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事情的經過就是這個樣子。”
葉燃心情十分忐忑，她怕方謙一真如白林宇說的那樣疑心太重，所以一開始並不想跟他說白林宇對她說的話。
可不知怎麽了，就在葉燃坐到方謙一身邊的那一刻，她莫名地安心，就鬼使神差地把從見到白林宇，到白林宇跟她說了什麽，一字不落地都跟方謙一說了個清清楚楚。
方謙一聽完後不屑一顧：“別管這個神經病。”
“？”
沒了？就這些？
既沒有追究合同和項目到底是怎麽泄密的，也沒質問白林宇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仿佛這些都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沒想到方大老板看著像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其實心大如鍋，完全無所謂，那她剛剛還窮擔心個屁啊！
可作為白林宇的同門師兄妹，有些話葉燃還是要說明白的：“老板，你知道的，白林宇是我師兄。”
方謙一細長的手搭在沙發扶手上，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點著：“所以？”
“所以我想跟你澄清一個事情。”
葉燃平心靜氣，闡述事實：“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當年我求職的事情的，但是那個真的不怪師兄。當時師兄的豐達基金剛在業內站穩腳跟，投資任務繁重，我作為一個業內小白去找他求助，他那麽忙，業內名聲那麽響亮，沒擺任何架子，二話不說就騰出時間，很認真地幫我分析。”
“他說像豐達這種初創型的基金，工作壓力大，太苦太累，不適合我這種新人，而且如果我進了他的基金，在他手底下做事，他必定會出於同門考慮，給我開些特權，讓我少幹些活，到時候可能會搞得我也不舒服，團隊裏的其他人也不舒服。所以最後我才沒去豐達。但即便是這樣，師兄還是動用了人脈，推薦我來和熙麵試，不然就按照和熙當年的篩簡曆標準，我很可能連網申都過不了。”
更不用說到了麵試環節，白林宇還替她開了小灶，提前交代了金遠山、金承時他們的性格特點，喜歡什麽樣的麵試者，可能會問什麽樣的問題，做了好幾輪模擬演練。
她記得白林宇那個時候真的是忙到腳不沾地，都是淩晨才有空和她視頻，教她怎麽應付麵試。
而那個時候，他和他這個同門小師妹，也隻不過是在師門聚會見過幾麵的情誼。
之後，葉燃入職了和熙，但兩個人始終也沒怎麽太熟起來。隻是逢年過節在微信上相互道句祝福，就再沒別的了。
可當時在葉燃心裏，白林宇真的是救命稻草，是僅次於金承安一般的存在。
可聽完葉燃一番誠摯的心路曆程，方謙一並未感同身受，他麵露微笑，非常nice地詢問：“所以說，你還挺想去豐達的？”
“！！！”
葉燃求生欲爆表，立刻舉手：“不不不！絕不可能！”
“方老板您比我師兄威武雄壯英姿勃發一百億倍，我怎麽可能瞎了我的狗眼去豐達基金！我葉燃生是您的活人，死是您的活死人！方老板您對我的恩惠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我下輩子結草銜環，我當牛做馬，我，我絕對不會辜負您老人家對我的厚愛的！”
“……”
方謙一直勾勾、笑盈盈又冷颼颼地盯著葉燃。
“……”
額，實在是好恐怖。
葉燃被盯得心慌，弱弱地摸摸臉：“老板，我臉上有東西嗎？”
“你報告什麽時候給我？”
“……！！！”
葉燃覺得日了狗了，為什麽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要說這麽恐怖的話題！！！
“有這功夫跟我在這裏耍嘴皮子，不如早點去把報告寫了。”
“……”
“我在車上跟你說的那個爆雷項目，不是光說給你聽響兒的，下周你要給我出個解決方案。”
“……”
“榮信投資部的人員聯係方式我發你郵箱了，你查收一下。下周一就要見麵了，我建議你背一下人名。”
“……”
“下周四五我可能要出差，去無錫開會，你作為和熙的投資總監，要牽頭負責和熙的年度中介招標，具體的流程你有開始看麽？知道怎麽搞麽？”
“……”
仿佛魔音入耳，葉燃腦瓜子嗡嗡響。
她後悔了，她剛剛不該誇方謙一，他的聲音尼瑪絕對不是什麽動聽的聲音！
簡直就是午夜凶鈴追魂索命！
我想回經濟艙找我師兄啊嚶嚶嚶！
——
飛機平穩落地後，葉燃和方謙一因為是頭等艙，所以先下了機，白林宇坐在經濟艙，後下飛機。
三個人打了個錯峰，一路上也沒碰著。
葉燃打了輛出租車，趕上周五下班的晚高峰，路上折騰了許久才到家。
這時已經八點多了。
短短一個周的出差，葉燃感覺像是離家出走了大半年。看到家門口她親手貼的對聯和福字，倍感親切溫暖。還是那句老話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回家以後，先記得把投資報告寫好發我。”
“……”
除了這個非常沒有眼力勁兒的鄰居，實在是破壞氣氛。
葉燃轉身，表麵笑嘻嘻：“好的老板，我今晚一定給你發郵件！老板晚安！”
然後關上大門，衝對門比了個中指。
——
方謙一說要今晚交報告，給葉燃三百個膽子，她也不敢不交。
沒辦法，她隻好先點了個外賣宵夜，再洗了把臉，就把電腦拿出來，苦命地加班中。
寫著寫著，葉燃發現了一個更悲慘的事情，左鄰右舍不知道是哪家，大晚上的這麽有雅興，在家裏做飯，飯香一陣一陣飄進葉燃屋裏，饞得她肚子秒癟，口水直流。
“造孽啊！為什麽這麽慢！”葉燃盯著手機上的外賣騎手定位，悲憤不已。
終於，在葉燃上帝視角的注視下，外賣小哥終於到了：“您好，讓您久等了，您的外賣到了。”
“來了來了！”
葉燃拖著拖鞋，穿著一身短萌的睡衣睡褲去開門，剛拿到外賣準備回屋時，對門的門開了。
方謙一穿著一身白色短T，休閑短褲，拖著一雙人字拖，手上拎著一袋垃圾，正準備出門。
“？”
看慣了方大老板西裝革履老氣橫秋，這副打扮舒適而又小清新，換了風格以後感覺也年輕不少，葉燃眼前一亮，頓時有種驚豔的感覺。
“老板，你這是要去倒垃圾啊？”
“嗯。”
即便穿了這麽休閑的衣服，人家方大老板的脾氣還是沒變，上來就問，“報告寫完了？”
“……”葉燃窒息了。
難道就不能有其他的打招呼方式了嗎？？沒看她為了寫報告連宵夜都還沒吃呢？？
情商呢大哥？？？
方老板似乎也看到了葉燃的外賣盒，但他沒關心她為了寫報告連宵夜都還沒吃，他關心的是：“你飛機上不是吃東西了嗎？”
“……”
“一大份牛排，都吃光了，我看到了。”
“……”
方謙一發出感歎：“你真的是我見過最能吃的女生。”
“……”
“不對，不僅是女生，還包括男生。”他反思道，“你的食量最起碼是我的兩倍。”
“……”
葉燃捂住胸口，差點吐血。
方謙一真的是有毒，巨毒無比！請問世界上還有其他男上級會這麽說一個女下屬能吃的嗎？難道她的麵子不是麵子，是鞋墊嗎？？？
最重要的是，明明是方謙一本人太挑食太矯情所以吃得太少，為什麽還怪她能吃！能吃是福好不好！
說起方謙一挑食這個點，一開始葉燃還沒發現，僅僅以為是他手頭上事情太多，打擾他進食的食欲和效率，所以他自然而然吃得少。
後來她才發現，其實完全不是這樣的，這家夥挑嘴挑得厲害，不喜歡的飯絕對不會吃一口。
葉燃覺得方謙一他能長這麽高而沒因為挑食發育不良簡直就是醫學奇跡。
等等……
光顧著吐槽了，剛剛方謙一出門的時候葉燃沒聞見，現在香味飄出來了，她才聞出來，方謙一屋裏麵有肉香味兒！
剛剛是他在家裏做飯！
方謙一竟然還會做飯？
而且味道還巨香！
撲鼻肉香在折磨葉燃的腮腺，她口水直流，勉強咽下，指了指方謙一屋裏麵：“老板，是你在做飯啊？”
“嗯。”
“哦……”葉燃饞著兩隻眼睛探頭探腦，“做的什麽，這麽香？”
“牛排。”
“哦……又是牛排啊……”葉燃像成了精的黃鼠狼，“那夠吃嗎，老板你應該做了不少吧？”
“……”
如果這個時候方謙一還聽不出來他這個吃貨下屬想要幹什麽，他就真的枉做合夥人了。他幹淨利落道：“不夠吃，我就做了一塊。”
“……”
方謙一拒絕得十分幹脆，葉燃隻覺得有一桶水噗通一下澆滅了她心中期待的小火苗。
蹭飯計劃失敗之下，她的肚子還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更加襯托了此時主人公悲慘交加的命運。
“好吧，”葉燃委屈著一張臉，“那我知道了，老板再見，老板晚安。”
然後拖著自己悲傷的身影，黯淡無光地關了門。
——
這次，像是被牛排抽走了靈魂，葉燃再也提不起食欲，她看著自己為了省錢買的素口麻辣拌，屈辱地留下了兩行清淚。
如果不是刷了那個五萬九千九的西服，她今晚怎麽地也得加兩個撒尿牛丸、一片午餐肉啊！
“算了，說多了都是淚，誰讓我沒開發票，也沒辦法報銷了。”
認命後的葉燃暗自神傷了一番，之後又餓著肚子修訂了一版投資報告，給方謙一發了過去。
今日的工作總算是幹完了，還好明天是周六，可以睡個懶覺。
素口的麻辣拌變得味同嚼蠟，葉燃吃了幾口就扔了。
時間不早了，她把燈關上，摸索著上了床，開了床頭燈。
一般來說，她上床之後還會再刷會兒劇或者看會兒小說啥的，根據小說和劇情的好看程度，她甚至可以通宵不睡。可就當她在選擇今晚到底寵幸收藏夾裏哪個“愛妃”的時候，方謙一的電話來了。
這麽晚了，不會又是要說報告的事吧？！
葉燃內心非常拒絕，她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改報告了！
老板，求求你做個人，放過我吧！我的肝要融化了！
可方謙一並沒打算掛電話，她隻能絕望地接起來，虛弱地問好：“老板……”
“你過來一下。如果沒睡的話。”
“我睡了……”
“睡了還能接電話？”
“……”
那你墊那麽一句幹什麽？！就為了顯得自己稍微有那麽一點人性嗎？！
掛了電話，葉燃罵了方謙一五分鍾以上，才極不情願地開了門，去對門領罰，啊不對，是領第三版報告。
一想到此時此刻，方謙一屋裏麵可能還散發著迷人的牛排香味，她就忍不住把眼淚從口中流了出來。
“進來吧。”
葉燃敲門後，方謙一把人領了進去。
方謙一因為是獨居，又是款爺本爺，所以整個屋子設計得高奢清雅。房間裏大麵積采用黑色鋪陳，但卻絲毫不顯壓抑，純銅打造的進口金色燈具閃著柔和的光暈，房間內的一景一物，都相得益彰，晚上看著，還有種安謐而靜沉的高逼格氣氛。
葉燃在如此高逼格的氣氛中，跟著方謙一穿過玄關，走到了客餐一體的主廳裏，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四人餐桌上，擺著兩個骨瓷圓盤，圓盤裏各放了一塊煎熟的牛排，牛排做了精心的擺盤，放置了迷迭香和玫瑰花瓣，餐桌一側有個通著電的小爐子，正在咕咚咕咚地煮著紅酒，氛圍浪漫旖旎，妥妥的一頓燭光晚餐。
“？”
“多做了一份，家裏就這麽多了，再吃不飽就餓著。”
見吃眼開的葉燃激動地要跳起來了：“老板，這裏麵有我的份兒？我真的可以吃？”
“嗯。”
方謙一沉沉地答應著，葉燃卻仿佛在他的頭頂看到了普度眾生的佛光。
“坐。”
方謙一讓葉燃先坐好，自己去廚房拿了兩個高腳杯和一把木勺子。他從小爐子裏舀出還在冒小泡泡的紅酒，倒入高腳杯中。
這高腳杯方謙一挑得也十分合適，相比於平日裏喝的那種高杯高脖的玻璃杯，他挑的比較矮，杯子肚圓，熱酒盛進去也不會因為熱氣而沾染杯壁。
葉燃很興奮：“老板，我們是要先喝酒嗎？那我們是不是要說祝詞？”
“……”
方謙一捏起高腳杯，很勉強地碰了下葉燃的酒杯：“你的報告我看了，不用改了。”
說罷，抿了口酒。
這應該就是他的祝詞。
“真的？！”
這祝詞真是樸實無華卻又十分實用，葉燃感動到快流淚了，她從來沒寫報告寫到這個份兒上，這杯酒她都想一飲而盡了。
方謙一喝了紅酒，唇上沾著淡紅色，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出有些蠱惑的美感。他低眉，動作優雅地割著盤子裏的牛肉，高貴得好似一幅歐洲油畫。
葉燃也咕咚喝了一大口紅酒，有些陶醉地看著麵前的絕世大帥哥，心想如果平日裏方大老板也能這麽沒有攻擊性就好了。但這絕壁是在做夢。
方謙一早就自己開始吃了，葉燃也饞肉饞得不行，割了兩口肉送進口中。
“好吃！”葉燃發出由衷的讚美。
“……”
“老板，是真的很好吃，不是拍你馬屁！”葉燃感覺方謙一不信，還做了個對比，“我在飛機上也吃的牛排，我本來還覺得挺好吃的，但和你這個一比，簡直就是塑料牛肉！老板，你手藝也太好了！沒想到你還有這技能！”
對於讓人無語的事情葉燃會瘋狂吐槽，對於真正美好的事物葉燃也不會吝嗇讚美之情。
方謙一的廚藝真的是出類拔萃，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牛肉入口即化嫩而不膩，肉味的豐盈口感保持完好，口有餘香，配上紅酒之後，更是有了質的飛躍。
葉燃覺得，米其林估計也就這個水平了吧！
方謙一低眉割肉的動作不變，似乎完全不為葉燃的馬屁所動，他含住叉子上的肉，麵無表情地咀嚼完，眼皮才抬起來：“說完了？”
葉燃開心地點頭：“嗯！”
“說完了，我們就來談談正事。”方謙一雙手交叉，擺在桌前，“現在給你一分鍾的時間，想想你到底背著我，幹了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