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許慈的話過於震撼,一時間場上無人開口,一片死寂。
“你們口口聲聲說什麽殺盡天下妖魔,我現在就問問你們!
承影與妖為伍,暗生情愫,為她取了自己的靈根,散了快半數的修為,瞞了所有人,將她帶到了天劍派當上了你們天劍派的親傳弟子,你們準備如何?
而溫情,哪怕她現在換了身軀,可她實實在在的當了千年的妖,你們又如何?”
燕理最先回過神,一把抓住了承影的手,死死盯著他,“師兄,你說,你沒有這樣做。”
隻要他說了,許慈的話就不足為信,隻要他再將那把劍遞出去,溫情和萬妖王一起消亡,所有的事,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承影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做什麽,也知道許慈都要做什麽。
卻依舊沒有動。
溫情麵上驚訝和痛苦,腦中卻質問係統“這是白月光的身世嗎?為什麽我不記得了?”
與其說是白月光,不如說女主更妥帖,這樣離奇的身世,這樣一波三折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溫情有理由相信自己拿錯了劇本。
係統一臉嚴肅“對,這就是白月光溫情的身世,失去記憶,是承影做的,這也是我一開始要你把男主當師弟看的原因。”
“這個位麵,承影和溫情的故事隻是一個前傳,溫情除了是男主的白月光之外,也是他人生觀發生改變的重要原因。
你按照你的本能走,溫情,不要懷疑自己。”
係統沒說的話是,你本能注意到的人,喜歡的人,就是任務對象。
如同它特意安排兩個人的相遇一樣。
這麽久過去了,它對溫情也有些了解了,相遇是它特意安排的,可是感情是真的,是溫情真的喜歡上了對方。
盡管溫情以為那是出於係統的安排,可是隻有它知道,溫情在潛意識的尋找愛情。
一旦尋找到那個愛情的宿體,溫情就會下意識的靠近他。
而小世界是以男女主作為中心的,主角出現的時候,世界意識會自動為他們讓路,這也是溫情能在係統安排相遇後喜歡上對方的原因。
它之前也意識到這件事,一件它意外又不理解的事,溫情不懂愛情,但她又沉溺在愛情這件事情當中。
她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愛情,如同電影霸王別姬中,不懂什麽是愛情卻固執的愛著霸王的虞姬。
得到了肯定回複,溫情這才丟掉這些念頭,抬起頭看向承影。
“是,我救了她,將她元神收在了已逝凡人身體當中,收她為弟子。”
“你若是早就動了情為什麽沒有勘破最後一式!”
承影眼中閃過一絲柔和,很快收了回去,“因為她借了我的力才爆體而亡。”
在那兩個月裏,他的的確確對那個梨花妖生了情。
可是在他還沒有來得及發覺的時候,她就先一步發現了,並心甘情願的助他成功。
可惜,天道並不允許有這種作弊的行為,他騙不了自己,更騙不了天道。
所以才決定回到天劍派處理好萬妖王之後再度回到了凡界。
“她的記憶……”
每個來到天劍派的弟子都要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檢查,更不要說是承影的弟子,燕理一定是會去秘境通過幻境查看的。
“是我,我用了絕情咒。”
他想斷了前塵往事,一切從頭開始,他也不應該一錯再錯的讓這些事影響自己和溫情的未來。.
許慈聽到了這幾個字笑得更是肆意,“當真是荒謬,你們修行無情劍道,不想這絕情咒都阻攔不了你們舊情複燃,你們天劍派悟的什麽道!修的什麽行!”
燕理看著這個他素來尊敬看重的師兄,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腳步都有些亂。
雲展看著溫情,見她麵上露出的痛楚,心中也生出了幾分酸澀。
“承影,你今日,是要我活,還是要我們一起死?”
溫情看向承影手中的劍,劍身上仍是滴著血,“師尊,動手吧。”
“師尊的教導之恩,溫情無以為報。”
溫情隻說了這一句,剩下的再也開不了口。
所以當初,她之所以能將情絲強行種下,不是她運氣有多好。
而是承影已經生過情絲,他忘了情,卻又再次喜歡上她。
承影錯開燕理,一步一步朝著許慈二人走來。
許慈將溫情拖到自己身前,往後退了一步,“承影,你再進一步,我就殺了她。”
似乎料定了溫情沒有還手之力。
承影忽然提劍的動作讓許慈下意識就將手中的劍舉了起來,就在這一瞬間,溫情將他一推,迅速的朝承影奔去。
就在她快要靠近的時候,身後淩厲的劍風掃來,一直留意他們的雲展和穆如風幾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躍了過去。
溫情疼得臉一白,勉強拉住承影的衣袖才穩住身子。
幾人動作極快,看到許慈此刻沒有依仗,一直等著她的劍陣便迅速落在她的身上。
雲展和穆如風全力擋住了那一擊,此刻氣血翻湧的厲害。
見溫情脫困了,心中卻是鬆快了許多。
燕理顧不得這邊,早已就去了劍陣之中。
許岸舟趕到的時候,許慈方才掙紮的動作頓了頓,立刻就換上了許慈慣有的委屈的表情“爹爹,救救我!爹爹!救救我……”
見許岸舟停住了腳步,許慈心中暗喜,繼續落著淚喊得淒厲,“爹爹,我不是妖,爹爹,我真的不是妖。”
“爹爹,你隻有我一個女兒了,我以後絕不任性了,爹爹……”
一聲一聲,像極了素日懇求他放她出去玩時的神情。
許岸舟閉了閉眼,那雙幾乎要落淚的雙眼又恢複了平靜,隻是聲音有些抖“殺了她。”
聽到這幾個字,燕理放下心,這才捏著劍訣用力的將劍陣往下壓。
許慈知道沒有用了,此刻也不裝了。
一雙眼冷冷地看著他“許岸舟,你知道我什麽時候拿到許慈的身體的嗎?”
許岸舟一顆心尖銳的痛,密密麻麻,幾乎叫他喘不過氣。
“我是在她十歲的時候殺了她的,魂飛魄散!哈哈哈哈哈哈!”
“你的好女兒早就魂飛魄散了。”
溫情沒有細聽那邊究竟是什麽情形,隻覺得身上痛得厲害。
承影將她半抱在懷中,隻是身形不穩,一同跪在了地上。
溫情知道,他體內的三陰火壓製不住了。
雲展和穆如風連忙過來想要扶起他們,被溫情搖著頭拒絕了,“師尊,她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將自己的靈根給我了嗎?”
溫情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在想什麽,不知道這一股陌生的情緒到底是出於對師尊的感動,還是出於對於承影的喜歡。
絕情咒極難結契,可是要解開卻是很容易,隻要找到些許碎片,那些記憶也就藏不住了。
承影一手撐著雪魄,一手半扶著她,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我會送你離開。”
溫情本想應一聲,可是臉上卻一片濕潤,她低頭看著濺開的水滴,雙眼慢慢模糊起來。
“別哭。”
承影放下雪魄,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動作極溫柔。
雲展站在兩人身旁,明明後麵一片喧鬧,可他好似隻聽得見眼前兩人的聲音。
“雲展,走吧。”
穆如風上前想要帶他離開,雲展意外的固執,躲開了穆如風的動作。
“師姐,您先療傷吧。”
溫情聽到聲音,這才抬頭看向他,即便此刻受了傷,狼狽非常,她眉眼間依然帶著醉人又溫柔的笑意。
“雲展,我還沒有謝謝你。”
承影卻猛然將頭一側,吐出一口血來。
溫情忙扶著他,用自己的袖子輕輕擦去了他嘴角的血漬。
看著兩人相依相偎的動作,雲展隻覺得好似置身於了冰雪之中。
所有的旖旎情思,在這一刻,得到了答案。
溫情顧不上他,她隻想讓承影不那麽痛苦難受。
她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
雪魄被她仍到了一邊,兩人被她豎起的陣法容納。
“師尊,謝謝你。”
不論是梨花妖的時候,還是溫情的時候,她都很開心。
承影感受著體內洶湧而來的靈力,抬頭看向她。
溫情咬著牙將那根靈根取了出來,慢慢渡到了承影的體內。
看著她慢慢慘白的臉,承影想要衝**上的禁錮,“溫情,不要做傻事。”
可是這禁錮與溫情一體,他強行衝破,隻會將她傷得更重。
一直看著靈根重新回到他體內,溫情才鬆了口氣。
再也沒有支撐自己的力氣。
承影伸手接住她,用力的抱在懷中,慢慢起身,看了一眼遠處的一眾人,一步一步的離開了。
雲展已經跟在他們身後許久,他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麽,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愚蠢。
可是天劍派裏,他唯一想要跟隨的,隻有師姐而已。
隻有師姐會說需要他。
也隻有師姐會這樣細心教導他,告訴他仇恨隻會蒙蔽他的雙眼。
承影看著懷裏已經昏迷不醒的人,轉身看著跟在後麵的人“你依舊是天劍派的弟子。”
雲展的目光始終跟在溫情的身上。
“我隻想跟著師姐。”
承影沒有再勸,而是找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為溫情療傷。
靈根經不起一換再換,承影垂下眼睫。
“用我的。”
雲展走到承影麵前,將後背露出來,“師尊把我的靈根給師姐吧。”
承影許久沒有出聲,就在他要動作的時候,一隻手拉住了他。
“雲展,你不要胡鬧。”
他很想說自己沒有胡鬧,他在很認真的做這件事。
“你醒了,好些了嗎?”
溫情看著他關切的目光,輕輕搖搖頭,“我現在不那麽難受了。”
現在的溫情,與凡人無異,可是身上的傷卻還是實實在在的留在身上。
雲展很想上去問一問她還需要什麽,他能做些什麽,可是看著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師尊的身上,所有的話都吞了回去。
“雲展,你的靈根很不錯,與如風相差無幾,我早說過的,你和他都很好。”
“所以,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回到天劍派。”
雲展想也未想,“那師姐呢?”
師尊隻是暫時出來,遲早是要回去的。
溫情沉默著,慢慢起身,隻是因為傷的原因,走得極慢。
“雲展,我也會回到天劍派的。”
無論是與承影的事,還是自己是妖的事,她都要回去給宗門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