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唱當然說了“很喜歡”,還說了不止一次,不過很多事情就不方便在這裏講。

《幫我拍拍》的棚錄安排在周三,在此之前蘇唱作為配導,和於舟每晚對劇本,很快就完成了劇本圍讀。嗯,每晚。

到了周三,倆人起了個大早,於舟打著哈欠出來,開門,發現小奶牛又躺在臥室門口。

她蹲下摸摸小奶牛的頭:“我發現你拍了它之後,它可粘你了,天天睡在門口。”

蘇唱神色冷淡地瞥一眼:“它蹭空調。”

“哈?”

“嗯,去年夏天就這樣。”

“噗。好聰明啊你。”於舟rua它的團子腦袋,從門縫裏蹭空調啊竟然。

由於要見晁新,於舟特意化了個妝,還找出壓箱底的卷發棒把頭發卷成大波浪,蘇唱靠在門邊,看著她,有一點吃味。

於舟從鏡子裏“嘿”她:“你幹嘛?”

“你很久都沒卷頭發了。”

“那可是晁老師。”於舟蹙著眉尖捧心狀,搖了搖頭。

蘇唱轉身就走。

“上次聽你說,晁老師的女兒喜歡向挽,那晁老師多大啊?能配許之之嗎?許之之可是個少女。”於舟一邊把手腕上的香水沾到耳後,一邊走出來,問蘇唱。

蘇唱專心剝著雞蛋,沒理她。

於舟走過去,用手腕碰碰蘇唱兩邊的下頜處,也讓她香香的,哈哈哈哈。

雞蛋剝好,放到她碗裏,於舟用筷子從中間插過去,跟烤串兒一樣吃:“你吃什麽醋啊?我崇拜晁老師不是應該的嗎,她不是你們那個什麽,配音界的翹楚嗎?”

“是。”沾了一樣清香的蘇唱神色也柔軟了一些。

“唉真好啊,沒想到有天還能跟晁老師合作,”於舟咬一口雞蛋,又低頭滑滑手機,“不過我跟你說,我那個組也很厲害,她們跟我說,擬邀紀鳴澄,紀老師。”

“而且這幾天我跟她們對本子,還真挺專業的,她們都看原著了,而且也是棚錄,大概是用三聲的棚。”

蘇唱聽她絮絮叨叨,手裏給自己的雞蛋不緊不慢地剝完,才輕聲問:“很專業嗎?”

“嗯,我覺得做出來效果應該蠻好的,比我預期好太~~~~~多了。”

蘇唱沒接話。

“怎麽了?”於舟用胳膊肘懟她。

蘇唱把雞蛋放碗裏:“她們專業,還是我專業?”

於舟差點沒噎著。

然後就哼一聲笑了:“哎我說,要不我給你來點兒醋吧,醋溜雞蛋是不是也挺好吃的?”

不知道抽哪門子瘋,她到底哪惹著蘇唱了。

蘇唱掃她一眼,她的卷發惹著了,她精致的睫毛惹著了,她畫了三十分鍾才對稱的眼線惹著了,她張著嘴大氣不敢出描的眉惹著了。

越漂亮,越惹著了。

“我是這麽覺得啊,吃醋嘛我很開心,但要講基本法,你老婆的組唉,你希望聽到它專業呢,還是不專業呢?”於舟雙手交叉在桌子上,偏頭跟她講道理。

蘇唱掖了掖嘴角,抬眸望著她。

“誰的組?”

“我的組,我小說的劇組。”

“不是這個詞。”她暗挑了半下眉。

“啊?我說什麽了嗎?”於舟裝傻。

“不是。”蘇唱盯著她,眉心一動,用氣聲說。

“你真的還挺執著這個詞的,我跟你說了,少去看那些微博什麽乎什麽肥什麽玩意兒的秀恩愛,演的。”於舟義正言辭地敲了敲桌子。

“但你要真想聽,非想玩兒尬的,我也不是不行。”

她湊上去:“老婆,內人,夫人,娘子,妻子,拙荊,賤內。”

說到後麵她和蘇唱都忍不住笑出聲,蘇唱溫柔地看著她,把於舟擴大的嘴角,和嘴角旁邊的小括號,一起印在自己的眼底。

吃過飯,驅車來到工作室。

老板娘今天很**,走路帶了點風,但工作室沒人,隻有她自己封自己為老板娘。

哎呀,也就這點小囂張,要真的有人,她就不敢**了。

所以晁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卷毛的鵪鶉。

縮著肩膀坐在蘇唱和向挽的中間,兩邊氣場全開,她氣場全縮。跟三張電話卡,兩邊都顯示5G,她忘了充錢,標著一個2G似的。

這也許是因為晁新的氣場真的很強,個子和自己差不多高,可能裸高要矮一點,但她穿了高跟鞋。

絲質的襯衣和一步裙,小臂上搭著一件灰色的西裝外套。

沒有拎包,另一手一個手機。

人家的卷發才是真卷發,像是頭發被她周身的氣質催熟了,自然而然的彎曲,連大波浪間偶然的淩亂,都像是設計過。

“蘇老板。”她歪頭俏皮地打招呼,眯了眯眼,但並沒有任何狡黠,隻是像一個平時冷傲的前輩在表現熟稔。

於舟瞄她,這也看不出來多大啊……好像撐死了就三十幾吧,三十五?

三人站起身來,晁新和蘇唱握過手,她又含笑遞給向挽:“杜齡,你好呀。”

第一次見麵就喊角色名,表明自己有備而來,又極快地拉近了距離。

向挽欠身回握:“晁老師。”

又拉開了距離。

哇,這你來我往刀光劍影的,於舟在心裏腦補了很多。

幾個人寒暄過後,就往錄音棚去,01是最好的一個棚,蘇唱特意留給了她們劇組。和三聲的棚差別不大,不過所有設備都要新一些,控製台大一些,觀察室的玻璃窗也要亮堂一點。

錄音棚外觀都大同小異,可能要靠耳朵才能分別出設備的區別。

錄音師準備就位,蘇唱先拿著本子講了一遍人設,要定下聲線。

於舟很期待,這個氣場一米八的大前輩真的能hold住許之之嗎?

沒等她的好奇心發酵,晁新就開了口:“人物小傳上說,是18-22的聲線。”

“所以,究竟是……18?”她聲帶往上提,一個少女音。

“20?”稍稍壓了一點。

“22?”再壓一點。

原本細微的年齡差異就在開口閉口之間完全展露,而她臉上毫無波瀾,中間也沒有停頓調整,僅憑幾個數字就將聲線區別開了。

“哇!”這基本功……於舟歎為觀止。

蘇唱雙手撐在控製台上,側臉瞥她。

幹嘛,讚賞也不行嗎?於舟莫名其妙,這也醋?

蘇唱看了她三秒,笑了,輕聲說:“問你呢,親媽。什麽年齡?”

“哦哦哦。”她自作多情了,趕緊說,“22吧,不要太小了。”

“好。”晁新點頭。

定了聲線,也差不多醒嗓了,那邊開始彩排,蘇唱的習慣不會從第一場戲開始,因為如果開場戲對聲線的把握不夠遊刃有餘,觀眾很可能耳朵會排斥。

於舟見她們步入正軌,掏出手機想刷刷微博,卻收到彭姠之在群裏的消息:“晁新到了?”

不知道問的是誰,但沒人回她。

於舟回複:“對,她們錄著呢。”

“晁老師多大來著?她看著不像有女兒的。”於舟緊跟著八卦。

彭姠之:“她女兒10歲還是12吧,但她沒結婚。”

“啊?”

“圈兒裏都不知道,不八卦人私生活。”

“懂懂懂。”

放下手機,那邊開始錄杜齡第一次分化的戲,劇本上說,杜齡趴在**,獨自忍耐分化**的痛苦,咬牙對許之之說:“出去……”

向挽很少錄這樣的題材,有點找不到感覺。

蘇唱通過麥克風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小貓**,因為身體緊繃,力量都集中在下半部,因此你的發聲位置不能太高,不要為了表演欲望聲音就飄上去。沉下來,頭腔共鳴再多一點。”

於舟看著她,好強,她竟然還能從拍拍小奶牛的經驗裏,思考出配音的技巧。

蘇唱又掃了一遍本子,沉吟著說:“你的表演,不要去演欲望,我要你演痛苦。”

“可是……”如果僅僅是痛苦,聽眾能聽懂嗎?

“你的聲音往痛苦上走,壓抑住,再開二軌給我幾個喘息,我會讓後期插一下,再用背景音把欲望搭出來。”

於舟覺得,蘇唱現在真的有在用心理解自己,當時她寫這段分化的時候,就是在寫杜齡的隱忍和身不由己,但可能很多讀者都隻看到刺激。

這場戲,欲望本來就該隻是痛苦的點綴。

分化完,杜齡整個人都虛脫了,趴在**靜靜喘著氣,許之之走進來,倆人進入坦白局。

許之之說:“你本來就是個穿越的,對吧,現在你告訴我,你是abo。你說,一個人身上怎麽能帶兩個題材呢?”

她覺得很荒謬。

杜齡正要開口。

於舟碰了碰蘇唱,搖頭。

“停一下。”蘇唱對觀察室揚揚下巴。

於舟想了想,靠近麥克風說:“這裏我有不同意見。之前杜齡說自己穿越來的時候,許之之是很害怕的,但她們倆現在已經相處一個多月了,她對於杜齡身上再次出現難以置信的事情,荒謬感會少一點,這裏會多一點調侃。”

“這樣和第一次發現杜齡異於常人的表態區分開,是她們關係進步的一個重要佐證。所以,能不能拜托老師這裏減少一點點驚訝,多一點點打趣呢?”

她看向蘇唱,蘇唱點頭,晁新也覺得有道理,於是錄音師回到上一句,重來。

於舟退開,繼續安靜地聽。

但蘇唱有一點走神了,她想起錄《神龕》的時候,於舟也提過一次意見,但當時她要彭姠之mute掉話筒才敢說,雖然自己聽不見她在說什麽,但能看到她睫毛在抖,嘴唇的開合很遲疑。

她笑了笑,小舟好像也在搭建自己、翻新自己。

於舟從側麵看到她微翹的嘴角,知道她在想什麽。

於公自己是這部劇的原著作者,是廣播劇編劇,於私她是蘇唱的女朋友,向挽的至交好友,因此她把這部劇,看作她們三個人共同的作品。

當然不允許自己拖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