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樂山醒來的時候,薑玥還在。

廂房內擺著熱氣騰騰的早餐,薑樂山驚詫地看著她:“你昨天不是已經走了嗎?”

薑玥苦笑一下,她原本是走了,但是走出客店她才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到靜王府是為了報複李容楚,可是看到李齊鹿把希望投在她身上,而她最後又不能給他一個結果,她又會覺得於心不忍。

“我的問題還沒有弄明白,所以我不能走。”

薑樂山起身洗漱,她的問題不過就是她到底是薑玥還是薑舒。

他昨天已經確切地回答了她若幹遍,可是她不能完全相信,就算今天他再解釋一百遍,她也不會相信。

口說無憑,除非他能夠拿出確鑿的證據,否則她始終會懷疑自己。

薑玥站在他的身邊,給他遞了一條毛巾。

他緩緩地用雪白的毛巾擦完臉,重新搭好毛巾的時候,突然發現她的目光中盛滿了希冀。

原來她是希望自己是薑舒的,原來她還不能完全放下李容楚。

他一直以為北涼一別她與李容楚從此天涯兩地,卻沒想到陰錯陽差,他們再次重複。

人算不如天算,如果知道他們會再次重逢,他當初可能會在送她到蔡家的時候說明她真正的身份。

薑樂山做到餐桌邊,薑玥主動地為他盛一碗粥,雙手送到他的麵前。

“你可以再告訴我一次關於我身份的事情嗎?”

她加著小心,生怕惹惱了薑樂山,薑樂山一個字也不肯再告訴她。

薑樂山的確不打算再告訴她任何一個字,即便薑玥並沒有惹惱他。

“其實我說得再多你也不會相信,與其如此,不如你和我回北疆。”

“北疆?”薑玥愕然,“北疆不是已經被大火燒成一座廢城了嗎,我們怎麽回去?”

“雖然那一戰損兵折將,打得極其慘烈,但最後我們還是挽回了國土。如今越來越多的人重返故土,隻要你想回去,你也可以在那裏重建家園。”

薑玥開始猶豫,她應該回去嗎?

薑樂山說他是自己的哥哥,可他除了知道過往的舊事,並不能拿出任何證據。

知道她過往舊事的人未必就一定是他的哥哥,倘若他是個騙子呢,自己隨她一走豈不狼入虎口。

薑樂山見她緊鎖雙眉,明白了她的猶豫,如果換做是自己,也不可能輕易跟隨一個才見過一麵兩麵的陌生人一走了之。

“如果你不能相信我,你就再等一等,等你什麽時候想通了,自己也可以回到北疆。”

出乎意料,薑玥信誓旦旦地說:“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

薑樂山都不敢相信。

“是,我相信你。”

薑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相信了薑樂山,可是待在薑樂山的身邊,她就會感到滿滿的安穩。

雖然她沒有關於薑樂山的記憶,可是那中安穩的感覺一觸即發,好像在許久許久以前,自己也曾全心全意地信任過他,依賴過他。

薑樂山溫暖地笑了:“那很好,如果你想走,我們今天就可以啟程。”

“你很著急嗎?”

薑玥雖然打算離開,但她可沒打算今天啟程。

“怎麽了,你還有別的事情,還是……”

還是她所說的信任並不是真正的信任

薑玥道:“我不是還有一件事情,而是還有一個仇人,再我臨走之前要親眼看著這個仇人死我才甘心。”

薑樂山拿碗的手停在半空,見她目光堅決,半晌後才說道:“你妹妹雖然對不住你,但是罪不至死,你們到底是血濃於水的姐妹……”

妹妹?血濃於水的姐妹?

薑玥訝然:“你說指的是我姐姐嗎?”

薑樂山點了點頭,義父義母和姨娘都已不在人世,他不忍心再看著她們兩個骨肉相殘。

薑玥的音量不禁提高:“誰說我要殺我姐姐,我的仇人是皇後,她……總之我非常厭惡她,她非死不可。”

無論自己最終會去什麽地方,孩子的仇她一定得報。

薑樂山道:“那你需要多久時間。”

薑玥細想了一下,崔氏才入獄,怎麽著她也得等到過年才能看到皇後入冷宮。

“等到過年可以嗎?”

“我不等。”薑樂山想也不想,“你也不必等,想讓她死還不容易嗎?我今晚就可以去殺了她。”

“別別別……”

薑玥趕緊攔住他,到底是一國的皇後,如果在她臨走之際殺皇後,一定會招惹一身麻煩。

她雖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姐姐和蔡家都在盛京,她不能不給他們留後路。

薑樂山見她如此,倒有些不耐煩了。

“那你慢慢等著吧。”

薑玥見狀落寞,默默無聲地低頭喝了半碗粥,突然抬頭道:“我誰也不等了,我們今天就走。”

“皇後不殺了嗎?”

薑樂山想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想通。

薑玥道:“不殺了,皇後身邊有一個崔傾城,但凡崔傾城在,皇後就活不了多久,我的仇遲早有人給我報。”

“那麽李容楚也不等了嗎?”

“不等!”薑玥的聲音又是傷心又是憤怒,她現在仍舊不能聽到“李容楚”三個字。

“那好,我們今天就上路。”

“好,今天就上路。”

即使她再不回京城,她也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至於李容楚,就讓他老死在她的記憶裏吧,反正她擅長失憶,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把李容楚徹底忘記。

昨天才下了雨,雖然穿著厚衣服,可是一到下午還是冷的人受不住。

路邊枯葉被狂風刮得喀拉喀拉亂響,薑樂山見她始終落在自己身後半步,突然想起了當年在沙漠趕路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她也總是落後於他,但是無論她走得多慢,他都會會緩下步伐等她,握住她的手緊緊不放開。

回想起舊事,他沒有任何意識地向她伸手,那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見他伸手,她想也不想就抓住。

她的手觸手冰涼,他握住的那一刻不由得一驚。

“你很冷嗎?”

他還以為她穿了許多衣服並不會覺得冷。

薑玥艱難地點了點頭,她的冷不是因為外界的狂風,也不是因為身上的衣服穿的不夠多,而是因為她肚子裏的蟲子一直在消耗她的體力。

她心裏已經打定了注意,等他們走的距離盛京再遠一點的時候,她就把子母蟲引出體內。

至於李容楚想要一個孩子,愛找誰都可以,就是別再來找她。

薑樂山見狀不由得生氣:“你冷就該早一

點告訴我,自己強撐著裝什麽好漢,盡做些沒意義的事情。”

薑玥被罵得一頭霧水,她這種冷告訴他也沒用啊。

薑樂山誤以為她是普通的冷,因此從包裹裏麵取出已經厚厚的袍子給她穿上,把她包裹得像狗熊一樣之後,繼續牽著她的手趕路。

可惜好景不長,趕了不到一裏路,狗熊遇到了攔路虎。

攔路虎是李容楚。

李容楚一身白衣站在路邊,雖然那身白衣單薄的不行,可是看上去他好像一點也不覺得冷。

李容楚臉上原本沒什麽表情,等見到薑樂山的手牽著薑玥的手,薑玥身上還穿著男人的袍子之後,臉便成了冰雕的臉。

一般李容楚出現都沒什麽好事,薑玥往薑樂山身後躲了兩步,踮起腳尖,悄聲在他耳邊道:“他的名字叫做李容楚,不是什麽好人,你小心。”

薑樂山冷笑兩聲:“我知道他是李容楚,在北疆的時候你就介紹過了。”

薑玥又傻了,在北疆的時候就介紹過,她的腦袋到底怎麽了。

李容楚不看薑樂山,而是直接問薑玥:“你要去什麽地方?”

薑玥看看天看看地,一臉的生人勿擾,離我遠點。

李容楚的臉色更難看,得不到回答,直接動手。

薑玥還在看天看地,從地看到天的這一次他突然發現手裏空空如也,身邊的薑樂山也換做了李容楚。

李容楚是鬼嗎?就算他看天看地,也不可能完全沒有發現他出手好不好。

薑樂山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薑玥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對李容楚有些頭疼。

“你是什麽人?”李容楚手裏突然多了一把劍,劍尖直指薑樂山。

薑玥原以為薑樂山會動手,誰知薑樂山無視李容楚的敵意,隔著那柄劍問她:“你還要走嗎?”

“我當然要走,你快點救我。”

如果不是因為子母蟲在作祟,她可能已經從李容楚手裏逃脫。

她一個人的功力達不到,所以必須求助薑樂山。

薑樂山見她未從李容楚手裏掙脫,誤以為她自己不肯,因此有些猶豫。

薑樂山猶豫,李容楚一點也不猶豫,他惡狠狠地對薑玥說:“不準走,除非我死,否則你哪裏也休想去。”

“那你死好了。”

自從姐姐認回身份,從今以後她就以與李容楚爭鋒相對為己任。

為了試探薑玥的真正心意,薑樂山替李容楚同意薑玥的意見。

“可以,我們聯手殺了他,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薑玥情不自禁地長大嘴巴,不是吧,她發泄一下怒氣而已,怎麽可以當真,哥哥也太耿直了。

薑樂山見他不回答,再逼一步:“你說好還是不好?”

李容楚也在等她的回答,他直覺他不會答應。

她不答應,他能挽回的希望就更大一點。

“容——我——想——想——”

薑玥努力拖時間,她又開始頭疼,怎麽想呢,她又想走又不想殺李容楚,這個哥哥也太會給她出難題了。

薑玥沒想明白,薑樂山卻看得一清二楚。

見她久久不回答,薑樂山拂袖而去。

“你不用想了,留在這裏吧。”

薑玥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頓時急了:“喂,你等等我,你別丟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