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貓貓請假,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去學校上課,理由是肺炎。
月茹休息的時候就在家看著她,她什麽事也不幹,就坐在地上,拿一張紙畫來畫去,月茹好幾次試圖喊她:“貓貓——貓貓!”
她都沒有反應,眼皮都不抬一下。
晚上靜江回來,月茹哭著揪住他的衣角,連聲道:“怎麽辦,怎麽辦,她不能說話,我叫她她也沒反應,怎麽會這樣呢,醫生不是說她都好的嚒!”
靜江看著月茹,眼底有暗潮洶湧,半晌,壓下去道:“白月茹啊…”他指著她,“你們家,你們家真是——!”
方靜江說到一半便衝出家門去了,他怕他在家裏會忍不住拿月茹出氣。
月茹坐在貓貓的斜對麵對她道:“貓貓,你過來。”
貓貓還是沒反應,她湊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貓貓抬起頭,月茹道,“你過來,到媽媽這裏來好不好?”
她抖了一下,這細小的動作沒能逃過月茹的眼睛,她的心頭一顫,女兒看到她都害怕成這樣了。
適逢靜江回來,靜江道:“去,讓你媽媽抱抱。”
月茹柔聲道:“媽媽不打你,你過來好不好。“她哽咽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貓貓怯怯的走過去,月茹抱著她,摟著她小小的身子在懷裏,貓貓感覺到有熱熱的眼淚流進她的衣領裏,她伸出手替月茹把眼淚擦幹了,可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
月茹道:“你張嘴,啊——一聲試試看。”
貓貓依言張了張嘴,沒有聲音。
月茹為此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衝到了白家去。
指著白德華大罵:“他媽的你就是一頭白眼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們他媽的不就是不想我回來嗎?我回來吃飯礙著你了?我又不住在這裏,用得著你急著把我趕走嗎?你有什麽資格?這是你家也是我家,這也是我的爹媽,我現在連回來看看都不成嗎?”
德華不出聲。
菊苼道:“你別和他吵,咋咋呼呼的,給人聽見多難看,再說了他有病,把他氣病了怎麽辦!”
“他的脾氣這麽怪都是你寵的!”月茹對菊苼吼道,“他現在把我女兒打成啞巴了,聾子了,聽不見也不能說話,你說怎麽辦,怎麽辦?!”
“有什麽怎麽辦!”菊苼不耐煩道,“你自己也沒有管好你的女兒,誰叫她的嘴巴那麽凶的,她不凶,德華就不會教訓她。”
“放屁!她是一個孩子,別說她不會主動挑事,就算她真的凶了那又怎麽樣,你一個大人跟一個孩子計較,你他媽的還那麽陰險,不用自己的手打,用她的書打,白德華,你好啊,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月茹揪著德華的領子。
德華一言不發,半晌才抬起頭道:“我這是替你出氣,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她嗎,沒有這個孩子,你就可以和姓方的離婚了,媽說的沒錯,我這是替你教訓她。”
“我的孩子輪的到你來教訓?!你有什麽資格,你有什麽立場!”月茹大吼,“你他媽的少找借口,不就是怕我和方靜江吵架帶著女兒回來住妨礙你了嘛!”
“你這說的什麽話!”菊苼心虛道。
“媽,你下去吧。”德華把菊苼支走。
“這孩子是欠教訓,誰讓她欺負冬冬來著!”德華還要狡辯。
“好!”月茹嚷嚷道,“冬冬,你上來。”
冬冬還是比較老實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了。
月茹問:“姐姐欺負你了嗎?”
冬冬搖頭:“我們在玩飛行棋。”說著,埋怨的看了一眼德華,“跟舅舅壓根沒什麽關係,他突然跑出來就罵了姐姐,姐姐氣不過就和他吵起來了。”
“聽到沒,白德華!孩子是不會撒謊的,你這個臭不要臉的東西!”月茹舉起手,要抽德華的耳光,手抬起來到底是沒有打下去,是啊,她在這個家沒有地位,憑什麽打人呢,她還說德華沒有資格,其實她有什麽資格?!
她總算是認清楚了自己的地位!
她放下手,道:“白德華,我和你姐弟一場,我比你大那麽多,你幾乎是我從小帶大的,我不求你報答我,但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你會有報應的。”
月茹惡狠狠道。
德華聽了心裏挺難受的,兀自下樓去了。
德成正好上來,聽見了道:“姐,你也不能這麽說德華,你也要為他想一想,他那套沙田公寓的房子上次為了哥給賣了套現,他現在沒有婚房了,你知道吧?”
月茹不語,片刻道:“不要說我刻薄,他這樣子要婚房做什麽?他自己也說,他是不可能結婚的,上次那個女孩子他那麽喜歡,不也拒絕人家了,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德成歎了口氣:“他有朋友了,一個女的,長得不怎麽好,但是真心待他,是他們財務科的,這女的知道他有哮喘病,都鐵了心要跟他,現在和爹媽都鬧翻了。”
“那女的為了他和爹媽都鬧翻了?”月茹詫異。
“是啊,剛開始見麵,那家人對德華都挺滿意的,可是德華總不能騙人是不是,就把哮喘的事說了出來,那家人就死活不肯了,那姑娘幹脆就逃了出來,和家裏斷絕了關係,說什麽都要和德華在一起,姐,你也要體諒他,他現在沒房子,意味著隻能在這裏結婚,你老帶著孩子回來,像什麽話!”德成邊說邊搖頭。
“我妨礙他什麽了!”月茹氣道,“我一到兩個禮拜才回來吃一頓飯,看看爹媽,這也不行嗎?成,那我以後不回來了。”
“姐,你別說氣話。”德成拉住她。
月茹回頭狠狠甩掉他的手:“你別說風涼話,我問你,你的青青要是被他打的破相了你會怎麽樣?”
德成一下子默然。
“看吧!”月茹哼了一聲,“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現在不止把我的孩子打破相了,你知道嗎?”月茹哭著道,“整張臉沒有好的地方啊,都破皮了,回去都不能告訴她奶奶,隻能說是自行車上摔下來的,你說要是讓人家知道是我們家人打得,人家家裏人會怎麽想?我在方家還怎麽待?虧得靜江什麽都沒說,你們怎麽能這樣?我的孩子啊,我懷胎十月生出來的,現在聾了,啞巴了,你們還要我退讓,還要我寬容,對不起,我辦不到。”
月茹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走時都沒有和菊苼打招呼,氣的菊苼把手裏的芹菜一甩,忿忿道:“翅膀長硬了,不回來就不回來。”
一個星期以後,貓貓終於有反應了。
那一天月茹正在吃巧克力,貓貓趴到她跟前去,‘啊啊啊啊’了好幾聲,月茹以為她也要吃,結果是她指著一瓶喜樂酸奶,月茹突然靈機一動,道:“你說話,你叫媽媽,我就把酸奶給你。”
“……mmmmm媽。”貓貓叫出這個久違的稱呼時,月茹幾乎要哭出來,但她還是不放手把酸奶給她,繼續道,“你說這是什麽?喜樂。”
“xxxxx喜樂。”
月茹一把抱著貓貓,喜極而泣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絕對不會啞巴的,誰說你是啞巴我宰了誰。”
貓貓心裏有點酸酸的,她的眼眶也濕濕的,看著月茹,笑嘻嘻從月茹手裏拿過酸奶,開心的吃了起來。
月茹鬆了好大一口氣,晚上靜江回來的時候,就告訴靜江這個喜訊。
靜江看著貓貓道:“能說話了?”
貓貓點頭:“嗯。”
“說給我聽聽。”
貓貓抓耳撓腮:“紅燈記。”
靜江哭笑不得:“還惦記著唱紅燈記呢?你都多大了,那是你五歲時候老唱的。”
靄芬本在一旁做針線,聽了笑起來道:“就讓她唱一段兒吧,我也老喜歡聽她唱了。”
靜江鼓勵她:“唱唄!”
“我家滴表叔——數不清~~~~”
雖然就這麽一句,但靜江懸著的心放下了,一直以來,這段時間他都表現的若無其事,是不想讓月茹和母親擔憂,假如連他也跟著愁眉苦臉,自暴自棄的說貓貓完蛋了,那麽家裏兩個女人該怎麽辦,所以他隻能硬撐著,但天知道,他心裏有多焦急,多擔心她的寶貝會變成一個啞巴。
腳傷才剛剛過去,他心有餘悸,不要再來了,他告訴自己,向天祈禱,真的,他們家經受不住這麽多折騰了,否則就要散了,讓孩子好好地吧。
大約是老天聽到了他的心聲,靜江想,貓貓又一次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她的視線,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兒,還記得他陪她去換腳上的紗布,那層看起來輕薄的紗掀起來,卻連帶著長好的皮,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連醫生也在一旁不斷地歎氣,但是貓貓愣是咬牙不肯哭,她說:“爸爸,我發現隻要我哭出來它就更疼了,所以我要忍住,而且我盯著它瞧,就是那傷口,我盯著它,多看以後就不那麽可怕了。”
沒有人知道,這話聽在一個父親的耳朵裏有多麽的心疼。
他隻能告訴自己,有些坎坷來的早,就能磨練出更好的她。他隻能這樣阿q了。
但他們都不知道,身上的傷是很容易痊愈的,尤其是醫學技術一天天昌明,傷口結痂的快,沒多久看起來就一切還原,安然無恙。可是心呢?
傷了的心可以還願嗎?
還能當做一切如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