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勝事件浮出水麵以後,公安局順藤摸瓜,找到了苟勝的另外兩個兼職的公司,結果破獲了一個作案團夥——那個外市武術協會辦的公司,裏麵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們幹過許多攔路搶劫,強奸婦女,打架鬥毆的勾當。苟勝本來並不是壞人,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著壞人學了壞。苟勝被擊斃了,他那筆孽債就算了結了。那麽曾經與他合作的辛飛怎麽辦?應該不應該抓起來?他拒不承認曾經進過市政府盜竊,那柴大樹在頭腦清醒以後也一口否定曾經帶人進過市政府。但崔武民的工作日記卻分明言之鑿鑿地分析說:所有的跡象都表明,是柴大樹帶辛飛進了市政府行竊。抓不抓竊賊?辛飛是不是竊賊?

商業街的裝修過程早已開工,幹活的自然是別人的隊伍,辛飛從老家拉來的人馬已然打道回府。總指揮部給了辛飛一筆補償款。辛飛在平川市最豪華的飯店——五星大飯店請了家鄉的老表。辛飛是江西井岡山地區人,井岡山地區雖是革命老區,但卻非常貧困。平川市三大工程總指揮部給他一部分錢他應該知足。但實際情況不是那樣。那天,辛飛給大家滿上酒,請大家舉杯。可是當時一桌人誰都不舉杯,也都不說話。辛飛便從手包裏拿出一遝錢,分成幾小摞,擺在桌子上請大家自己拿。可是,誰都不拿。沉默了足足有兩分鍾,大家就突然“哇”一聲哭將起來!直把鄰桌的人都嚇呆了,也把服務員嚇呆了。成年男人農民工的粗門大嗓的哭聲是瘮人的,那是一種讓人感覺比竇娥還冤屈還淒慘的意境!

過了好一陣子,服務員才跑過來問:“大哥,怎麽回事?”辛飛對服務員擺擺手,說:“你去吧,沒事!”支走了服務員。但他自己也終於控製不住,兩行熱淚汩汩而下。家鄉老表們在平川市像模像樣地搭起活動房,睡木板床大通鋪也睡了那麽久,吃糙米飯就鹹菜也吃了那麽久,耐心等也等了那麽久,可是,說不行了就不行了,就得打道回府!來平川這一趟,他們推掉了多少別的活路?別以為農民工找活容易,根本沒那麽回事!隻要找到一個活就不願意撒手!有時工頭不好好給錢,一拖就是一年,兩年,他們都耐住性子等,等,等!他們一離開家鄉,就被家裏人說成是“掙錢去了!”臨走請他們喝酒,給他們送行,歡聲笑語挑破了屋頂。眼下,他們兩手空空地回去了,向家裏人怎麽交代?平川人是不是太欺生太排外,太看不起我們鄉下人了?

辛飛等大家哭得累了,聲音低緩了,就開口說話了,他說:“老表們,我對不起大家,在這兒我向你們賠罪了!我辛飛十八歲考入平川大學,畢業後就在平川謀生,一晃也七八年了,我掙得了什麽呢?除了跌跌撞撞吃了很多苦長了很多見識,可以說我沒掙什麽錢。因此,現在我連對象都不敢搞。我搞不起!現如今城市裏搞對象是拿錢堆,有的姑娘公開講,沒房沒車免談!不要房不要車的姑娘又往往讓人看不上。那麽我們這個歲數的年輕人怎麽辦?能不努力嗎?哪一代年輕人像我們這一代競爭這麽激烈?因此,我可以說,我一天都沒停止努力!反過來說,是不是隻要努力就能賺錢呢?不一定。你們以為我離開家這麽久,幹得也熱熱鬧鬧,一定在外麵發了財,其實不是。我頂多是借錢開了一個小茶館。誰都希望衣錦還鄉,榮歸故裏,我為什麽自打出來就沒回過家鄉?就是因為我沒有成績,沒臉回去。可以說,我想掙錢比你們還要心切!但我更想掙不來錢就掙點麵子。當我看到平川市有了三大工程,感覺賺錢的機會來了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家鄉的老表,我想讓你們都跟著沾點光,賺點錢。我指天發誓,對家鄉老表我沒有一絲一毫的惡意,絕不是空口說白話把你們誆到平川!隻因為我們的資質不夠,說白了我們幹不了那麽複雜的活兒!這一點萬望家鄉老表想開了,想明白了。既不要記恨我,也不要記恨平川人。我們幹任何工程,都是功在當代,福及後人。怎麽能粗枝大葉,敷衍了事,得過且過,不懂裝懂,沒有金剛鑽硬攬瓷器活呢?”

辛飛無疑是個聰明人。對家鄉的農民工講道理就要這樣講,要掰開了,揉碎了,老表們才能聽進去。他說完就率先舉起酒杯,說:“各位老表,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老弟我先幹為敬了!”便一仰脖掫了。大家見此也默默地喝下了杯中酒。但他們沒人感覺這酒喝得快活,隻有酸,隻有苦,隻有辣,沒有甜。辛飛繼續說:“大家可以在平川市玩兩天,逛逛街,轉轉商店,然後再回家鄉,也算沒有枉來平川一趟!手裏沒錢的我可以借一點給你。”

大家情緒十分消沉地吃完了這頓飯。誰還有心思逛街轉商店呢?再說那辛飛自己也沒什麽錢,誰還好意思找他借錢?再說借了錢不也得還嗎?於是大多數人都回去就躺倒睡覺,做著打道回府的準備了。但這幾個人是小頭目,他們還不能完全管住其他不是頭目,沒聽到辛飛解釋的人。那些人對平川人拒絕了他們恨得咬牙切齒。他們仨一群倆一夥地走出了活動房,四處遊**了。天黑以後,他們就偷了幾十輛自行車,囤積在一個地方,準備天亮以後再賣。在百無聊賴的等活兒的那些日子裏,個別人(哪個隊伍裏都不乏這種人)已經打探好平川市哪裏有舊自行車交易市場。而任何一個城市,偷取和倒賣舊自行車都是最便當的賺外快的手段之一。他們有怨氣怎能不發泄?有錢賺又何樂而不為?

轉天早晨,天剛蒙蒙亮,平川市的一個舊自行車交易市場已經人頭攢動。平川市的這種市場都是黑市。是地下的。都是天要亮而還沒亮的時節開始交易,等紅日高照的時候,買賣雙方早都散淨了。那麽,怎麽就有人買呢?難道不知道這些自行車來路不明嗎?問題就在這裏——被偷了自行車的人沒車騎怎麽辦?不是還得買車嗎?而買車能買新車嗎?那不是丟得更快嗎?這就叫惡性循環!有的人就竟然從黑市買回了自己的原來的自行車,真叫人哭笑不得不是?偷自行車已然成為平川市一樁公害。公安局為什麽不抓?抓是肯定要抓,但都是不定期地抓,不定期地處理。因為你想定期抓也沒用,對方是有意躲著你走的。警察八點上班,你上班了,我已經交易完畢,該賺的錢已經賺完了。至於丟失了自行車的人有多麽著急,多麽生氣,該騎著自行車去上班卻突然發現自行車沒有了,是什麽心情,誰去體會?偷盜者自有偷盜者的道理,他才不管你那些!他要考慮那些也就不偷了!而警察又有警察的辦事規矩,這就給作案者留下了施展手段的空間。

程愛海辭去了公安局長一職,公安局一把局長走馬換將了,新局長一上任便要燒三把火,恰恰他燒的第一把火就是取締自行車交易黑市。而且,指示投入行動的警力們:你們不能八點以後辦,那就黃花菜都涼了,換上便衣,早晨四點就出動,回頭給你們夜班補助!

於是,警察把辛飛家鄉的一夥老表抓個正著。一抓就抓了好幾十個人!警察審問他們是哪裏人,一共偷了多少自行車,這些人拒不回答。警察自有警察的辦法,你們不開口沒關係,進了公安局的一個小會議室以後既不給水喝也不給飯吃,就那麽幹耗著。一耗就耗了一整天。最後一個老表餓得不行了,就喊起來:“來人呐!我說!我什麽都說!”但你想說就說,我卻沒想聽呢!根本沒人理睬。直把老表們餓得肚子咕咕叫,前胸貼後胸,最後眾人一起喊:“我們再也不偷自行車啦!放了我們吧!”這時,就來了一個年輕警察,說:“一人交二百塊錢罰款,放你們走人。”大家麵麵相覷。誰口袋有二百塊錢?誰都沒有!這時,就有人想出辦法,說:“我們的老板叫辛飛,隻能找他借這筆錢;他現在在前進道的小茶館裏。”那個警察二話不說就翻出電話薄,找到了小茶館的電話,打了過去。那邊辛飛一聽是這事,直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但這筆錢該花還得花,他問清了一共扣了多少個人,然後就帶著錢去了。總共花了六千多塊錢,贖出了這些人。出了門辛飛對他們說:“我的錢可是來之不易的,也不是為了贖你們用的,以後誰再偷自行車,別怪我窮摳兒不出這個錢!”老表們回到活動房便打點行裝。一部分人打道回府了,一部分人找熟人謀活兒去了,還有一部分人不甘心回家鄉,繼續遊**,不知所終。

而公安局的內部情況都是聯網的,辛飛是曾經在公安局掛號的人物,此時以貌似偷盜自行車團夥頭子的身份再次出現在警察們的視野裏,他們就給一把局長打了報告,說:“辛飛這個人是禍害,必須抓起來讓他坦白交代!”一把局長感覺有道理,便下命令抓來了辛飛。誰知辛飛被抓以後態度十分強硬,他不僅據理力爭說自己沒有任何過錯,還聲言要見一把市長範鷹捉,說:“我跟你們說不清,隻有範鷹捉能夠理解我!”是這樣嗎?一個小茶館的小老板有什麽話非要說給一把市長聽?公安局長感到裏麵似乎有文章,便果真給範鷹捉打了電話請示他能不能到公安局來,見見辛飛,那範鷹捉一聽這話便說,辛飛麽,老朋友了,見見無妨!便放下手裏繁忙的工作趕來了。

在一個小單間裏,隔著一張桌子,兩個人先握了下手。範鷹捉注意到,辛飛頭發蓬亂,上衣的衣領已經被揪掉了扣子,腮幫子上還有一綹血漬,那肯定是與警察發生了撕扯。一上來辛飛就表情嚴肅地問:“範市長是學什麽專業出身?”範鷹捉道:“行政學,怎麽,這與咱們的談話有關係嗎?”辛飛道:“沒錯,不僅有關係,而且關係重大;但因為你是學行政學的,想必對如何行使權力有深入研究,而我正要與你談這個問題,這是咱們倆這次談話的橋梁、紐帶和契機。”

範鷹捉哈哈大笑,說:“小夥子,你有什麽話就盡管說,別弄得一本正經草木皆兵的樣子!”辛飛道:“好吧,那我就不揣冒昧了——馬克思有一句名言:‘人類要清洗自己的罪過,就隻有說出這些罪過的真相。’平川市政府機關的失竊案,其實是一樁腐敗案。裏麵牽出了很多犯罪事實,可是你為什麽不追究不查辦?你知道一枚成色純淨的老坑玻璃種祖母綠的翠牌子價值多少錢嗎?我早就去地礦局鑒定過了,也去古玩店估價了,至少五十萬!而我現在手裏拿到的不隻是一枚翠牌子,而是十幾件古玩玉器!你知道這些東西加起來價值多少錢嗎?一個政府機關怎麽會有這些東西?這無疑是一起典型的腐敗案,傳出去就將在老百姓中產生相當惡劣的影響。我強烈請求你,不,要求你,把這樁案子向省紀委和市紀委匯報,嚴肅查處!不是抓竊賊,而是抓索賄受賄者!想當年,如果沒有嚴格的黨內紀律,就不可能取得中國革命的勝利。範市長對毛澤東處理紅軍中嚴重違紀的事件不該忘記:1937年10月,紅軍重要領導黃克功因逼婚未遂,槍殺劉茜,陝甘寧邊區法院沒有因為黃的赫赫戰功和地位而赦免他,而是處以極刑,毛澤東在給院長雷經天的信裏說:‘黃克功過去鬥爭曆史是光榮的,今天處以極刑,我及黨中央的同誌都是為之惋惜的。但如為赦免,便無以教育黨,無以教育紅軍,無以教育革命者,並無以教育做一個普通的人。共產黨與紅軍,對於自己的黨員與紅軍成員不能不執行比較一般平民更加嚴格的紀律。’1941年5月,毛澤東起草的《陝甘寧邊區施政綱領》第八條規定‘厲行廉潔政治,嚴懲公務人員之貪汙行為,禁止任何公務人員假公濟私之行為,共產黨員有犯法者從重治罪。’而作為共產黨的對立麵的國民黨,對他們在三年解放戰爭中的節節敗退是怎麽看的呢?蔣介石1948年在‘戡亂建國’幹部訓練班開學典禮上的講話中說:‘自抗戰勝利以來,本黨在社會上的信譽已經一落千丈……老實說,古今中外,任何革命黨都沒有我們今天這樣頹唐和腐敗,也沒有像我們今天這樣的沒有精神,沒有紀律,更沒有是非標準的。這樣的黨,早就應該被消滅、被淘汰了。’這個講話來自《先總統蔣公全集》第2卷。這無疑說出了國民黨之所以失敗的根本原因。事實從反麵證明,任何一個政黨,搞腐敗都沒有前途。而在新中國建國初期,黨內又出現的貪汙腐敗的劉青山、張子善案,毛澤東思量再三以後,痛下決心說,殺!過後,毛澤東又說,我們為什麽殺劉青山、張子善?我們殺了幾個有功之臣也是萬般無奈。我建議重讀一下《資治通鑒》。治國就是治吏!‘禮儀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之不國。’如果一個個都寡廉鮮恥,貪汙無度,胡作非為,國家還沒有辦法治他們,那麽天下一定大亂,老百姓一定要當李自成!國民黨是這樣,共產黨也是這樣。殺張子善、劉青山我講過:‘殺他們兩個,就是救兩百個、兩千個、兩萬個啊,……!’事出無奈,不得已啊!!問題若是成了堆,就是積重難返了啊!!!崇禎皇帝是個好皇帝,可他麵對那樣一個亂攤子,隻好哭天抹淚地去了呦。我們共產黨不是明朝的崇禎,我們決不會腐敗到那種程度。不過,誰要搞腐敗那一套,我毛澤東就割誰的腦袋!我毛澤東若是搞腐敗,人民就割我毛澤東的腦袋! 五十年前的事例,我們記憶猶新。現在我們進入了改革開放的新紀元,依法治國是我們的大政方針,黨內紀律也更加嚴格。平川市發生的事情也不是偶然的,是機關疏於管理的必然結果,同時也是平川市大好形勢的一個不諧和音。範市長你想想,你能夠對機關索賄受賄案視而不見嗎?”

辛飛一本正經的述說與他蓬亂的頭發和腮幫子上的血漬似乎很不搭調。但範鷹捉已經忘記他的外表,隻想繼續聽下去。因為他不僅對辛飛所說的內容深有同感,而且,對辛飛的超強記憶力和過人的口才欣賞不已。辛飛所說的內容,範鷹捉在別的地方也聽說過,在有的書籍和雜誌上間或也讀到過,但都斷斷續續支離破碎,不這麽係統。辛飛無疑讀過之後進行了梳理和歸納,在自己的腦海裏留下深刻印象。但辛飛說的要向省、市紀委匯報,那顯然是沒有必要的。因為範鷹捉曾經在機關裏專門開會說過這個問題,但沒人承認自己丟了東西。向省、市紀委匯報,請人家來查案子嗎?有敢承認的嗎?不過他還是肯定了辛飛對機關作風建設所表現的良好願望。但他不能不問辛飛:“你知道那些古玩玉器是哪個屋的嗎?”辛飛道:“我隻知道那件祖母綠翠牌子是於清沙屋裏的,其他的別人跟我講了,但早忘了。”範鷹捉道:“於清沙屋裏有翠牌子這事你敢肯定?”辛飛道:“敢肯定!”範鷹捉沒有繼續問辛飛關於光盤的事,與價值幾十萬的古玩玉器比起來,那就顯得無足輕重,隻能說是思想意識有問題,還說不上犯罪。

但辛飛還是揪住這個問題不放,他說:“在機關裏發現色情光盤說明什麽呢?當然了,不複製、不傳播就算不上違法;但至少說明有的機關幹部精神萎靡,不振作!機關理應是精英聚集之處,天有三寶,日、月、星;地有三寶,水、火、風;人有三寶,精、氣、神;機關裏的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曾國藩講,‘書蔬魚豬,一家之生氣;少睡多做,一人之生氣。勤者生動之氣,儉者收斂之氣,有此二字,家運斷無不興之理。’而我們的機關幹部在一個部門工作,短則三兩年,多則五六年,時光飛逝,不抓緊時間拚命工作,不是必將一事無成嗎?最近報道,昆明市實行‘521824’工作法,就是一周5天工作時間不夠,還要加班2天;一天8小時工作時間不夠,工作18個小時;電話24小時開機,不允許領導幹部隨意關機。這樣的效率,這樣的競爭勢頭,我們怎麽能跟人家縮短差距?你不願意把問題向省紀委和市紀委反映,實際是缺乏一種認真精神——請原諒我對市長您的任意指摘——我們每一個想做事的人都要塑造‘認真’的品牌,以‘認真’作靈魂。市領導應該率先垂範。因為認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大能使一個國家強盛,小能使個人無往而不勝。毛主席講過,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共產黨最講認真。認真二字,力重千鈞。說易行難,成敗在此。認真的背後是馬虎。馬馬虎虎,差不多的思想,是做事的大敵。許多人經常這樣想,我做事能達到90%就可以了,世界上沒有最好,隻有更好。但殊不知,5個90%相乘的結果隻有45%,還及不了格。就是說,如果我們每次都是90%的要求,那麽5次下來我們就不及格。當然了,我這麽說,隻是打個比方。接下來,我就不能不說您兩句——您工作那麽忙,怎麽還有時間帶著情人往野三坡跑呢?我同情您與郝本心的曆史關係,對這個問題我沒有發言權,我隻說您不該浪費自己有限的時間。人生的精力有限,魯迅聽到有人說他是天才時,他說其實哪裏是天才,我隻是把別人喝咖啡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了。時間成就偉業。集中時間和精力抓大事,就要少應酬、少開會、少喝酒、少自擾、少會情人。對不起,我又提這個了。應酬是官場惡習,要大力精簡壓縮迎來送往。山西的一個領導對下屬鄭重地講,以後下基層調研,縣裏一律不準到地界迎接。凡是迎接的幹部說明他不幹活。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這是轉變作風過硬的一招。要切實減少迎來送往。開會是手段,不是目的。可開可不開的會不開,能用其他方式解決的就不開會,能開短會的就不開長會。但您是怎麽做的呢?三柳縣請您,幾請您幾不去,最後她們通過開音樂會的形式,反倒把您勾去了。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您!好了,今天我大放厥詞,信口開河,我姑妄說之,您姑妄聽之,北京話叫侃大山,天津話叫瞎白話,東北話叫閑嘮嗑,四川話叫擺龍門陣,您就隻當是與一個小兄弟侃大山吧!”

最後,範鷹捉不能不叫公安局長放走了辛飛。感覺抓辛飛證據不足。再說,從心理學角度看,一個天天研究機關廉政建設的人,斷然不會琢磨如何偷竊順走別人的東西。但究竟是誰進了機關順走那些東西,仍舊是個謎!而辛飛敲打他的那些話,不能不引起他的深思:自己的一行一動全在老百姓的眼睛裏,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話都沒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一時間隻感覺自己像一串羊肉串被擱在炭火上炙烤!這個辛飛太尖刻了,知識太淵博了,對官場的事知道的太多了!他驀然間感到一絲可怕,現如今自己已經沒有隱私可言,難道不可怕嗎?但在領導幹部廉政建設中說得最多的不就是監督嗎?怎麽能害怕監督呢?當然了,讓誰監督?是個問題。他自然同意由辛飛這樣的有理有力有節的老百姓來監督,而不是苟勝那樣手持染血的匕首的人。與辛飛的這次會見不能不讓範鷹捉想了很多,很多。

回到機關以後他立即叫來了於清沙,關於翠牌子問題他不能不談。他知道於清沙是個聰明人,而且想去市政協的心很切,就從這裏入手了。“老於啊”,範鷹捉這樣開場,“市政協老傅最近去商業會所去得很勤,他說他得為將來退休預熱。”這話立即勾起了於清沙的興趣,可以說,凡是市政協的事他都感興趣。他說:“範市長,老傅如果退了,市政協確實是缺人手的。”於清沙想把話題往調動上引。範鷹捉道:“沒錯。前幾天,老傅問我一個問題,結果把我問住了,他說,你知道一個老坑玻璃種翠牌子值多少錢嗎?我回答不上來。老於,你知道嗎?”於清沙此時臉就唰一下子脹紅了。俗話說,響鼓不用重槌,一點不假。於清沙嘴裏磕磕絆絆地說:“我有件尷尬事一直不敢對外人說,我就丟了一件老坑玻璃種翠牌子,那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就打算送給老傅的。”

啊!是這樣!正反兩方麵的念頭迅即在範鷹捉腦海中滾過。正麵的他在想:於清沙為了達到目的出手真大方啊!反麵的他則想:你說這話不過是怕我追究你是不是收受了賄賂!他繼而問道:“這麽貴重的東西為什麽要放在機關裏?現在竊賊還要說‘便宜話’,說機關幹部不廉政!”於清沙紅著臉道:“那是我從家裏偷出來的,害怕被老婆發現,就先藏到機關裏了,打算抽空送給老傅的。現在可好,變成竊賊要挾領導的一個把柄了!”範鷹捉暗想,這於清沙從來沒跟自己撒過謊,想來他說的都是真的。於是就轉了話題道:“他要挾我無非是讓我加強機關廉政建設。但現在東西在他手裏,用什麽辦法要回來呢?”於清沙似乎也放鬆了繃緊的精神,因為範鷹捉不再追究東西的來路了。他扔給範鷹捉一支煙,然後自己也點上一支。範鷹捉偶爾也抽支煙,特別是在費腦筋的時候,這一點於清沙很清楚,他猛吸一口煙說:“我倒有個主意,不知可行不可行?”範鷹捉道:“說說看。”於清沙道:“很簡單,抓起來!”範鷹捉哈哈笑了,說:“剛放出來,還是我讓放的。”於清沙道:“那就再抓!目標就是讓他把東西都繳出來!”範鷹捉沉默了。那辛飛是那樣一個才高八鬥、心氣高傲的年輕人,這種人往往是寧折不彎的人,他會乖乖就範繳出東西嗎?此時一個概念突然跳入範鷹捉腦海——偷竊來的東西屬於贓物,不管是誰進的機關,不管是誰順走的東西,隻要藏匿贓物就是犯罪行為!

範鷹捉立即給公安局長打了個電話,問這件事。結果公安局長回答:“我國《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規定:明知是犯罪所得的贓物而予以窩藏、轉移、收購或者代為銷售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並處或者單處罰金。”應不應該按照藏匿贓物罪把辛飛抓起來?那辛飛手握贓物明明是想推動一下平川市政府機關的廉政建設!否則他就會早早變賣了!合理不合法,合法不合理,他該怎麽辦?他再次抓起電話,給辛飛撥通了,他想聽聽辛飛怎麽對待這個問題。他說:“辛飛啊,我是範鷹捉,問你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手裏握著贓物屬於犯罪行為啊?”他感覺這可是將了辛飛一軍,就看他怎麽狡辯吧!誰知辛飛突然哈哈大笑,說:“範市長,這個問題我比您清楚——《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裏麵寫得清清楚楚,我怎麽會手握贓物呢?我手裏根本沒有什麽贓物!我對您所說的那些話,隻是敦促您盡快找省紀委和市紀委來平川機關辦案,查出腐敗分子!”

啊!範鷹捉不得不再次發出一聲驚歎!現如今的年輕人真真了不得!自從與辛飛深談以來,自己不是在亦步亦趨跟著辛飛思路走嗎?可是,道理明明就在辛飛一邊啊!範鷹捉此時不得不對於清沙說:“你先回去吧,贓物恐怕暫時追不回來。但你要有思想準備,那就是要經得起省紀委和市紀委的審查。如果三頭對案以後在你身上發現了問題,你就不僅去不了市政協,還有可能‘進去’。因為那個翠牌子的價值實在不菲!”於清沙再次脹紅了臉,唯唯諾諾地站起身來,步履踉蹌地走出範鷹捉的辦公室。範鷹捉看著他的背影,心裏也犯起嘀咕,剛才於清沙還挺平靜的,怎麽一提省紀委和市紀委他就慌呢?自己剛才說的話不過是嚇唬他一下,看看他的反應,想不到還說來反應就來反應了!範鷹捉突然心虛起來,就好像自己就是於清沙,倏忽間就麵臨滅頂之災一般!他多麽希望於清沙幹幹淨淨,順順當當地走進市政協,但知覺分明告訴他,於清沙有問題!

轉過天來,範鷹捉又一次在機關召開會議,仍舊是委托於清沙召集,仍舊是機關保衛處主持,範圍仍舊是各處室負責人。這樣的會議三個多月前,在機關剛剛發生失竊案的時候召開過。那次,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承認自己丟了東西。這次,範鷹捉改變了說話的方式,用了一點小小的計策。他說:“同誌們,經過公安局近三個多月的偵破,咱們機關的失竊案有了眉目,現已查明,作案者叫苟勝,指使者叫辛飛。東西已經追回,就在公安局擱著。犯罪嫌疑人已經供認出各件贓物來自哪個辦公室,比如,一件老坑玻璃種翠牌子,就來自秘書長於清沙的辦公室。”說到這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於清沙,隻見於清沙坐在椅子上把腦袋快要紮進褲襠了。他接著說道:“公安局的同誌提示我們,隻要我們自己承認哪件東西是自己的,然後自己領走,就算了事。公安局不追究東西的來源和出處。咱們這麽做,隻是為了配合公安局辦案,不是為了處理誰和處罰誰。反過來說,如果我們自己不主動承認,而被犯罪嫌疑人招認出來,那問題的性質就不一樣了!所以,在這我勸大家好好斟酌一下,是刪繁就簡,繁事簡辦,還是疊床架屋,簡事繁辦!好了,我的話完了,一會兒大家就都回去,你們誰有話說就給我打電話,不用親自跑。”

結果大家走了以後,過了半小時,果真電話陸續打進來了。估計有的電話是同時打的,那就誰的略微靠前就接了誰的。截止到下班以前,大家都承認了。共有十二個幹部收受了古玩玉器,加上於清沙哪一件共十三件,與辛飛說的數字完全一致!啊,範鷹捉想一想就有些不寒而栗!這是機關裏的一些沒負什麽大責任的小幹部,充其量是個處長,如果職位再高些,負責再多些,那又會怎麽樣呢?還能讓人睜得開眼嗎?但他既然把話說出去了,他就不能處理這些人。這些人的數量不到機關人員的十分之一,但分布在各個處裏,涉及他們的工作管轄範圍已經十分廣泛!

範鷹捉再次給辛飛打電話,商量這件事的處理方法,他首先向辛飛提議:“你把東西都退給我,我呢,保證讓索賄受賄的人把東西退給事主,然後開展一次機關廉政教育。你看這樣行不行?”辛飛道:“光搞一次教育不行,隔靴搔癢,雨過地皮濕,風過地皮幹,人們會串皮不入內,我聽老師講文革中有一種提法叫‘觸及靈魂’,現在我們就應該觸及一下腐敗者的靈魂!”範鷹捉道:“怎麽觸及?”辛飛道:“對每個索賄受賄者做通報批評,而且立下規定:下不為例!如有違犯,立即雙開!看起來這麽做嚴厲了一些,卻可以挽救很多幹部的政治生命!”範鷹捉想了想,感覺有道理。便照辦了。此時他之所以答應下來,是因為他想起了過去在大學裏讀過的毛澤東的《為人民服務》,裏麵有這樣的話:“因為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所以我們如果有缺點,就不怕別人批評指出,不管是什麽人,誰向我們指出都行,隻要你說得對,我們就改正,你說的辦法對人民有好處,我們就照你的辦。”這段話想當初老師是要求大家必須背下來的。此時,他感覺老師真是英明。而且猜想,凡是從政的學生估計都會從這段話裏受到啟發,都會時不時地再次想起老師,感謝老師!他還想起,幾年前中央第四屆領導班子上任伊始,集中學習的就是這篇文章!

而辛飛見範鷹捉動了真格的,便也把順走的東西一一還了回來。範鷹捉便第一個給於清沙打電話。但這時於清沙的副手副秘書長告訴他:“於清沙請了幾天假,沒來。”範鷹捉問:“什麽原因?”副秘書長道:“據說是患了前列腺炎。”範鷹捉沒有多想。因為於清沙這個年齡正是容易患前列腺炎的年齡。但這時機關保衛處突然打來電話,告知範鷹捉:於清沙在自己家裏服了過量的舒樂安定,一覺睡死了!範鷹捉驀然間便寒毛倒豎,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知道於清沙神經衰弱,心髒也不太好,經常為了睡眠而服用舒樂安定。機關裏寫材料出身的幹部,幾乎沒有不神經衰弱的,也幾乎沒有心髒很好的。因此,他們的家裏都有從機關小醫院開回來的安眠藥或舒樂安定。但於清沙的死顯然與那件翠牌子有關。不知他家屬怎麽看,反正範鷹捉就是這麽看的。因此,他就表現得異常冷靜,看上去熱情不起來。他沒有及時去於清沙家裏慰問和吊喪,隻是委派別人代表他出一下麵,他則天天跑三大工程了。當他帶著馬雨晴坐在小車裏東跑西顛的時候,他感覺到了孤寂——追隨他最緊的三個人,一死一傷一栽。於清沙死了,馬萬才傷了,薄哥達栽了。離身邊最近的隻剩下了兩個女人——郝本心和馬雨晴。而女人又分明不可以走太近。這就讓他感覺自己是一個缺少人們圍繞的孤寂領導者,不能不由衷地感到了悲哀!

就在這時,省裏的一位副省長,也是平川市的老市長,劉文中,給範鷹捉打來了電話。劉文中屬於沒有多大政績也從來沒出過問題的太平官。一路走來一路做官,穩穩妥妥,順順當當,像路口標語說的那樣:一慢二看三通過,寧停三分不搶一秒,就是這麽一種人。當時範鷹捉一愣,難道說於清沙在上麵還有關係,為了他的善後現在來了說客和找麻煩的人嗎?一聽才知道,劉文中另有目的。他是這樣對範鷹捉說的:“鷹捉啊,我離開平川市也有好幾個月了,早就想回平川看看,但是我很明白,我來了就有可能給你們添麻煩,你們總得讓我講幾句,點評一下你們的工作啦,找一找問題啦,指明一下方向啦,總而言之,統而言之,我不講就說不過去,講了就有可能礙你們的手腳,所以我就遲遲沒到平川來,其實我是很想來的,有很多心裏話想對你們講的!你們沒挑我的理吧?”範鷹捉急忙說:“沒有沒有,老領導!”其實他早已聽得不耐煩,怎奈這是剛走幾個月的老領導,別說還在省裏任職,就算沒在省裏任職,就算退休在家,該熱情依舊還得熱情。於是,他說:“老領導,您有什麽話隻管說,我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您就盡管提出來!”

劉文中咳了一聲,清清嗓子,說:“鷹捉啊,聽說於秘書長去世了?”範鷹捉道:“是,就是前兩天的事。”劉文中道:“替我勸他的家屬節哀順變吧!”範鷹捉道:“哎,我一定把話帶到。”劉文中道:“老於走了,秘書長一職就空出來了,你還沒有打算吧?”範鷹捉道:“對,沒有打算。”劉文中道:“好,這就好,我給你推薦一個人,你看好不好?”範鷹捉道:“您講。”劉文中道:“這個人就是市政府下來的,以前做過副秘書長,後來到了城建集團,工作幹得有聲有色,經濟效益年年增長,而且很注意為人處事,人脈很好!”範鷹捉聽到這裏就在嘴裏“嗯”了一聲,沒說別的,隻是繼續聽著。因為對這個人他沒法表態。隻聽劉文中繼續道:“你是不是已經同意啦?”範鷹捉道:“我什麽也沒說啊!”劉文中道:“我聽見你在電話裏嗯了一聲嘛!你們年輕人啊,就是這樣,比我們老年人還精明老到,你明明同意了還要讓我點出來,這樣你就有回旋餘地了是不是?鷹捉啊,你太老到啦!”劉文中啪一聲就把電話撂了。

這算怎麽回事呢?不是按下脖子強飲驢嗎?範鷹捉真是一想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但劉文中是老領導,他什麽都不便說。但他對劉文中的動議根本就沒往心裏去。因為他感覺那根本就實現不了,屬於天方夜譚,不可能的事!但幾天後,在市委常委會上,劉百川突然提出了這個問題,他說:“按照省裏劉文中副省長的提議,參考範鷹捉市長的意見,咱們討論一下段吉祥回機關就任辦公廳秘書長的事宜。”領導班子開會最怕在前邊定調子,劉百川現在就等於定了調子——段吉祥已經通過了兩關,剩下的就看大家的意見了。一般來說,班子開會的特點是“多易隨”,一款手機的名稱。問題是範鷹捉什麽時候同意讓段吉祥當秘書長了?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就在他還沒來得及反駁劉百川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表態了。而且,一致說段吉祥如何如何好,做了多少工作,利潤如何可觀。範鷹捉一眼就看明白了,這幾天段吉祥在常委們身上沒少下功夫。

其實,範鷹捉有所不知,在他住院以來的這麽多天,段吉祥一直在上下打點。再往遠了說點,就在他與柴大樹在五星飯店聚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做打點的工作了。但範鷹捉不能聽之任之,如果讓段吉祥陰謀得逞,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他立即把劉百川拉出小會議室,在樓道裏低聲告訴說,段吉祥曾經借給郝本心一百萬,但卻欺騙郝本心喝了藥酒,脫光了身子侮辱。劉百川道:“段吉祥得手了?”範鷹捉已經不顧臉麵了,便說:“對!”誰知劉百川反問道:“這種事你怎麽知道?”範鷹捉悲哀得快要哭出來了。他不得不說出整個過程,其中還有馬萬才告知的內幕。劉百川嗬嗬一笑道:“你說的這些不可靠。別說這種事一個局級幹部不可能幹,就算幹了,甭管男方女方都不可能說出去。現在馬萬才是植物人,跟死了一樣,你的話怎麽印證?”

範鷹捉的眼淚果真撲簌簌地滾落下來,他一轉身就回到小會議室,把劉百川甩在了樓道裏。暗想,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上來一個混蛋、流氓就混蛋、流氓好了!但他終歸咽不下這口氣,他又回到樓道裏,掏出手機給郝本心打電話。郝本心接了以後他說:“本心,你立馬往市委機關小會議室來一趟!”郝本心道:“什麽事?”範鷹捉向她告知了事情的原委。

郝本心畢竟是郝本心。她為了範鷹捉什麽都可以犧牲!放下電話,她就打的風風火火趕來了。她一敲小會議室的門,大家就都愣住了,範鷹捉便說:“各位常委們,我現在把郝本心請來了,她是當事人之一,請她說說段吉祥的為人處事吧!”劉百川搖搖腦袋,說:“那就讓她進來吧。”範鷹捉打開門,讓進了郝本心,而郝本心見市委常委全夥在此,便“嗚”一聲就哭了。然後就說出了她與段吉祥的交往過程。常委們聽得聚精會神。這種事是民不舉官不究的。既然郝本心來控訴了,大家便驀然間就義憤填膺起來。那劉百川方才相信這事是真的。於是段吉祥的道德品質問題就提出來了。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市委班子開會也莫不如此。不久段吉祥就知道會議內情了。他罵了一句:“郝本心,媽那X,我與你不共戴天!”然後就找到黑老蔡,交給黑老蔡一筆錢。據後來黑老蔡交代是一百萬,實際上有可能更多。然後就從城建集團賬上支走一千萬,一家三口奔新馬泰旅遊去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他在平川市裏三處房子的其中兩處都過戶給了親屬,司嘉麗住的那處自然順手過戶給了司嘉麗,因為司嘉麗此時手裏沒有這麽多錢,否則他會賣給司嘉麗,但他仍對她說,你要是有良心,就不能白要我的房子,幾時有了錢就把錢給我存著,等我回來再把錢給我。司嘉麗是這種守信譽的女人嗎?天知道!除此之外,段吉祥還給劉百川留下一封信,裏麵說,“辛飛這個人就是潛進市政府機關的人,他順走的東西既有於清沙的翠牌子,也有範鷹捉的色情光盤,還有其他處長收受的古玩玉器,範鷹捉不讓公安局抓辛飛,必有貓膩。請市委明察!”於是,似乎已經塵埃落定的辛飛案一下子又浮上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