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鈴木,柳春草幾人就瞪大了眼睛,不會是跟他們打過交道的那個鈴木吧?
如果真的是,那可真是冤家路窄。
申屠紅沉著臉開始講述自己的遭遇,“我自己沒辦廠,做買賣用的貨,主要是請別的工廠代加工,
拿到訂單以後,我再按照客戶的要求,把衣服做出來,按時交貨,這些年我都是這麽經營的,著實賺了不少錢。
就在不久前,我遇到了一個老鄉,他進了一批昂貴的毛料,結果太貴賣不出去。他就向我推銷。
這毛料價值不菲,做成西服的話,會提高成本,我擔心不賺錢就拒絕了,
老鄉還不肯放棄,說先送我一些布料,讓我做成成衣,去市場上試試水。
我不想占朋友的便宜,可是拗不過他,就從他那拿了一些布料,做了十幾套西服,
沒想到這些衣服剛拿到市場上,就遇到了一個大客戶,這個人就是鈴木,他說這些西服品質好,問我能不能接大訂單?
我一想,朋友那裏還有不少布料,接下鈴木的大訂單,不僅能解決朋友的後顧之憂,我自己還可以賺些錢,所以就答應了。
就這樣,我在沒有進原料的情況下,就跟鈴木簽一下了一萬套西服的合同,
西服的批發價是一套三十,合同價值三十萬,違約金是合同金額的兩倍,也就是六十萬,
簽完了合同之後,我就趕緊去找朋友,想吃下他手裏所有的毛料,沒想到卻找不到他人了。
問他家裏人也說不知道,到了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不對勁兒,如果朋友手裏真的壓了貨,那他肯定在家裏等著,想辦法出貨,怎麽會找不到人呢?
做我們這行的,多少都有幾個人脈,別人很快就告訴我,我朋友跟鈴木合作設了局。
他就是故意拿著這種毛料來給我看的,這種毛料很罕見,很難買到同樣的貨。
等我跟鈴木簽下了合同之後,買不到可以做衣服的料子,到期就沒法子交貨,隻能付賠償金,
那可是整整六十萬呀,我做買賣雖然賺錢,可是手上的積蓄也沒有那麽多,隻有三四十萬,
也就是說,要賠償鈴木的話,我得把手上的積蓄全部給他,還得賣房子借錢,才能填上這個無底洞,這就相當於我這些年全都白幹了,你說說,我還能活得下去嗎?”
說到這裏,申屠紅的眼睛都紅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他是個熱心腸,還想著要拉扯一下朋友,誰想到朋友會設局,把他往死裏坑啊。
柳春草已經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種詐騙案例在商場上屢見不鮮。
隻不過現在是八十年代初,人們做買賣還講究公平公道,所以對於這種騙局防範不強。
“錢沒了可以再掙,你要是連人都給折騰沒了,可就沒辦法東山再起了,對了,你說毛料難買,你嚐試著買過嗎?”柳春草問道。
“當然試著買了,我把本省所有的紡織廠門市部都跑了個遍,結果大家都不生產這種毛料。
有人告訴我,這種毛料是進口貨,就算是有貨也被做成了成衣,所以根本不可能在市場上買到。”申屠紅一臉沮喪。
柳春草想了想,“距離交貨還有多久啊?”
“還有一個禮拜,要是現在手裏有貨,找家工廠代工,還能生產的出來,要是再拖一拖,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了。”申屠紅滿眼苦澀。
“你手上還有毛料的樣品嗎?”
“有啊,我身上這件西服就是用這種料子做的。”
“你脫下來讓我看看。”
申屠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認知之中,國內的企業就算是再厲害,也不能在沒有配料表的情況下,生產出仿品來。
“小同誌,我知道你們是好心,不過你們就不用看料子了,這種料子真是國外進口的,咱們就是有門道也搞不到呀,這回我是認栽了,我這次過來,主要是感謝你們倆的鼓勵……”
申屠紅還是領情的,不過就是有點不相信柳春草,畢竟這姑娘看起來跟他女兒差不多大,能有高尚的品德也就不錯了,怎麽能奢求對方幫助自己呢?
“停停停……”安慶紅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打斷了申屠紅的話,“怪不得你能把買賣做的倒閉,機會擺在麵前,你都不知道試一試,你說你不賠錢誰賠錢呀?
我們隻不過要看一下料子,又不損傷你什麽,你何必這麽推三阻四的呢?”
申屠紅被嘲諷的臉有點紅,他轉念一想對方說的也是,不過就是看料子嘛,反正看完了之後找不到料子,丟人的也不是他。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申屠紅二話不說就脫下了西服上衣,他裏邊還穿著一件襯衫,倒也不丟人。
這件西服上衣跟著申屠紅東跑西顛,早已經汙損不堪,不過還是能夠看出來麵料做工的精良。
柳春草把西服翻起來,撿腋下沒有汙損的部分查看,一邊看,一邊用手指感受著麵料的成分。
這的確是精紡羊毛麵料,而且工藝超過了國內現有的水平,肯定是進口麵料無疑了。
“我也買不到這種麵料,不過我在紡織廠有關係,可以幫你做出來一模一樣的麵料,你要不要?”柳春草說道。
她深諳人們的心理,知道此刻顯擺自己的本事,別人壓根就不相信,反倒是把關係拿出來說事兒,更為可信。
果然,申屠紅聽了她的話之後,眼睛就亮了起來,“小同誌,你說的是省紡織廠嗎?他們真的能做出來?”
“當然能,不過在省紡織廠開機生產之前,你得給他們簽正常的供銷合同,人家見不著錢是不會給你做的呀。”
柳春草笑眯眯的說道,她已經分析出來羊毛麵料的成分和製作方法,現在相當於給肖勁拉了一筆生意,以省紡織廠的生產能力,生產這點布料根本不算個啥。
“簽,當然要簽合同,紡織廠是正規單位,肯定要按照正規程序走,隻是小同誌,你為什麽要這樣幫我呀?”申屠紅點頭如搗蒜,眼中充滿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