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失敗了。
李容楚重傷未愈,而李齊鹿修煉已經修煉到魔劍的第八層。
李容楚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們的生命就將結束在密林之外。
死亡很可怕嗎?
我一直以為死亡是最可怕的事情,可是等死亡真正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它好像變得沒我想象中的那麽可怕了。
是啊,即便我要死去又能怎樣?
就像秋天的落葉要歸入塵土,人來到這世上總歸要麵對死亡,唯一不同的是每個生靈在人世間所逗留時間的長短而已。
我和李容楚就像今天這樣子死在一起有什麽不好呢?
比之葬身於無謂的爭鬥與殺伐,像今天這樣的生死相隨,反而更有價值。
雖然在最好的年華逝去太過可惜,可一個人能夠做到自己喜歡的事情就是幸福的,盡管這件事情是死亡。
可是李齊鹿並沒有殺我們,他重新把我們帶回了北涼。
我和哥哥千辛萬苦的逃亡以失敗告終,最後還把李容楚牽連其中,這簡直比殺了我還讓我痛苦。
可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何處置一概任他由他。
到了北涼,我們三個人被分開關押。
我沒有像上次一樣被扔進大牢,而是被五花大綁扔在一間閨房之中。
閨房裏點著香爐,青煙嫋嫋,害得我總是頭腦昏沉。
可是我不能睡,因為一旦睡下,就可能有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過了一會兒,李齊鹿出現。
因為掙紮,我的頭發散亂,他進門之後從梳妝台上拿起一把玳瑁梳,替我梳理淩亂的發。
我慍怒地瞪視著李齊鹿,突然之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說不出話的原因除了我不知道應當說什麽,還因為我的嘴巴被一條布帕塞住。
李齊鹿替我取出口中的帕子,解開我身上的繩子。
“你逃了這麽久,我可是對你日夜思念。”
雖然布帕被取出來,可我還是說不出一句話。
這個人真的是李齊鹿嗎?
他怎麽可能對我如此唐突?
他不僅僅說唐突的話,他還要對我動手。
我扭頭躲過,生氣地說:“日思夜想的事情不敢勞煩你。”
他拿手心托住我的下巴,硬將我的目光扳了回來。
“你好好看著我!”
我打個冷戰,看著看著,眼睛竟有些酸澀。
“你有苦衷是不是?為了救你的隨從你才不得已歸順,是不是?”
他猛然打了我一下:“別再提那群無用的人,就讓他們死在北涼好了,非但他們得死,那個李齊鹿也不能活!”
我皺眉,什麽叫做李齊鹿也不能活?
李齊鹿笑道:“看樣子你聽不太懂,那麽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在你逃亡的這段日子裏,我花了點功夫,已經將你的好朋友李齊鹿殺死在這具身體裏。從今以後,隻有我的存在,沒有他的存在。”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李齊鹿曾經對我說過,如果有朝一日他變成另一個樣子,我一定要一劍殺掉他。
我從前不懂他的意思,現在終於懂了。
走火入魔的李齊鹿變成另一個人,一個擁有
著李齊鹿的身體,卻扼殺了李齊鹿靈魂的人。
我在刹那間受了刺激,拚命地掙紮著:“你放開我!不許碰我!”
我越掙紮越驚恐,李齊鹿越覺好笑:“你越讓我放開我越不放開,你越不許我碰你我偏要碰,你安安靜靜地和我講話,我才可能報之以規矩客氣。”
我停止掙紮,嘴唇微微發抖。
李齊鹿繼續用他手裏冰涼的玳瑁梳為我梳理淩亂的發,我身子保持著僵硬,緊張得不能呼吸,他卻好笑著說:“你怕什麽,難道我還能活吃了你?”
他不能活吃了我,但他可以殺了我之後,把我的屍體扔在山上,讓禿鷲生吃了我。
這樣子的事情,現在的李齊鹿絕對做的出來。
我原本想罵他一場,可是罵人的話還沒從胸腔湧入喉嚨,便自行收兵。
或許他還有一點良知呢?
我如今不是一個人,李容楚和哥哥也落在北涼人的手裏,想要從北涼人手裏救回他們,我就不能徹底與現在的李齊鹿決裂。
人在屋簷下,我暫且先低一低頭,或者現在的李齊鹿不似我認為的一般瘋狂,或者真正的李齊鹿有可能再度從他的身體裏出現。
這兩個可能無論出現了哪一個,我都有機會再次逃跑。
真正的李齊鹿沒有出現之前,我少不得忍耐忍耐眼前的李齊鹿。
可是我越忍耐他,他後麵的話就越不堪入耳。
“我才不會活吃你,我每次看到你就隻想煮熟了吃。”
他的氣息掠過我的耳,我打個激靈,渾身起一層雞皮疙瘩。
“什麽是熟吃?”
他輕嗅著我的發絲,恍若迷醉。
他還耐心而溫柔地在我耳邊解釋:“就是煮熟了,由內而外,一層一層剖開來吃。你可能聽不懂,聽不懂也沒關係,到了那一日,自然有我親自來教導你。”
他的話配上他的神態,我還是能聽得懂的。
方才沉下去的罵聲,立刻衝口而出。
“卑鄙!無恥!下流!你放開我!”
他非但不放,反而湊得更近,四目之間連一拳的距離都不到。
“罵得好,罵得我喜歡,隻要是你罵,我就喜歡聽,李容楚想聽,可惜他聽不到。”
我異常激動,正巧他硬湊到我麵前,我瞅準時機便衝他肩膀咬下去。
我咬的又狠又痛快,而他似乎比我更痛快,待我沒力氣鬆開口之後,他還在那裏森森而笑。
“怒傷肝,別我還沒死,你先把你自己給氣死。”
我咬人的力氣沒有了,可罵人的力氣還足夠。
“你如果敢碰我,李容楚不會放過你。”
“我和李容楚又有什麽不同?你也太愛厚此薄彼。他未必就有你想象中那麽仁慈善良,甚至他根本和我這個做哥哥的一般,也是個作惡多端之徒。”
“你連自己的弟弟都傷害,不過更加令我覺得你人品糟糕。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我若有你這樣作惡多端的哥哥,都恨不得一頭撞死。”
李齊鹿橫豎是一點也不惱:“原來你不願意我做你的哥哥,那也好說,我做你的夫君就是。”
我更怒了:“你做夢,除非我死,否則嫁給你不如一頭撞
死。”
在我沒來得及找牆撞死自己之前,李齊鹿先將鏡子取來照給我看。
“你看梳得漂亮嗎?”
我緊閉嘴巴不肯答言,他擺出一副好性子:“看來你並不喜歡,那我重新來過。”
我趕緊縮腦袋,身子往後仰,斥道:“不準再碰我!”
他做出一副委屈模樣:“那你總得告訴我你到底喜歡不喜歡。”
想到李容楚和哥哥,我勸自己拿出對病人的耐心,一字一字用力道:“喜歡!我喜歡總可以吧。”
李齊鹿喜笑顏開:“你既然喜歡,不如就一直留在我身邊,讓我來替你梳一生的頭,描一生的眉。”
我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打算。
我心裏沒底了,試探著說:“如果你幫助我逃走,我就原諒你,見到我父親之後,無論如何我都讓他送你回京。並且你在你北涼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等你回到盛京之後,你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你覺得這個交易好不好?”
“不好,一點也不好。”李齊鹿想都不想就拒絕,“你能落在我手裏,那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滿心想著如何與你溫存,怎可能送你走。”
我眼裏李齊鹿簡直就是個瘋子。
“你以為你抓住我就能夠得逞嗎?”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別說這樣賭氣的話。你倒說一說,有什麽東西能夠阻礙我不能得逞。”
一盆冷水潑從我頭頂澆下來,北涼不是北疆,而此時此刻的我更是孤身一人。
我絞盡腦汁地苦想,危機的時刻,倒真想出一個人。
我冷笑道:“可惜你晚了一步,我早就與人定下了婚約。”
李齊鹿變了臉色,他似乎真的忘記了我與王世子的婚事。
我謝天謝地,沒想到是我與世子的婚事救我於危難之際。
他沉聲道:“這樁婚事你不是不肯認嗎?”
我道:“我認不認不重要,重要的是攝政王認,王世子認。你如果敢碰我,你自己的性命恐怕也會保不住。”
“言之有理,那我就先讓你認了我,然後再讓你認那個王世子。”他臉上驟現凶色,突然動手解我身上的繩子。
我隻要不是個傻子,就知道他解開繩子要做什麽。
我整個人幾乎是跳起來的:“李齊鹿,你瘋了!”
李齊鹿一步一步逼近我:“既然來不及煮熟了吃,那就隻能生吃。你也許也不懂生吃是什麽意思,沒關係,我現在就來教你。”
透過他的眼睛,我看不到什麽感情,更多的反而是痛恨、嫉妒。
他痛恨的是我 ,嫉妒的是李容楚,也可能他還嫉妒著被他壓抑住的李齊鹿。
我被他捉住,在他生吃的過程中胡亂掙紮,大概他對我也沒有十分狠下心來,折騰一番後,我從他懷中掙脫。
門是虛掩著的,我拔腿就跑,然後硬生生地撞上一堵肉牆。
我抬頭,一身北涼裝束的男子竟然是李容楚。
那一刻我無比感激上蒼,閃電般地躲至李容楚身後。
“快救我,快救我,他要……”
我說不出口了。
李齊鹿和我一樣沒想到李容楚會現身,他震驚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