知你,我不認為當年我爺爺有做錯什麽。商海競爭,本就是你死我活,高處不勝寒,一朝跌落,隻能說明技不如人。

所以,簡氏的破產,我也不怪任何人,但還請你告知顧傾寒,我爺爺生死有命,但我不想在他沒了之後,他的靈魂還無法安放。

顧老先生,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有什麽交集為好。

畢竟,我也很愛我的爺爺。”

有些事,不論對錯,但留在心靈上的那道疤,一觸,便會痛。

看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顧深沒覺得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卻覺得心情,愈發沉重了。

哎!一切都是他的錯。

若有可能,他真希望時光能夠倒流,他們兩家,傾寒和簡真,不是冤家,而是朋友。

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微風吹過花園,吹皺了一池漣漪。

本該炎熱的天氣,卻是硬生生讓人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顧深在涼亭中靜坐了半晌,看了一眼壺中漂浮著的茶葉,一顆心也隨之浮浮沉沉。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但願簡真將來,哪怕不會再愛寒兒,也希望她,不要恨寒兒。

顧深起身,手中稍稍用力,借助著拐杖的支撐穩住了有些顫巍巍的身體。

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

靠在樹後的男人收回目光,狠狠吸了一口口中的煙支,然後扔在腳下踩滅,邁開長腿走進涼亭攙扶住了顧深。

他不知自己是該後悔還是該自嘲。

簡真跟在自己身邊六年,她該是渴望過來老宅吧?

可是那六年間,他從沒帶她來過。

今日,卻是以這種方式被迎進來了老宅。

還真是,有些諷刺。

顧深有些悲涼的眸中多了一絲詫異。

“寒兒,你怎麽回來了?”

他可是,許久都未回老宅了。

“過來看看您,見您在忙,便沒有過來打擾。”

顧深看了他一眼。

自己的這個孫子,各方麵都優於常人,可心思有些深,讓他都看不透。

“寒兒啊,剛才的那些話,我不知道你聽到了多少。我隻想說一句,以後,別再去招惹簡真,她忘了你,忘了顧家,也挺好。”

顧傾寒神色莫名地望向大門口。

那裏,已沒了簡真的身影,他的心,也跟著空了。

天知道當他聽說簡真來了老宅時是怎樣的心情。

他怕,她會與家裏人發生不愉快,怕家裏人會刁難她。

可當他扔下開了一半的會議急匆匆趕回來時,卻發現她和虞重樓正在陪著爺爺說話。

雖然爺爺說的都是一些陳年舊事,但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厭煩和不耐,就那麽靜靜的充當著一個傾聽者。

甚至在說道簡氏的破產時,她也沒有向對待仇人那般諷刺他,咒罵他。

他該是欣慰的,可心髒,卻是抽痛得厲害。

嗬,忘了他挺好嗎?

怎麽可能!

她這麽好,讓他如何能放手!

六年前他們之間的糾葛線便纏在了一起,想要解開,談何容易?他也,不想解。

斂去了眸中的複雜,顧傾寒對爺爺道:“爺爺,一切有我在呢,以後,你和奶奶養好身體,我會抽空多回來陪你們的。”

這幾年一直忙於生意,都疏忽了對家人的陪伴。

今日一看才知道,爺爺的身體,已經是大不如前了。

想至此,顧傾寒微微蹙了眉,心裏,到底是有些愧疚的。

正如爺爺所說,顧家人丁單薄,母親這一生也就生了他和婉兒兩個孩子。

正是因為太過冷清,姑姑出嫁後,爺爺便將他們接進老宅一起生活。

可到底,爺爺的生活重心都放在他的身上,他該多為老人考慮的。

晚膳時,顧婉兒見自家顧哥也在,很是高興。

而躲了一天的何複英也從外邊回來了。

老爺子一大早就說簡真要來,讓家裏的傭人好好準備食材。

雖然有些欣賞簡真的本事,但何複英對她,就是喜歡不起來。

回到家居然看見兒子也在,何複英忙將手中的包放下坐在了兒子的身邊。

“寒兒,你這次的眼光母親還真是很認同的。”

顧傾寒莫名看了她一眼,然後給她遞過一杯水。

“母親喝水。”

何複英滿麵含笑接過,緩緩喝了兩口。

她的兒子啊,怎麽看怎麽優秀。

她簡真以為寒兒離開她就找不到好的了,這不,沒了簡真,老天不就迅速又賜了一個嗎?

簡真無論如何也配不上傾寒,她也不想自家兒子與簡真有過多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