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時在做什麽?”
溫情知道穆如風是個細心妥帖的人,能叫他這樣懷疑並留意許慈,想來當時許慈怕是做了什麽。
“她當時手中拿著一隻精巧的玉瓶,口中念念有詞,我本以為她是想做些小陣法戲弄而已。”
沒想到玉瓶之中放出的,卻是帶著濃鬱魔氣的東西。
“但是師姐放心,她那時才放出來,便觸動了赤羽峰的陣法,所以匆忙之下便收了手。”
聽完前因後果,溫情就知道,許慈的身份基本上是可以確定了。
隻是眼下,她難以抉擇。
穆如風看見她有些為難的神情,心中便明了。
“師姐,我這些日子一直暗中留意她,她最近和墨衝師兄走得很近,師姐……要當心。”
恐怕真正的許慈早已經魂飛魄散,宗主若是知道,不知該如何痛心。
提到了墨衝,溫情也想到了他最近的怪異來。
墨衝往常有些桀驁,心性不穩,偶有仗勢欺人的做派,卻也是小打小鬧。
卻從來不會在她麵前做這些事,更不用說和許慈一起欺瞞她。
“如風,這件事,你不必聲張,隻當做你不知情。”
既然發現了苗頭,溫情也顧不得什麽芥蒂了。
見她要走,穆如風連忙喊住她“師姐,此事關係重大,不如先行與師叔商量?”
溫情原本要走的動作也頓住了,轉身來到了穆如風的麵前,目光澄澈“如風,你的心意我明白,此事我自有主張,這件事,先不要跟師尊提起。”
穆如風還沒有開口,便隻看見了女子飄然離去的背影。
溫情來尋許岸舟的時候,才知道他忽然接到了縹緲島的信,說是夫人為妖物所傷,危在旦夕。
一直到溫情走出宗主的洞府,她都沒有從自己的思緒當中回過神來。
她不知道現在是巧合,還是許慈的圈套。
宗主離開了,溫情便找到了秋意師叔,得知他昨日識海鬆動,正在閉關之後,溫情心中的不安愈發的強烈。
壁月師叔還沒有回來,宗主去了縹緲島,秋意師叔正在閉關,燕理師叔正在修繕禁地陣法。
天劍派十六個峰主,加上師尊,五個都無法脫身回來。
溫情垂下眼睫,仔細地思慮著自己單獨抓到許慈的可行性。
“師姐,您可是要找師尊?”
溫情聞言抬頭,微微笑道“正是,不知師叔可有空?”
對方卻是遺憾道“今早師尊便收了宗主的信,說是夫人不大好,需要師尊過去。”
東菊丹修是天劍派最厲害的丹修,一應珍貴的丹藥都是他煉出來的,宗主找他過去,也是理所應當。
“有勞。”
“師姐客氣了。”
溫情斂了笑轉身離開,幾乎是一路疾行才回了赤羽峰。
承影正在打坐的時候,溫情一把推門進來了。
見她麵上有些慌亂和擔憂,承影便起了身,“怎麽這樣慌張?”
問是這樣問,卻沒有怪罪她這樣冒失的闖進來。
“師尊,許慈的確是萬妖王,壁月師叔還沒有消息,宗主昨日去了縹緲島,秋意師叔正在閉關……”
溫情原本清醒的頭腦此刻有些茫然,“師尊,我……我有些不安。”
這樣的溫情,是承影從未見過的。
哪怕付紹雲奪舍想要闖入禁地,她都沒有這樣慌亂過。
“師尊,是我不好,我當時不應該遲疑。”
承影知道,她在自責,自責自己為了私心,錯過了抓許慈最好的時機。
而自己也默許了。
“溫情,我還在,不要擔心。”
承影慢慢走到她麵前,如同溫情兒時一般,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安撫。
“師尊,您現在壓製住了三陰火嗎?”
承影本有了情絲,算是踏入了無情道最後一式的台階,卻也隻是維持住當前的修為而已。
可是三陰火……
承影目光看向她,“自然。”
看見他這樣堅定,溫情總算找到一絲慰藉,連忙從他手中退出來,“師尊,我們現在就去吧。”
承影輕輕嗯了一聲,眉眼間的清冷不複從前,染上了一絲柔和。
溫情心心念念的隻有許慈,此刻根本沒有在意他的動作。
兩個人既然說好了,當下就用玉牌聯絡了許岸舟,卻不知為何,遲遲得不到回應。
便是壁月,秋意都是如此。
反倒是燕理,聽了承影的話幾乎是想即刻就回來。
“師叔,您不能回來。”
燕理原本火急火燎的心,被她這一聲叫醒了。
許慈這樣做,無非就是想逼著燕理即刻從禁地回來,那時禁地陣法尚未修複好,她根本不需要費什麽勁,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們迅速去聯絡其他幾位峰主。”
溫情自然是想過的。
可是那個探子還沒有找到,溫情根本不敢將後背托付出去。
師尊才好,可是三陰火沒有完全的取出,新弟子才進門沒有多久,若是大亂起來,溫情根本顧及不到他們。
燕理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的,當下冷聲道“溫情,修道之人,生死天定,別說折損一人,哪怕一百人而將誅殺萬妖王,也無可厚非。”
“天劍派本有關押萬妖王的責任,如今她逃了出去,在宗門內作亂,已經是天劍派的恥辱,是凡界和修仙界的威脅,若是畏首畏尾,遲早留下禍患,那時,死的不隻是這百十個弟子。”
這麽多年,燕理一直在尋找誅殺萬妖王的方法,無奈他所習的本就是極其殘忍的煉魂之法,魂魄東躲西藏,元神亦是無法完全煉化,隻好關押到現在。
現在許慈如同萬妖王半個元神和魂魄的容器,隻要一劍誅殺,那時他再將禁地內的元神煉化,萬妖王便是有一百條命都活不了。
“決不能婦人之仁!”
溫情心中的遲疑猶豫慢慢被堅定替代,她看向一旁沒有說話的承影,“師尊,動手吧。”
宗門的鍾聲響了三下,整個天劍派好似油鍋中倒了一鍋熱油。
過了一刻鍾左右,才漸漸安靜下來。
溫情緊緊握著劍,跟著前麵的承影。
“師尊,您會動手的,對嗎?”
承影挺直的背影落在溫情眼中,如他所說,隻要承影站在那裏,她就不會再擔心惶恐。.
許慈聽著鍾聲傳來,冷笑著將劍上的血漬擦幹淨。
“溫情,好得很。”
隻是不知道她知道真相的時候,還會不會這麽大義凜然。
墨衝匆忙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地上瞪大了雙眼的弟子,和他胸前碗口大的窟窿,手腳冰涼。
“你怎麽能這麽做!”
許慈看見他這幅模樣,笑了笑,走上前捏住他的下巴,“你以為你是誰,要不是還用得上你,你還有命在這裏跟本座大吼大叫?”
聽到這句話,墨衝臉色慘白,“你不是許慈。”
許慈笑得肆意,眉眼陰狠又譏誚,“蠢笨如豬。”
墨衝被刺激的不輕,想也不想就拿著手中的劍朝他刺去。
許慈懶得跟他周旋,伸手一拖一拽便將他手中的劍兩指夾住,輕輕一扭便斷成了兩截。
“你放心,你會見到你的好師姐的。”
墨衝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便被他一直擊暈,許慈拖著他一路來到了赤羽峰。
看著那陣法,許慈將墨衝的掌心劃開,趁著鮮血淋漓往陣法上一扣,陣法便慢慢撤下了。
真是愚蠢。
司法堂的弟子修為在宗門內一向是墊底的,為了防止弟子們公報私仇,便將每個峰的陣法鑰匙都在親傳弟子身上刻了一份。
倒沒有枉費她白白費這些力氣。
雲展和穆如風嗅到了異樣,早早就湊到了一起,才想悄悄離開,被許慈一把堵住。
“好師弟,你們要去哪?”
聽到這個聲音,穆如風隻覺得頭皮發麻。
雲展不知前因後果,隻是覺得怪異。
許慈溫和一笑,看向雲展“聽說,溫情因為你生了情絲?”
這消息來得突然,不隻是穆如風愣住了,就連雲展亦是茫然。
許慈瞧著兩個人的神色,慢慢斂了笑意。
“雲展,小心!”
穆如風喊得急,雲展幾乎在聽到的一瞬便往後退去。
許慈抓空了,也沒有在意。
穆如風見她這幅模樣,就知道今日必定是凶多吉少。
“雲展,拿劍!”
眼下除了生死一搏別無他法,就是撐也要撐到師叔回來。
三個人很快就纏鬥到了一起,雲展本以為自己撐不了多久,沒想到這樣危機的時刻,竟也能與穆如風配合得極好。
一時間,許慈竟有些拿不住兩人。
地上被吵醒的墨衝揉著頭,恍惚間看到纏鬥的三人,便想起了方才的事,幾乎掙紮著就拿了劍衝了上去。
“走,去找承影師叔來,他們在東南方向。”
墨衝一邊替雲展擋著劍,一邊試圖將雲展推出去。
雲展不能死在這裏,不能死在這個該死的妖物手裏。
這是墨衝唯一的念頭。
許慈本想抓活的,此刻他們三個扭成一團,倒是將她逼得生出幾分煩躁來。
“想走?也要看本座答不答應!”
說完,方才還能對上幾招的三人頃刻間便被掌風拍得頭暈眼花,識海發出陣陣的刺痛,靈力四處逃竄,叫他們一時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許慈看著他們這幅狼狽的模樣,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既然你們這麽想見溫情,我就帶你們去瞧瞧她。”
承影察覺到陣法鬆動的一霎,便動身往回趕,還未站定,便看見地上跪成一團的三人。
許慈見到這位熟人,不可謂不開心。
“這麽多年,你這張臉還是這麽討人嫌。”
承影俊美,卻偏偏見天的臭著臉,許慈是妖,自然是不喜歡他這樣的人。
許慈的話音剛落,溫情便來到了承影的身旁,兩人衣著相似,容貌又都是數一數二的,加之多年的默契,叫人乍一看,覺得他們不是師徒,倒像是道侶。
望著他們二人,許慈忽然笑了。
笑得意味不明。
“承影啊承影,沒想到,你到底是把她留在了你的身邊。”
這一番話,叫承影動了怒。
也叫溫情變了顏色。
承影動作極快,叫人隻看得清一片白影,劍氣掃**之處,草石飛濺。
眼見兩人纏鬥著,溫情回過神連忙將幾個人拉到安全的地方,“即刻出去,不許回頭!”
說完就將三個人一舉推了出去,墨衝才要跑回去,被陣法被攔住了。
眼見著陣法之中纏鬥的三人,穆如風隻好將一手一個的拉著,“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即刻去通知各峰峰主。”
雲展是醒悟最快的,幾乎在頭腦清醒之後就即刻去尋旁邊的明海那裏。
溫情被一劍挑開的時候,承影連忙飛身前去接應,許慈卻沒有繼續動手,看著溫情濕透的肩頭,嘖嘖稱讚,“承影,你倒是會養弟子。”
說著就打量起兩人來。
這一劍穿透了溫情的肩,此刻跌在承影懷中,如何也止不住傷口的血。
見她臉色越來越慘白,承影抿著唇,極力的將靈力往她靈脈中灌。
兩個人的狼狽取悅了許慈。
許慈索性停了下來,“承影,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莫說一個弟子受傷了,躺在他麵前,就是死在他麵前,他都未必會給一個目光。
他對別人無情,對自己的狠,許慈早就見識過了,若不是如此,她又怎麽會被承影所傷,困在這裏。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天道好輪回罷了。
“承影,我聽說溫情生了情絲,本以為是她那個小師弟的,現在看來,恐怕是你吧。”
聞言,溫情便要起身,承影卻將她拽了回來,見她可以起身了,這才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承影,讓我來猜猜,你的情絲是誰的。”
許岸舟那個老東西,再怎麽瞞著,也瞞不了她。
她就說,許岸舟做什麽非要親自搞什麽大選,原來是想替承影拔掉那根刺。
“承影啊承影,你我當初那一戰,何等的快意瀟灑,如今,嘖嘖嘖,你不光不敢出劍,你還要分心照顧你的好徒兒。”
“堂堂天劍派,天資卓絕的劍君承影,人人讚歎的新秀溫情,原來是對不清不楚的野鴛鴦,你們生了這等有違論理違背綱常的情,你們的好師叔、好師兄們知道嗎?”
許慈的惡意幾乎叫溫情褪盡了血色,她下意識仰頭看向師尊。
卻隻看見他微垂的眉眼,抿緊的唇,眼眸對上她時,隻看得見些許關懷。
“溫情,你大概是苦思許久,都沒有找到承影體內三陰火的緣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