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G在高速上開得極快，葉燃和方謙一比來的時候節省了近兩個小時。方謙一果斷讓葉燃改簽了更早一班的飛機回北京。兩人還是像來時一樣，在虹橋機場暢行無阻，優先登了機。
還好這次不用和方大老板坐一起了，葉燃終於可以享受獨處時光。美麗的空姐依舊熱情地與兩人打招呼：“方總好，葉女士好。我們這邊查到葉女士訂的是經濟艙席位，目前頭等艙還有空餘席位，需要我們幫葉女士升艙嗎？”
葉燃拖著行李的腳步一滯。方謙一的聲音在她身後：“不需要了，多謝。”
“……”
到底在期待什麽？葉燃略感好笑，加快了腳步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往返京滬的大飛機，兩側都是雙人座位，葉燃挑選了靠窗的位置，她彎腰把行李拎起來，要放進頭頂的行李架上。後麵卻伸出一雙有力的手，替她抬了起來。
“我來吧。”男人聲音低沉而動聽。
葉燃回頭，臉上先是錯愕，接著如層層盛放的花一樣，綻開笑容。
“師兄？你怎麽在這裏？也來上海出差嗎？”
男人一身深灰色筆挺西裝，眼睛深邃有型，微笑起來如春風拂麵：“對，來看一個項目，剛才在值機口看著像你，沒想到真的是，好巧。”
在頭等艙放好行李的方謙一已經走到了經濟艙與頭等艙的交接處，準備過去幫葉燃拎行李，剛好看到了這一幕。從他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西裝革履、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影，而男人麵對著的，是方謙一從不曾見過的、笑得如花亂顫的葉燃。
“……”
方謙一身旁的空姐溫柔詢問：“方總您好，請問您是要去找葉女士嗎？需要我為您帶路嗎？”
“不需要了。”方謙一轉身，麵無表情地回到座位上，紮好安全帶。
他身邊的位置還是空著的，就是那個多出來的空餘席位。京滬往返飛機頭等艙很少有空餘席位，他招呼空姐過來。
空姐躬身：“方總，您說。”
“我旁邊的位置，是一直沒人訂麽？”
空姐耐心解答：“這個位置之前是豐達基金的白林宇白總訂的，登機之前白總跟我們總機打了電話，換成了葉女士旁邊的位置。”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值機完畢，葉燃旁邊的位置當然也不例外，肯定有其他人選那個位置。所以白林宇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才跟別人換了座位，坐到了葉燃身邊，旁人不知道，方謙一卻肯定是知道的。
“……”
漫不經心地拿起前麵的英文報紙，他狀似隨意道：“好，我知道了，多謝。”
“您有需要再叫我。”空姐剛要退下，另一個年紀小一些的空姐已經端著杯子從備餐間走出來，“方總您好，這是為您準備的蜂蜜水，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四點半，機組晚餐是意大利麵、日本料理和牛排，請問您是現在就……”
“我不吃了，謝謝。”
空姐話都沒說完就被打斷，這在像方謙一這種有教養的老總身上是非常少見的，高度預警方大老板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兩位空姐相互使了個眼色。年輕空姐隻能繼續保持微笑，把蜂蜜水給方謙一放好：“方總，那我們這邊需要給葉女士準備什麽嗎？”
“……”聽完這句話，方謙一的臉色更不好了。
“你去問她吧。她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用過來問我。”他翻開報紙，臉側向一邊，徹底不想理人了。
“……”
兩位空姐麵麵相覷：前幾天才說方大老板有新戀情，心情巨好無比，怎麽才沒過幾天，就變這麽差了？？
——
頭等艙、金卡會員已經落座完畢，經濟艙的人陸陸續續登機。葉燃已經在座位上係好了安全帶，白林宇親自給她拿了條毯子和枕頭。枕頭墊在腰下，毯子蓋住她及膝的包臀裙。
葉燃不懂就問：“師兄，你是怎麽知道他們把毯子放在哪裏的？”
白林宇笑容迷人：“因為豐達基金之前投了一些航空公司，每次我去被投企業視察的時候，他們都會讓我聽一遍他們的流程規範，所以我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他風趣幽默地開著玩笑：“說實話，聽那麽多遍，我都覺得我能當空少了。”
和白林宇這種人說話，會有種自己變成了上流社會的貴族小姐的錯覺，因為氣氛實在是太溫柔太旖旎了，葉燃連笑都不敢大笑，得矜持著，不然破壞氣氛。
隻見她捂著嘴笑，兩眼笑成一彎月牙：“師兄真會開玩笑。不過你都做成航空公司的股東了，怎麽還會坐經濟艙呀？是來體驗我們平凡人的生活麽？”
“秘書辦事不利索，定錯了票。”白林宇笑笑，“不過，我也感覺物超所值。這不是碰到你了麽？”
不僅碰到了，還非常巧的，坐在了一起。
葉燃不是不相信緣分，隻是有時候覺得，這個緣分有點太緣了，緣到有些假。
她繼續捂著嘴笑打馬虎眼：“哎呀，那是剛開始坐，你覺得物超所值。我可提前跟你打好招呼，經濟艙的座位比頭等艙小好多，坐著沒那麽舒服，一會兒坐得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白林宇笑著搖搖頭：“師妹，你會不會把我想的太嬌弱了些？當年我也是從小經理幹出來的，經濟艙又不是沒坐過，飛美國十多個小時的那種我都坐的了，這兩個小時的行程，有多難。”
也是，才兩個小時，隨便睡一覺就落地了。
可能是之前方謙一坐經濟艙給葉燃留下了一些不是很美好的印象，所以她就會默認大老板們都坐不了經濟艙。
但葉燃仔細回憶，方謙一本人好像對坐經濟艙也沒什麽太大抱怨，卻是她一直先入為主，覺得方謙一會罵她、給她擺臉色。
有的時候，先入為主真的是害人。
就好比方謙一會覺得她是女生，出不了差吃不了苦，又好比她覺得方謙一是老板，肯定不會自降身價坐經濟艙。
葉燃又和白林宇客套地寒暄了一陣。一位空姐走了過來，彎腰低頭：“白總您好，我們為您準備了紅酒，今晚的晚餐有意大利麵、日本料理和牛排。請問您……”
這位空姐還沒說完，她身後又急急忙忙走過來剛剛在頭等艙觸了黴頭的小空姐，她喘著粗氣對葉燃說：“葉女士您好，您晚餐需要點什麽呢？我們飛機上可以提供意大利麵、日本料理和牛排。方總說讓您自己選。”
“？”
難道是又可以沾方老板的光吃頭等艙的飯了？
葉燃想到這一層，開開心心地說：“那我吃牛排吧！”
“白總您的話……？”
白林宇隨口道：“我跟她一樣。”
“好的，二位請稍候。”
沒過多久，空姐已經把牛排端了上來，話說這已經是葉燃第二次在經濟艙吃大餐了，才四點半，她已經餓得不行，哼哧哼哧吃得不亦樂乎，旁邊的白林宇倒是興致寡淡，看起來沒什麽食欲。
可能所有的大老板都不會對食物有什麽原始衝動吧。
葉燃還記得以前她參加過一場校園招聘宣講，當時那個基金合夥人，當著一眾涉世未深的校園學子，大肆談論性才是人類的高等衝動，而口腹之欲是低等衝動，講到**之處，還會唾沫橫飛，滿口葷話，聽得葉燃覺得荒唐至極，轉身就走，連簡曆都沒投。
但據說，即使那個合夥人把宣講講成了那個熊樣兒，照樣還是有很多人投了簡曆。
可能這就是資本的魔力吧，誰都不可能不低頭。
甚至連葉燃之後都覺得後悔，自己為什麽突然犯神經病硬氣了起來。那人再怎麽混賬，她也應該扔份簡曆。
萬一中了呢？畢竟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
——
飛機飛行到一半，空姐收拾走餐盤，給葉燃和白林宇又各送來一份調查問卷。
原來白林宇也是國航的調查員，有了之前方大老板的科普和教育，葉燃這次就沒大驚小怪，很體麵地接過，開始自覺幫方謙一勾畫。
白林宇倒是好奇了起來：“你怎麽也有這個？”
葉燃側頭看他，故弄玄虛：“師兄，人不可貌相。搞不好我也是什麽有馬甲的隱藏大佬呢。你不要太小瞧我。”
白林宇點點頭，很配合：“也對。所以我猜你應該是幫你的新老板方謙一填，對吧？”
“……”
噗噗噗！就這麽無情的拆穿了嗎？就不能給點麵子嗎？為什麽基金合夥人的猜題能力都這麽強？以前難不成都在一家燈謎社打工？？？
雖然內心咆哮，葉燃表麵還是十分淡定，畢竟現在高貴儒雅的氣氛已經被白林宇架起來了，她也不能太違和，就略裝驚訝，繼而麵帶微笑問道：“師兄怎麽知道我換老板了，好厲害呀。”
白林宇嗬了一聲：“榮信一直都是豐達的競爭對手，它的一舉一動我肯定都會知道，更何況是收購和熙這麽大的事。”
相比於葉燃認認真真填寫問卷，白林宇瀟灑地在調查問卷的最後簽了字，其他內容都沒填，就把筆放到了一旁，看來是打算讓空姐們自己勾一勾了。
“哦，原來是這樣。”
榮信和豐達是競爭對手，業內人士全都知道，葉燃當然也不例外，她沒走心地隨口聊天：“可現在和熙的正式消息還沒出，也有可能是謠言，師兄不要太篤定了。”
畢竟投資圈現在和娛樂圈似的，小道消息到處亂飛，坊間傳聞都開始明碼標價，亂相橫生。
白林宇卻心有成竹：“不會的。”
他側頭，若有深意地看著葉燃：“你信不信，我連榮信收購和熙的投資協議都看過。”
“！？”
如一發無聲的子彈，咻的一聲從葉燃的耳朵邊劃過。
她拿著筆的手頓住，整個身子不受控製地僵硬了起來。
不可能……！
榮信收購和熙的投資協議，絕對是兩家公司的一級機密文件，白林宇作為競爭對手，怎麽可能看過？！
如果看過，那就是商業機密泄露，情節嚴重的，完全可以量刑！
他怎麽敢就這麽直白地說出來？！
白林宇看見自己可愛的小師妹連脖子都嚇梗直了，調笑道，“騙你的，怎麽了，你不會是真的相信了吧？”
“……”
騙她的？
葉燃無法判斷真偽。
她咽了口口水，勉強保持笑容：“才沒嚇到，其實我早就猜到師兄你是瞎說的了，榮信的風控那麽嚴，怎麽可能會把文件外傳。肯定是假的。我才不信呢。”
“可和熙的風控，”白林宇語氣淡淡，“好像不是很嚴。”
“……！”
和熙的風控嚴不嚴，葉燃最清楚。
說不嚴那都是客氣的，準確來講，和熙的內控已經完全失效了。現在公司內部所有的風控職能，都已經交由財務部兼任了。
所以，在和熙內控失效的情況下，真的有可能泄密。
而和熙裏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白林宇的眼線，把投資文件拷貝出去，再傳給豐達。
想到這個層麵，葉燃覺得有些招架不住了。白林宇明顯是有備而來，而且下手的目標就是她。
她和白林宇雖是同一個研究生導師帶出來的，算是師出同門，但其實交情並不深厚，目前來看，他這是完全沒打算顧及師門情誼，準備給她挖深坑啊！
“怎麽不說話了？是被我嚇到了？”
白林宇精明得像隻白毛狐狸，即便葉燃不說話，他也有辦法擊潰她的心理防線：“哦，對了，我還聽說，現在方謙一的工作重心全在和熙那邊，想來是因為金老二留下太多坑了，他得費精力補一補。現在和熙剩下的那支基金投資期是五年，三年已過，還剩兩年，可三十億的投資規模，才投出去三個億，僅僅是基金規模的十分之一。所以我猜，今年下半年，方謙一必會投出去十個億以上，而且還會把所有的好項目好資源優先勻給和熙，包括《濤生》，還有飛龍醫藥。小師妹，你說我猜得對嗎？”
這何止是對，簡直就是他媽按了竊聽器！！
現在飛機還在天上，葉燃沒辦法給方謙一打電話，但她現在好想直接跑到他的座位上，跳著腳地跟他說：老板，出大事了！！機密泄露了！！我師兄跳明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