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有意試探許慈,可是許慈卻十分謹慎。
除了那一段時間的安靜,又回到了從前那副模樣,成日裏追在人的身後打打鬧鬧。
可是越是這樣,溫情心中便愈發覺得不安。
“師姐,你這幾天,不開心嗎?”
墨衝不知何時來到了堂內,斜陽微弱,堂內光線有些暗,除了等在角落的雲展,室內再無旁人。
溫情有些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你怎麽來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
墨衝見她有些刻意的疏遠,沒敢再往前走,手中的劍卻被他握得極緊。
“是師尊命我過來請師姐過去。”
聽到師叔找自己,溫情便正色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墨衝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雲展,低聲說了句是。
走到門口時,溫情才想起來一般,“雲展,不懂的地方,也可以與如風交流。”
說完,兩人就一前一後的離開了。
溫情從來沒有懷疑過墨衝會說謊,一直快到司法堂的時候,墨衝才開口,“師姐,我騙了您,師尊並沒有找您,是我想有話想和你說。”
“許慈師姐隻是想單獨和雲展說兩句話罷了。”
溫情猛然看向他“許慈最近一直去司法堂,找的人是你?”
見她這樣急言令色,墨衝愣了愣,才點點頭,又想到自己要說的話,攔住她欲走的身影“師姐,我不是有意欺騙你的,我隻是有些話想和你說。”
溫情哪裏顧得上這些事,“這些話都不必說了。”
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看著她這樣頭也不回迅速消失的身影,墨衝許久沒有說話。
“我說了,在師姐的心中,雲展是極重要的人,師弟,我早跟你說過的,師姐一直修行無情道,這麽多年,多少師兄為她差點毀了修為,她可曾有半點動容。
雲展在師姐的心中,遠比你想的重要得多,即使你不承認。”
許慈笑了笑,走到他身旁,看著他失神的目光,知道他是聽進去了的。
“我知道,你喜歡師姐已經很多年了,隻要不打擾她,你可以將這份心意埋在心裏,一直當她的師弟。
可是現在她因為雲展有了情絲,師姐又遲遲不肯殺了他,這樣下去……”
許慈看他表情,就大概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師姐若是一直修行無情道,他的心意,她知不知道,一點也不重要。
不,他甚至不敢叫她知道。
他不能誤了師姐的修行。
可是師姐無緣無故收了一個樣樣平庸的雲展,如此細致溫柔的教導他,甚至因為他,生了情絲。
這怎麽叫他冷靜得了。
“你的確沒有騙我。”
哄騙師姐出來,裝作師姐要去戲弄雲展,不過是想試探師姐是不是真的像許慈所說,生了情絲。
許慈走到他身旁,才要伸手,卻被墨衝先一步躲開了。
“我不會叫他誤了師姐的。”
許慈收回了手,半分尷尬都沒有。
“僅僅是因為不想誤了師姐嗎?”
還有那些隱秘的嫉妒,不甘,痛恨,你又能藏到哪裏去呢。
許慈沒有再給他出什麽所謂的主意,而是轉身離開了。
許慈本想找一個好一點的身體,她不僅要拿回自己的本體和元神,也要將天劍派幾個老匹夫一個一個殺了。
她是妖,占到了天時地利自然是要利用的。
隻是沒想到許岸舟這個老東西謹慎到這種地步,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防著,叫她白白浪費了那顆耗費千年才得來的奪魂丹。
浪費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找到的付紹雲也是個沒用的東西,她必須要想別的辦法。
“好在溫情是個有用的。”
溫情回到了講堂的時候,雲展還沒有離開,正在溫習,見她急匆匆的回來,連忙起身道“師姐可是有什麽事?”
有了付紹雲在前,溫情難免會謹慎些。
離他幾步之外打量他,見他要過來,手中的劍不自覺的就握緊了。
“我聽說許慈師妹過來找你?”
雲展茫然的搖搖頭“不曾有人過來。”
見他這樣說,溫情心中覺得疑慮重重,“真的沒有人來找你嗎?”
許是看到她臉上的冷凝,雲展沒有再動,“師姐,從您離開到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裏。”
溫情試探過他的識海,確認無疑,這才放下心。
“許慈師妹若是來找你,你可以用玉牌聯絡我。”
溫情不好說原因,隻能這樣說,可是在雲展看來,這是師姐擔心他,甚至因為擔心他被許慈師姐欺負而急匆匆的趕回來。
“是,師姐!”
溫情想到墨衝,有些為難,“我的課就要結束了,往後你就要同如風一起在這裏聽課了,那時不僅僅是書冊上的內容要考核,最要緊的,是要開始用劍了。”
聽到這裏,溫情就從自己的芥子中拿了一把劍出來。
“這是師尊當時給我的劍,你先用著,等到通過考核,就可以去劍塚之中再找一把趁手的劍。”
劍道本就考驗悟性,所以一應新進門的弟子都要先習慣於劍道的理論,並通過考核,然後才能正經的拿劍,跟著自己的師兄師姐繼續修行。
這對於修道世家來說是容易的,用係統的話來說,就是沒有進入天劍宗之前,大家處在小學到初中階段,成績也許參差不齊,有以丹藥或者散修做師父的來輔助他們,在這個階段,就會出現一些天賦、資質比較出眾的弟子。
但是進入天劍宗之後,就如同做實驗一般,理論在前,實踐在後。在實驗的過程當中,有的人客觀理論學的很好,但是悟性極差,有的人卻偏偏悟性極好。
這也是天劍宗對待新弟子一視同仁,要求新弟子先聽課的原因。
隻有前麵考核通過了,才能真正的拿到與識海相連的劍,然後才能開始修行劍道。
至於其他的術法,是所有宗門弟子都要修行的,並沒有什麽極大的差別,如果有,差別也不過是資質的好壞罷了。
“謝謝師姐,我一定會通過考核的。”
溫情看著他拿著劍小心的抱著,方才的緊張也散了個幹淨。
“我相信你。”
“如風呢?我最近好像沒有看到他。”
雲展沒有多想,“他最近好像是碰到了什麽難事,來去匆匆,我也極少和他說上話。”
現在溫情腦中的弦緊緊地繃著,最擔心這些異常和許慈有關,當下就要去找穆如風。
“你與他是同門,又一直是我教導,有什麽事,一定要跟我說。”
雲展見她要走,忙跟在她身後,“我與師姐一起吧。”.
溫情沒有拒絕,兩個人來到了穆如風的住處。
此刻天色已經黑了,穆如風的房間卻是亮著燈,院中隱約有劍花激昂之聲。
“如風?”
穆如風手中的動作一頓,連忙轉過身來。
此刻他身上衣服有些淩亂,臉上亦是帶著汗漬,即便是停了動作,手卻依然有些抖動。
溫情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劍,“看來你練了很久。”
穆如風喊了聲師姐,連忙念了清潔咒,幹淨清爽了才敢走到她麵前回話。
“有快三個時辰了。”
溫情麵露欣慰,“師叔要是知道你這樣認真,肯定是高興的。”
“不知師姐有什麽事?”
溫情看向雲展,“我方才給了雲展一把劍,你應該也是需要的。”
“這把劍是師叔當初送我的,隻是我一直未曾用過,就轉贈給你吧。”
穆如風下意識看向了雲展,見他極為珍重的將劍握在手裏,要拒絕的話沒有說出來。
“如風?”
穆如風這才發現自己方才失了神,忙走到溫情跟前,雙手將劍接了過來。
雲展的劍古樸,並沒有什麽花紋點綴,穆如風這把卻是精巧,劍上還有一根穗子,劍柄上還有蓮花。
穆如風摩挲了幾下,才拱手道謝。
“你最近可是有什麽難事?”
穆如風沒想到她會這樣問,見雲展的目光也看了過來,搖頭道“不曾,隻是經過這段時日,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此才勤勉幾分。”
“如風,不要妄自菲薄,你與雲展,都很好。”
穆如風能以第一名進入宗門,足以見他的能力,即便如此,他也依舊刻苦努力。
可見師叔選他,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能力。
“師姐,我還有些事。”
雲展突然開口道。
聞言,原本低頭看劍的穆如風突然抬頭。
溫情點點頭,“你先去吧,我還有些話要喝如風交代一下。”
雲展說了聲是,抱著劍轉身離開了。
等到沒有聲音了,溫情才看向穆如風,
“如風,你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穆如風一時不知從何講起。
溫情溫聲道“如風,師叔待我與師尊一般,既是同門,我也是你的師姐。”
穆如風猶豫許久,終是開了口,“師姐,我今日碰到了司法堂的墨衝師兄。”
聽到了墨衝的名字,溫情心中的怪異又湧了上來。
既然開了口,穆如風也不再吞吞吐吐,“我之前……也曾想等師姐下學。”
溫情見他臉上有些泛紅,隱約露出羞愧之色,“雲展亦是等我,你原是師叔的弟子,卻一直跟著我,與我親近些,並不奇怪,是墨衝與你說了什麽嗎?”
這事倒不是第一次發生,隻是些師兄弟間拈酸吃醋罷了。
穆如風也不知出於什麽緣由,下意識就開口解釋“不,不是這樣的。”
“我隻是看見了墨衝的神情有些奇怪罷了。”
至於陰陽怪氣的話他不想拿到師姐麵前。
“今日我本想去找您,請教一下劍塚的事,所以從赤羽峰折了回去,路上碰到了墨衝師兄急匆匆的過去,他才過去,我就看到了許慈師姐跟著他……”
“隻是我覺得有些奇怪,許慈師姐的神情與我往日所見,大不相同。“
穆如風是見過付紹雲的,也知道付紹雲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奪舍這件事不是小事,穆如風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詭異的事,如果不是雲展與他是舊相識,恐怕付紹雲要做的事,多半是會得手的。
正因為這樣,穆如風看到異常的許慈才會覺得後怕。
溫情垂下眼眸,許久沒有說話。
穆如風下意識看向她,不防與她四目相對,“如風,你僅僅是因為今天才懷疑她嗎?”
穆如風隻感覺自己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滯。
“不是,師姐,不是今天。”
溫情心中一沉。
穆如風是新進門的弟子,但是樣貌出眾,實力強悍,許慈一定是接觸過他的。
但是如果許慈的異樣叫他也發覺了,是不是說明許慈有意在泄露自己的身份試探自己或者師尊。
還是說她在做一件事,一件對宗門不利,一件即使暴露身份也非做不可的事。
穆如風見她麵色冷凝,沒有他想象中的意外和驚訝,那一點不敢置信慢慢被證實。
“師姐,您早就開始懷疑許慈師姐了,是嗎?”
從穆如風被送到秘境開始,他心中就有一股疑惑和怪異感。
雖然說師姐進入宗門時也並沒有參加所謂的授課,但那是因為師姐在凡間就已經跟著承影劍君了。
而自己雖然是以第一名被選中,但是並沒有達到可以直接進秘境的資格,更不要說雲展。
不過那時他荒謬的以為是師姐要讓自己吃點苦頭,甚至是更陰暗的想法都有,以為師姐要害自己。
現在都講得通了,那時被送入秘境中,師姐的確說要陪著,可是從進門開始,他都沒有見過她,一直到最後,他才與師姐匯合。
這中間,師姐有足夠的時間出去做一些什麽。
溫情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起他真正的緣由。
“師姐授課第四天,我見雲展始終在等您,所以也想留下來等著。”
這是穆如風的私心。
他想親近師姐,這不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
“隻是當時我見您正在和幾位師兄談話,便想先回來拿了書冊筆記再去找您。
回來的時候,就在赤羽峰看到了許慈師姐。“
“隻是……隻是我當時不想與她碰麵,所以便隱在了一旁。”
溫情見他臉上有些不自然,就知道許慈怕是暗地裏找過他不少次。
“以她的修為,怎麽會發覺不了你?”
許慈雖然沒有正經的師尊,可是她的父親是許岸舟,如何蠢笨貪玩都不會低於一個剛進門的小弟子的。
“我特意去找相熟的朋友給我找來了隱靈丹。”
這算是歪打正著。
穆如風實在是被許慈纏得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