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好了房，他們兩個人把行李都放好，黃凱一行人已經在酒店樓下摩拳擦掌，等著為他們接風洗塵了。
與剛剛接人不同，此時的隊伍裏，還多了個和葉燃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財務張海濤極懂人情世故，他拉著小姑娘上去介紹：“葉總，這是我們財務出納吳倩倩，小吳。可機靈著呢，今晚讓她陪您喝酒。”
“哦哦，”對麵盛情難卻，葉燃也不得不笑臉相迎，“小吳，嗯嗯，我記住了。小姑娘長的還是很漂亮嘛！”
吳倩倩含笑：“比不上葉總，葉總從北京來的，就是不一樣，一看就有女精英的範兒。”
相互吹捧了一會兒，一行人終於拉著葉燃和方謙一到了吃飯的包廂。葉燃抽空去了趟廁所，在洗手的地方對著鏡子捏臉：“當領導真是太不容易了，腮幫子都給我笑酸了。”
這個小酒樓男女廁所是共用洗手池的，方謙一從門口進來，從一個文靜不說話、完全沒有存在感的投資經理，秒變成氣場強大咄咄逼人的大老板：“怎麽樣？有什麽發現？”
葉燃邊揉臉邊說：“總共才說了幾句話，能有什麽發現。”
“注意一下那個女生小吳。”
“？？？”葉燃八卦地湊過去，“怎麽了老板？你是有發現對嗎？”
方謙一嘴唇微微一勾，葉燃知道又白問了，果然那廝要死不死的說：“如果都讓我告訴你，那我養你有什麽用？沒有一點獨立思考的能力，以後還怎麽帶項目？”
“……”
葉燃剛準備再說什麽，黃凱也走進來洗手，方謙一一秒入戲，又變成了小經理寒酸模樣，嘴裏還念念叨叨：“今年的項目任務葉總您交給我，我確實是覺得壓力很大……”
葉燃眼力勁兒還是有的，瞬間接住他給過來的戲碼，如同方謙一本人附體，首先得嘴唇微微一勾，再就是霸氣中透露一點冷嘲熱諷：“這點項目任務都完成不了，那我養你有什麽用？沒有一點獨立意識，以後還怎麽帶項目？”
方謙一聽完，嘴角及不可見的抽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方欠揍你也有今天！怎麽樣，被自己剛剛的話訓一頓什麽感覺？
葉燃內心爽翻了。但麵子上還要保持克製，並且裝作才看見黃凱似的：“啊，黃總啊，您來洗手的是嗎？您請您請。我正好回去。”
黃凱看了一眼方謙一，才笑眯眯道：“哎呀葉總，您趕緊回席吧，他們都在等您了！”
葉燃這才和方謙一一起往包廂走。
“老板，我剛剛表現怎麽樣？”葉燃還敢得嗖嗖地邀功起來，“是不是成功讓黃凱入甕？”
“是挺機靈的，”方謙一笑笑，“不過就你剛剛那兩句……”
一陣冷風順著方謙一的嘴角笑意刮到了葉燃的天靈蓋上：“看我回北京怎麽收拾你。”
“！！！”
“老板不要啊，你不可以這麽過河拆橋，提了褲子就不認人了！”
……
——
推開包間門，其他的人都已經坐定，隻留了主位和主位左手邊的位置，主位右手邊坐著的就是小吳。
其他人分別依次落座，次席也還空著，然後是末席。
葉燃雙手合十直作揖：“各位老總，這天南海北的差異特別大，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請問我這兒坐哪啊？”
她指了指末席：“坐這兒？”
“哎呦，葉總說笑了啊，說笑了！您必須坐這裏啊，”張海濤把葉燃引到主位，“這是給您留的位置，左手邊是我們財務一枝花小吳，右手邊是我們黃總，這左擁右抱的我非常羨慕啊！”
葉燃被這亂七八糟的馬屁搞得不知道接話了，剛想著算了直接坐下來得了，後腰就被人悄悄擰了一把，她一個高蹦又起來了：“哎呦這太見外了，我怎麽能坐主位呢？主位必須給咱們黃總留著，我歲數小，按輩分在座的都是我叔，我這何德何能啊！”
方謙一用隻能他們倆聽見的分貝淡淡說了句：“這還差不多。”
“……”
葉燃心裏苦，麵子上還得帶著笑容，又和財務老張就怎麽坐合適這個問題上掰扯了好久，直到黃凱回到包間，三個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後還是讓葉燃坐了主位。
葉燃暗自歎氣，有這功夫飯都吃完了，搞這麽多形式，有個毛用啊！
當老板真是太難了太難了太難了！她又假笑到腮幫子酸了！
方謙一已經根據財務老張的安排坐到了次席，也算是比較不錯的位置，方謙一和葉燃中間夾著黃凱和張海濤，方便這兩個世故老鬼左右拍馬。
菜沒上，酒要先喝，財務老張還在一旁端著酒杯介紹：“這個葉總初來貴寶地，黃總和我想好久，到底用什麽招待兩位貴客。後來我們黃總說了，葉總和方經理人家是北京來的，什麽貴酒沒喝過，咱自己必須得拿出咱胡州的特產才行！葉總，您嚐嚐，這是咱胡州自己釀的胡州老窖，別看好像沒什麽名氣，哎呦，那個味道可香著了，比茅台都好喝！一點也不上頭！”
張海濤說完這句話，葉燃就看到方謙一低頭抿了抿嘴，嘴角微微勾起。她曉得了，人家大老板這是又忍不住開嘲笑模式了！
她開始懷疑方謙一是不是個角色扮演狂魔啊？她怎麽感覺他好像還自得其樂的？
變態！實在是太變態了！不愧是口味很刁的性冷淡！
黃凱已經率領化肥廠的眾人舉起酒杯，葉燃和方謙一也舉起來，黃凱笑容滿麵地說著恭維話：“咱這第一杯酒，就歡迎葉總、方經理，來我們化肥廠指導工作！人家都說這一朵鮮花插牛糞上，葉總可能有所不知啊，我們之前化肥廠，就是靠撿牛糞起家，一點一點幹大的！現在咱們葉總就是一朵嬌美的玫瑰花，而我，願意做一朵牛糞。葉總完全可以插在我的頭上，我甘之如飴，為了讓葉總越來越嬌嫩，我死而無憾！”
“……”這詭異的祝詞，讓葉燃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能嗬嗬假笑。
張海濤繼續說：“要我說啊，咱們葉總比玫瑰花還美麗，玫瑰花有刺，但我看咱們葉總為人十分友善、謙和，非常有大家風範，咱們葉總是一朵不帶刺的玫瑰花！”
“是牡丹！不帶刺的牡丹！國色天香！”不知道是誰奉承了一句。
“蓮花，花中君子！”
“芍藥，國之宰相！”
簡直要成花卉市場了，葉燃默默祈禱千萬別說出什麽她像**之類的，無意識地偷偷撇去看方謙一，他倒擺了個嘴型——“狗尾巴草”？？？
這刁鑽的性冷淡竟然敢說她是狗尾巴草？！！
“我們幹杯！”黃凱高聲一喝。多人響應。
“幹了！”
“幹了！”
“好，我也幹了！”葉燃辣著嘴巴一口悶了一小杯白酒。別說，這胡州老窖還挺有滋味，喝著喉間會回甘。
第一回合的阿諛奉承終於在所有人仰脖子一口悶中結束了。葉燃收到方謙一發來的一條微信：“不會喝就別喝了，不用給他們臉。”
“一會兒你就說你酒量不好，提前離席，我來和他們喝。”
這算是保護屬下嗎？那你可太沒數了，我葉燃號稱千杯不醉，到現在還沒有敵手……算了，還是不跟他說了，今天起得太早她還想回去補眠。葉燃簡單回了個“嗯”，算是收到。
菜陸陸續續地開始上桌，每一道菜，都是葉燃夾了一筷子以後，別人才轉動桌子轉盤往下麵走。沒吃多長時間，大家又要舉杯歡迎一波葉燃和方謙一。大概這樣周而複始了三四輪，酒精的作用下，桌子上的男人們開始和之前不一樣了。
張海濤率先拿出了煙包，給黃凱敬煙之後，還轉過頭問方謙一要不要。方謙一遊刃有餘地接過，拿過張海濤的打火機替他先點著，然後再湊著火自己點上。
葉燃瞠目結舌，這、這帶點市井世故氣兒的小經理還是自家那個高貴冷豔的大老板嗎？！
老板，你入戲太深了吧？中戲畢業的？
這邊負責招待葉燃的吳倩倩也放開了之前的拘謹，拉著葉燃的手開始嘮家常，什麽多大了，在哪個學校念書，老家是哪裏的，有沒有結婚生小孩兒之類的，活像個知心大姐姐。可葉燃一問小吳的年紀，竟然還比她小一歲！
喝了酒以後真是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這他媽是給白素貞配的雄黃酒吧？
但這都不算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張海濤不知道喝了什麽假酒，突然隔著黃凱一把抓住了葉燃的手，滿麵紅光道：“葉總啊，咱倆交淺言深啊！你一下大巴我就看到你與眾不同了！我有個侄女，也是你這麽個歲數，哎呦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那侄女來了，咱倆真是太有緣了！”
黃凱像是疊羅漢一樣也把手疊到了他們兩個人手上：“葉總，等會兒吃完飯咱們去KTV唱歌，我們胡州人民都是喊山出來的，唱歌都不用麥克風的！非常響亮！中國好聲音知道吧，好幾個祖籍都是我們這裏的！”
葉燃被兩個大男人揉得手都要揉碎了，一麵笑嗬嗬地應付，一麵把自己的手往外拉，直到她看到方謙一起身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把她的頭衝他懷裏使勁兒一按：“我們葉總好像是喝醉了。估計得回酒店緩緩。”
葉燃整個臉都被捂在方謙一胃部的位置上，視線遮擋，隻能感受到自己原本落入魔掌的手又穩穩地落入了一個幹燥溫暖的大手裏。區別於那些粗糲的掌紋，這雙手細膩但有力量，給人以安全感。
方謙一把她的手放下，悄聲說：“你先回酒店，後麵的交給我。”
張海濤的聲音響了起來：“葉總剛剛還挺清醒的，怎麽一下子就醉了。”
“我們葉總酒量就這些，多喝了就容易醉。”
“小吳，趕緊叫輛車送葉總回酒店！”黃凱的聲音又響起來，“一定要把葉總安全送到屋裏，聽到沒有！”
張海濤又說：“那葉總先回去，不然方經理和我們一起再玩兒會吧，我還知道一個泡澡的地方，也特別好，哎呦這個喝完酒泡泡澡，最舒服了！”
在沒有女士的陪同下，娛樂方式從KTV篡改成泡澡，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方謙一的聲音在葉燃的頭頂上方傳來，還伴著他腹部的微微起伏和共振：“我先把葉總送上車，一會兒來找各位老總。”
她的大老板兼小經理還真是盡職盡責。一頓安排之下，方謙一就把人送到了車裏。
“你先回去。”
“嗯。”
副駕駛的吳倩倩衝方謙一說：“哎呀方經理，你對咱葉總還真是盡職盡責，放心吧，肯定給你安全送到酒店！”
“多謝。”方謙一拱拱手，小聲對葉燃說，“到了給我發微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