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鈺也糾結過,後悔過,可看著顧傾寒對穆羽聶日益冷淡的情況下,他徹底對穆羽聶死心塌地了。
因為她說,她想跟他走,想要與他一起,比翼雙飛,過正常人的生活。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他幫她做假賬,給她送錢。
幫她收集一般的玉石,替換櫃台裏昂貴的珍品。
為了不讓她生氣,他還不止一次去算計簡真,甚至還想著殺了簡真,為穆羽聶出氣。
可現在,一切血淋淋的證據都擺在他的麵前,為了她,他被廢了一條腿,錢財盡數散盡,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顧總並不傻,那個被蒙在鼓裏的傻子,隻就是他!
忍著劇痛,林學鈺拖著那條傷殘的腿跪在了地上。
他將頭重重磕在地麵上,一下一下。
顧總,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
修長的身影踱了進來,他淡漠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學鈺,眼神無波無瀾。
“做了什麽錯事,一一想好了。等簡真痊愈,你的去留,由她做主。”
林學鈺將頭重重砸在了地麵上,發出了很大的一聲響。
“顧總,我對不起,一切,都是我做錯了,一切罪責,我都會認,也都會去承擔,隻求,您能饒穆羽聶一次,顧總。”
顧傾寒蹙眉看著他。
“你對她,就這麽死心塌地?”
“顧總,沒遇到她之前,我就是一個毫無感情的工作機器,眼裏,除了生意,再無其他。
她是不好。
沒有絕美的長相,沒有過人的本事,目光短淺,可她,是這世間唯一給我幻想以及衝動的人。
顧總,我知道你對她,隻有恩情,沒有愛情。
可這件事,依舊是我做錯了,是我為了一份虛無縹緲的愛,一錯再錯,步步錯。
可我,不後悔。
穆羽聶再不堪,她也讓我懂得了什麽是愛,什麽是情。
顧總,我已一無所有,隻能用這條殘命祈求你,饒穆羽聶一次,僅此一次。
此生,我不會再對她心生愛念,她,不配提愛,而我,不配有愛。”
顧傾寒淡漠地看著血流滿麵的林學鈺。
“你和何蘇陽,跟了我十年。
十年的朝夕相處,我早已將你們當做了我的家人。
我以為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便是你和何蘇陽。
可到頭來,你為了那個女人,欺上瞞下,以次充好,為虎作倀。
這些,我都忍了。
我給了你反省的機會,也讓蘇玉荷在你耳邊提點過好多次。
可最後,你居然還喬裝打扮去傷害簡真,並聯合簡氏集團的史嘉琳偷竊簡真的作品據為己用,想以此打敗簡真。
你怎麽敢?怎麽會如此做?
你是我顧傾寒的人,可這一年間,你一直都在用毫無章法,毫無腦子的做派,在打我的臉。
現在,你居然還用命來要挾我放過穆羽聶。
嗬,你好大的臉。
林學鈺,先想想你自己吧。
對於你的叛變,我不惱恨,我隻是替你惋惜。
失去一條胳膊,首先覺得疼的,是我。”
多年的共事與隨行,顧傾寒也是不忍心將他逼入絕境。
可他,從沒珍惜過他給他的機會。
他壓下了他貪墨公款的事實,也壓下了他暗算簡真的事實,可他,依舊不知悔改。
愚蠢的人。
他可知,他將自己多年的積蓄都給了那個女人,可一轉手,那個女人就將那些錢,都轉給了厲秋石。
嗬,他顧傾寒精明一世,也是個和林學鈺一樣的傻子!
被一個愚蠢的女人耍得團團轉!
沒理身後痛哭流涕的林學鈺,顧傾寒裹著一身寒氣回到了豪庭別墅。
隻有這裏,才能平複他想要殺人的暴虐心情。
看著房內亮著的燈,他嘴角彎了彎。
她怕黑,所以這間屋內的燈,他便再沒關過。
看見那燈光,他就覺得,她一直就不曾離開,她在等著他回家。
洗了澡,顧傾寒抱著電腦來到了簡真的臥室。
最近,他一直留宿在這裏。
隻有這裏,才能讓他的心得到片刻的寧靜。
靠在床邊,他側眸。
**空無一人。
祁若翎幾人說,簡真是驕傲的,優秀的。
他不知以前她在人前是什麽樣的,可在他麵前,她總是嘰嘰喳喳的,一看見他就興奮不已,說個不停。
說的什麽,他忘了。
可記得,她總是對他笑,好像隻要看見他,這世界就是美好的,令她很是開心。
她笑起來,應該很好看。
以前,他沒注意過,現在,他將那笑臉珍藏進了心裏。
很美。
眸若星辰,梨渦深深,笑容遣眷。
他以為,他是無意於她的。
可現在他才明白,她在的那些年,他是開心。
雖沒注意過她的存在,但隻要看見那個對他笑臉相迎,等著他回家的人,他在俗世間所遇到的一切煩惱都會煙消雲散,心裏所有的鬱悶以及不快,也都融化在了她的笑容裏。
隻因有她在,他才覺得這個冰冷的地方,有了些許溫暖,讓他覺得孤立無助時,更加貪戀這一束光明以及和暖。
因為貪戀,因為習慣,因為安寧,讓他在失去她後,才頓覺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麽。
時間漫步過宿命的轉輪,覆蓋住了紛繁的俗世,時過境遷,早已物是人非。
他想回頭,想伸手去抓住那一抹難以割舍的溫暖。
可生命的曆程如同寫在水上的字,或順流,或逆流,縱橫交錯,回頭再看,已了無蹤跡。
他不記得和簡真走了多少風和雨,簡真有過多少笑和淚,經過了多少是與非,嚐過了多少甜與苦。
她總忙碌,忙著照顧他的一切日常生活。
他總沉默,總拿沉默當作拒絕與無視的借口。
她淡笑,總拿笑意掩飾心中的苦澀與落寞。
他冷清,給了她人生一場空,乘興而來,落寞而歸。
他很少與她說什麽,她卻是很期待聽見他對她,說點隻言片語。
她不願自己一個人。
可那六年間,她不得不一個人。
就那樣,從滿懷期望,走至徹底絕望,冷靜淡漠得像塊墓碑,將他葬進了身後的墓地,看似在眼前,卻被隔絕在了兩個世界。
顧傾寒痛苦地閉上眼眸,將頭靠在床邊。
簡真,若有可能,你會不會給我一個,彌補我錯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