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內茫然兩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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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竟被那周氏父子纏著聊了整整一天,從古體詩到近體詩,從七言絕句到七言律詩,從午飯說到晚餐,從太陽初升到夕陽西落,說的我口幹舌燥,肥光光的額頭直冒清汗。

直到入夜時分,那明兒打著燈籠尋過來,那興奮過度的周應昌才算放了手。

臨邁出門口,那周應昌追在後麵喊道:“殊兒,以後,就叫舅舅吧!”

我弓身稱是。

出得門來,偷偷籲了一口氣,抬袖拭了拭額頭,攜了明兒往住處走去,走到梅苑門口,回頭一看,竟見那周允乾不急不燥的跟在後麵,不覺挑眉問他何事?

那人笑吟吟的說道:“殊兒切莫誤會,愚兄麽,也住在這梅苑。”

怪不得呢,想來那六角亭中的文房四寶,便是他的了!隻是,如此輕易的便把我給賣了,真是讓人不甘!

我點了點頭,淡然抬手施禮,進了自己的房間。

梳洗之後,披了衣服,坐於燈下看書!

這洛國的書麽,在思想上並不豐富飽滿,但內含的風土人趣聞到更充實些,且更紀實。從而不難看出,這洛國朝庭,到是很重視民風的。

從別一方麵揣度,那晏老爹可能非資深文化人,離得朝堂又遠,不太懂什麽安邦定國,所以,隻給兒子配置了皆為民風的書,隻是,那私熟先生,也見識如此淺薄麽?

到也問過那明兒,卻問不清楚,畢竟那孩子識得的字更有限了。

還好,我這性格並不鑽牛角尖,即來之則安之,放開心情慢慢享受這些書就好!

翻得一頁,上曰:

“某農夫得一子,貌美如花。送於當地縣令,縣令大喜,賞農夫肥沃土地十頃,農夫富。

後,農夫次子又初長成,且勝長子。又獻於縣令,求更珍貴之物!縣令收次子,還長子。且曰:此子,貌美之軀為我換得諸多好處!故為我最珍貴之物也!

農夫無奈,領長子回家。因其被千夫騎乘,早非完璧,便再無人問津而終老家中!被當地人淪為笑柄!”

讀畢,不覺按頭輕笑:這民風雖然落後,竟能懂得用美人計,隻可惜生生的毀了兩個美人!

轉念又一想:這洛國到蠻開放的,不僅盛行男風,而且百姓可隨意調侃官員,言論自由如此,真是難得、難得了!

正笑著,有人輕輕敲窗,抬眸望了,竟是那狐狸周允乾!

想來是剛剛沐浴過,那人長發披肩,長衫未係,渾身散發著脈脈梅花香味,媚得,竟真象個修成精的狐狸。

低咳一聲,站起身來,請他入內!

那狐狸精輕飄進房裏,眯眼問道:“書裏有什麽好笑的事,竟讓殊兒笑得若早前兒這院子裏的梅花似的?”

忽略他語中的戲嘻,把書遞到他麵前,道:“一則可笑的故事罷了!”

那狐狸看了一眼書名,擰眉說:“殊兒,竟喜歡讀這樣的書麽?”

“無關喜歡,隻是,我手裏隻有這種書。表兄看來,晏殊應該看什麽樣的書?”我抬了眼睛問道。

他驚訝的瞠目看了我半天,才問道:“那這許多年,你,你竟都是看這些書度過的麽?”我不置可否——到是這許多天,我確實是看這些書度過的!

他忽然伸出手來,拉住我便往外走。我隻得隨手拿了那披風披於肩上,與他出去。

這種習慣是在前世養成的,那時候有孝喘沉屙,一不小心就會發作,所以自我保護的意識很強烈。到了這世,雖無孝喘困憂,畢竟差點因傷寒喪命,所以,更珍惜這條撿來的命了。

隻一晃神,便被他帶到一道門前,舉手推了,一股宣紙書香之氣立即濃濃的撲鼻而來,眼睛不覺一亮,快步走了進去,驚喜的看到——竟是,竟是滿屋的書!

不再管那狐狸,徑直的撲了上去,抽出一本開始翻看。

這,這便是這個世界上,還被收為藏書的思想著作麽?

雖比那民風在措辭語句上更雕琢了些,闡述更清晰了些,但大致上,還是沒有脫離最原始的思想範疇,而且皆以詩文形式表達。

於是,再抽出一本。還是詩文。

於是,我再抽、再抽……

直到被那早已遺忘的狐狸伸手製止。

他問:“怎麽,這些書,都不喜歡嗎?還是有什麽問題?”

我嚴肅的問他:“表兄,舅舅乃朝中一品大員,這些收藏的書,應該是洛國精髓了吧?”看他點頭,再問:“那陵、策兩個國家的書籍,想來也列括其中了?”那狐狸又點頭。

我不覺摸了摸鼻子,把書一一放回原處,訕訕道:“好書,好書!”

心裏卻沉吟起來!

總體看來,這洛國麽,以文治國,崇尚文化,而忽略了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方針,在武力上,簡直簡直瘸腿的很!而且這文,也過於單一,簡單的講,便是以詩文為根本,總體治國方針也是以這發揚詩文為根本目的,並且這種思想頗具壟斷意味,因為,竟再沒有找到其它能與之抗衡的不同理論的書。

也難怪那應稱之為舅舅的周應昌,一見我詩詞,便會驚喜若狂致此呢。

唉,讓我頗為疑惑的是,如此單純治國理念和如此薄弱的國防力量,難道,竟從未受到過那二國的侵犯麽?

而且,這,這與我接觸的那些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千年思想,無論是境界還是意義深遠上,都簡直是雲泥之別。

望了一眼那緊盯住我的狐狸,手指敲著桌子,腦海裏開始措辭——

這要我如何說呢,難道要我告訴他,你們的詩文根本不能治國麽?

或者,要我告訴他,他們這個世界,需要的是重新開辟鴻蒙麽?

更或者,讓我拍著胸說:扔了那些支派橫生的雜亂詩文,讓我來告訴你們什麽才叫立國之本、什麽才叫詩詞歌賦?

咳!好象、好象,我這個前古漢語大學教授,也沒那個本事,或者,也沒那個義務吧!而且,相比之下,我更置力於實現那結草為廬,與村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對這些偉大事業,著實不感興趣,而且,我這些觀念相對這混沌世界來講,也太過新潮,冒然激進,實在與這自然發展之規律,極不相附,所以,還是,還是留給那些後來者慢慢去探索吧!

更何況,從另一角度來考慮,這極度接近自然之風的詩文,也自有一種韻味,想那前世的一首《詩。蒹葭》,不就是最得風人深致麽。

想及此,不覺又摸了一下鼻子,笑著對那狐狸說:“嗬嗬……這些書,平日裏很少見,所以起了貪念,想一口氣就讀完,讓表兄見笑了!可否允我、我慢慢讀嗎?”

那狐狸閃著細亮的眼睛,把我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的淩遲了一番後,才慢慢說道:“是麽,殊兒,確實喜歡?”見我很真誠地點頭,也學了我的樣子,用修長的手指敲著桌子,半天才點頭說:“既然殊兒喜歡,那就隨便拿吧!”

說完,起身飄出門去。

望著那纖長的背影,汗透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