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羽看不清周遭, 他大汗淋漓,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
他看不清,其他的感官也隨之變得更為靈敏, 他能感受到周遭濕冷的空氣, 觸手的吸盤扭曲著蠕動感,以及徐宴辭裹挾著熱氣的吐息。
徐宴辭給他喂了不少水。
他的唇瓣水紅,微張著嘴, 目光迷離。
“還喝嗎。”徐宴辭呼了一口氣,眸底暗潮湧動, “再喝一點吧。”
楚惜羽慌忙搖頭。
他現在特別後悔把戒指藏起來。
—
兩個多小時後。
他縮在被子裏, 雖然累得眼皮在打架, 但想到有任務,不能讓自己睡著。
好在徐宴辭知道他們現在還在徐均盛的家裏,稍微收斂了一點。
楚惜羽偷看了一眼徐宴辭,他小聲說,“叔叔, 我得回去了。”
徐宴辭低頭, 手掌順著楚惜羽的發頂,“回哪?”
“就……”楚惜羽打量著徐宴辭的臉色,手指指了下隔壁,“江浩醒來沒看到我,會來找我的。”
徐宴辭的眸子垂著,他雖不想讓他回去, 但還是送楚惜羽來到了隔壁房間的門口。
徐宴辭托著他的臉,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進去睡吧。”
楚惜羽仰著頭,輕聲“嗯”了下, 小聲說,“叔叔晚安。”
“嗯,晚安。”
徐宴辭看著楚惜羽走進房間關上門後,才離開。
楚惜羽合上門,他率先打開了臥室的燈,江浩還躺在**打鼾,睡得雷打不動。
現在已經是深夜,仆人們應該已經都睡了。
他上前拍了拍江浩的的肩膀,“江浩,醒醒,江浩。”
江浩沒有反應。
楚惜羽加大力度,快速的晃他的手臂,“別睡了,該起床做任務了。”
江浩一個哆嗦,瞬間驚醒,條件反射般坐起來,嘟囔著,“任務,任務……”
江浩用力揉了兩下自己的眼皮,瞬間清醒了不少,他眯著眼睛看向楚惜羽,“我剛剛怎麽睡著了,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掀開被子下床,“你剛才在幹嘛?”
楚惜羽眨了眨眼睛,他準備著手電筒和防具護用具,“沒幹什麽啊,我也睡了一會。”
楚惜羽剛才在徐宴辭的房間的浴室裏洗過澡了,雖然身上沒有了那種粘膩感,但腿肚子還是有點發顫。
江浩沒在意,他點了點頭,一邊練習打拳一邊走進浴室,“我去衝把臉咱就走。”
“好。”
……
他們走出房間來到走廊,經過徐宴辭的房門口時,特地放慢了腳步,步伐小心地經過了長廊來到樓梯間。
樓梯間的燈是常亮的,這棟別墅的建構風格古典奢華,由四層樓構成,另外還有一層地下室。
這個點別墅裏除了他們倆,房間外就見不到任何人的人影,靜謐而寬敞。
“你知道他住幾樓嗎?”江浩給自己戴上了手套,站在家庭電梯裏小聲問。
“四樓主臥。”楚惜羽按上四樓的樓層按鍵,“他一直習慣住四樓。”
楚惜羽小時候和徐均盛在徐宅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知道他一直有這個習慣。
隨著電梯門緩緩打開,楚惜羽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要開始了。
他們來到主臥門口,長廊的光亮得格外刺眼,這裏卻異常的寂靜。
江浩嚐試擰開房門,門被反鎖了。
他們對視了一眼,江浩索性蹲下身,從兜裏拿出一根鐵絲,在鎖口前比對了一下就擰了起來,“快,幫我照著點。”
楚惜羽隨即打開手電筒,幫他照著。
江浩眯著眼睛,不時還會舔一下鐵絲的尖部,他把鐵絲擰成合適的形狀後,就緩緩插.進了鎖芯裏,楚惜羽跟著看過去。
他隻聽“噠”一聲輕響。
沒想到門真的被他打開了。
江浩嘿嘿樂著,“我就是幹開鎖的,終於派上用場了。”
楚惜羽笑了下,他輕輕推開房門,把電筒照著地麵,跟他一起緊張地走進了徐均盛的主臥。
臥室裏仍舊很寂靜,甚至聽不到徐均盛睡覺的呼吸聲。
江浩走在前麵,他大概看到了**被子的凸起處,一鼓作氣,猛地撲了上去,“去死吧老登!”
他對著就是一頓胡亂的揮打,但第一拳下去就發現不對勁了,手感不對。
“臥槽……他不在這。”江浩反應過來。
楚惜羽把電筒照過去,隻見兩米二的大**,隻有一床空**的被子,和被放在被子底下的兩個枕頭。
“不
有詐吧。”江浩從**跳下來,“這老頭這麽精,還知道我要來揍他?”
“我看不像。”
楚惜羽拿著電筒環顧了一眼周圍,臥室有很多東西都平整的放著,有的甚至蒙上了防塵白布,說明徐均盛平時很少住這裏。
他平時在晚上把門反鎖,以及在被子裏放枕頭,都是一種習慣性的假象。
楚惜羽來到桌邊,用手指抹了一把,他的指腹上就沾滿了灰塵。
徐均盛平時就不住這裏。
“他去哪了?”江浩打開了臥室的主燈。
楚惜羽關上臥室門,他來到床邊的床頭櫃,打開一看,果不其然,裏麵全都是徐慧琳的照片。
照片的背麵都有寫上拍攝時的時間,而這些照片都拍攝於十幾年前。
照片中的徐慧琳穿著一襲白裙,和徐慧美的美豔不同,她是給人一種很溫柔的美,她站在海邊,黑色長發及腰,麵容清純,美得如同一朵初開的白山茶。
那時候的她怎麽也想不到吧,將她折摘摧殘,囚.禁於地獄的,會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
楚惜羽又找了幾個床頭櫃,裏麵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徐慧琳的照片。
在最後一個櫃子裏,他翻找到了一張不一樣的。
“江浩,你快來看!”
“你發現了什麽,”江浩也在翻找著四周,他聞聲趕來,一看到楚惜羽手裏的照片,愣了下,“怎麽了,這照片?”
照片中徐慧琳散著長發,周遭的光影昏暗,她素麵朝天,卻依舊格外美麗,那雙杏眼眼尾泛紅,穿著吊帶睡衣,光芒黯淡,透露著一絲悲傷和絕望。
楚惜羽:“你再仔細看看。”
江浩盯著照片仔細看了半晌,“臥槽……”
“她長得真牛逼,難怪這老東西連親女兒都下的去手。”江浩說,“當然,他本來就是畜牲。”
“不是,”楚惜羽指向徐慧琳身邊的灰色牆壁,“你看她後麵的地方,像什麽?”
她周圍的光影昏暗,壓抑而密不透風,牆壁是不同於老宅的舊色水泥牆。
江浩和楚惜羽對視一眼,恍然大悟,拍了拍大腿,“我說呢。”
……
他們轉而來到一樓,他們找了約莫有十來分鍾,才找到了地下室的通道。
地下室裏一片漆黑,但構造和樓上差不多,都是一些儲物間,牆壁也並非是照片中的灰色牆壁。
“應該是有密室,把她鎖在什麽地方了。”
江浩把地下室的每一個房間都看了一遍,都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
“奇了怪了,怎麽會沒有啊。”江浩嘟囔著。
楚惜羽把注意的重點都放在了牆麵上,這一點還多虧了徐宴辭的密室的啟發,他摸索著牆上掛著的物件,每一個都摸一把,摸得滿手的灰塵。
突然,他不知摸上了一幅壁畫後麵的什麽,他踩著的木質地板下方突然想起了三聲清脆的金屬敲擊聲。
“你剛才幹了什麽。”江浩趕緊循聲而來,學著楚惜羽摸了下壁畫後麵。
隨後,地板下方又響起了清脆的金色敲擊聲。
這次的敲擊聲比剛才的更激烈。
他們對視一眼。
一起掀開了那幅壁畫。
壁畫下方藏著一處黑色的解鎖區,有鑰匙和指紋兩個解鎖方式。
楚惜羽這才想起來,這個智能鎖就是徐均盛年輕時的研發的主要產品之一。
徐均盛用他年輕時引以為傲的研發產品,困住了自己的女兒將近二十年。
“快快快,這個鎖你能開嗎?”楚惜羽急促地催著。
“開玩笑。”江浩興奮起來,他找出工具就迅速擰好了一把鐵絲。
“叮咚。”
鎖被江浩輕鬆擰開。
隨後,地下室的右側角落突然傳來一聲輕響,木質地板隨之滑動,空出了一個方形的地下通道。
通道下連著台階,暗得看不清下方。
“走。”
楚惜羽拿著手電筒,和江浩一前一後地走向通道。
他們踩著台階,一步一步地,來到了通道的地麵。
這裏四處都是封閉著的,暗無天日,密不透風,氧氣稀缺,壓抑得讓人難受。
他們走到一扇高兩米的鐵門前,停住了腳步。
“怎麽還有啊。”江浩歎了口氣,“今天晚上光開鎖來了。”
他正想掏出鐵絲開始開鎖,就聽吱呀一聲輕響,眼前的鐵門被緩緩拉開一個角。
他們兩人都被嚇了一跳。
楚惜羽舉著點頭,在微弱的光芒中,隻見門口走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徐均盛走出鐵門,隨後將門從身後緊緊關上。
他的臉色陰沉,目光帶著質疑和審視,兩手背在身後,態度不善。
“我……我們,”江浩後退了一步,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反問道,“我們沒幹什麽啊,爺爺你在這兒做什麽呢。”
“我?”徐均盛低著眸,語氣冷淡,眼尾密布著皺紋,目光陰沉沉的,帶著危險的殺意。
隨後,江浩隻見一道銀色的光影在他眼前閃過。
他下意識去躲,卻還是被砍中了手臂。
“嘶啊!”
徐均盛手握著一把長柄的砍刀,刀麵透著寒光,鋒利異常。
“臥槽,你這個……”
江浩立刻做出抵禦,撲上去摟上徐均盛的腰,手握著他握砍刀的那隻手,抬起膝蓋卯足了勁頂上了他的襠.部。
“嘶啊!”徐均盛畢竟已步入老年,力氣不敵江浩,他疼得半跪在地上。
“老東西,你還搞偷襲!”江浩捂著湧血的胳膊,“斷了沒有,沒斷爺爺再給你補一腳。”
徐均盛立刻起身,又揮動砍動向他而來。
江浩上去抵禦,扯上了他的胳膊,楚惜羽抓準時機,拿出電棍抵在了徐均盛握刀的手背,電流隨即湧向他。
“啊啊啊!”
徐均盛吃痛,手中的刀隨之滑落。
楚惜羽一腳踩上那把刀,江浩隨即配合他,纏住了徐均盛的兩隻胳膊。
楚惜羽心慌得厲害,他趕緊撿起了那把砍刀,對準了徐均盛的脖子,“你別動了!”
“小羽,你跟著一個外人,咳咳,一起來欺負爺爺嗎?”徐均盛吐了口沾血的唾沫,他啞聲問。
“你別逗了,要不是我能打,”江浩用力折著他的兩隻胳膊,一腳踩著他的背,“你早去砍你孫子了。”
楚惜羽舉著刀把他的脖子上抵了抵,“你把門的鑰匙給我。”
“我聽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麽。”徐均盛低下頭。
“你別裝了,”楚惜羽用力抵著他的脖子,劃出了一點血痕,“徐慧琳是不是就被你關在裏麵!”
“是有怎麽樣。”徐均盛哼笑了聲,“這跟你們有關係嗎,她是我的女兒,我養她一輩子,怎麽了?”
“你是真他媽不要臉啊,”江浩踹了他兩腳,“對親閨女都下得去手。”
江浩沒耐心跟他耗,直接摸索著他的口袋,摸出了一串鑰匙。
徐均盛奮力掙脫著,他的脖子已經滲出了血,“你們幹什麽?”
江浩把那串鑰匙扔給楚惜羽,“你去開門,我再揍他兩頓。”
江浩接過了那把砍刀,對準了徐均盛的脖子。
“你的手沒事嗎?”
江浩搖頭,他提前吃了一粒能量補充劑,“你趕緊的。”
楚惜羽隨即拿著那一串鑰匙,一個一個的試。
江浩提前把胸口的攝像機打開,這個拍攝的視角更貼切於打人者的視角。
隨後,他拿著刀就對著徐均盛一頓拳打腳踢。
密室裏回**著徐均盛的慘叫聲。
這串鑰匙足有十多串,他握得手心都出汗了,隻聽身後的擊打聲越來越混亂。
在他拿著鑰匙擰開了鐵門的鎖時。
他隻聽一陣叮當的刀片落地聲,徐均盛突然發了瘋似的掙紮起來,踹掉了江浩手中的砍刀,用拳頭奮力地擊打著江浩。
“她是我的!你們給我滾!她是我的,你們憑什麽進來!”
江浩疼得來回在地上滾,低聲罵道,“臥槽,老畢登……”
他踉蹌的爬起來,拿著那把長砍刀,想要向楚惜羽的後背砍去。
楚惜羽回頭,隻聽徐均盛悶哼一聲,
直接再次倒在了地上。
隨後,他在晦暗的光影裏,看見了徐宴辭的臉龐。
徐宴辭拿著一根棒球棍,目光卻始終放在楚惜羽的身上,“小羽,你來這裏幹什麽?”
楚惜羽回神,手抖著推開了鐵門,“我……我,叔叔,裏麵有人。”
徐宴辭的目光帶著審視,他握上楚惜羽的手,“別怕。”
楚惜羽帶著他走進鐵門。
裏麵有三間房間,隻有最裏麵的一間房間亮著燈,房門緊閉。
楚惜羽快步穿梭過黑暗,他上前推開了那扇半掩著的門——
這是一間逼仄的臥室,女人坐在床邊,她穿著吊帶白色睡衣,身上滿是新舊的紅痕,長發及腰,五官清秀,那雙眼睛含著水光,溫柔而又絕望。
臥室旁有一間小浴室,她的雙腳都被鎖著鏈條,長度也僅僅隻能到浴室。
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她的眼淚決堤了。
隨後,女人又失聲地低頭笑起來,淚珠不斷地掉落在被子上。
她一直在笑,眼淚一直在流淌。
仿佛怎麽也流不完。
她低低地吟唱起不知名的童謠,“寶寶不哭,小鳥飛走了,飛走了……”
徐宴辭微怔,他踏入了這間逼仄的臥室,眼前的人,正是那個失蹤了十餘年的徐慧琳。
他和徐家人並不熟絡,隻是見過幾次徐慧琳。
徐慧琳現在的精神狀態並不好,確實被逼出了精神病,楚惜羽看著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他握緊了徐宴辭的手。
楚惜羽小聲說,“叔叔,快幫幫她吧。”
“嗯。”徐宴辭摟住了楚惜羽的肩膀,他打了兩個電話。
一個是急救電話,另一個是報警電話。
……
醫護人員和公安人員很快來帶徐慧琳離開地下室。
江浩也被搬上了救護架。
徐宴辭握著楚惜羽的手走出鐵門,經過徐均盛時,他用染血的雙手扯上了徐宴辭的褲管。
“咳咳我,我真是看錯你了。”徐均盛的聲音沙啞,用力攥緊,虛弱地低聲笑了聲,“沒想到我經心培養出來的野種,也一樣會……”
徐均盛抬眼看了一眼楚惜羽,又低低笑起來,笑容猙獰,笑到連續地咳嗽起來。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應該在那時候就掐死你。”
徐宴辭半蹲下,扯開了徐均盛的手,目光幽冷,“我怎麽會跟您一樣,父親。”
楚惜羽的目光一怔。
這話是什麽意思?
隨後,徐宴辭起身,牽上了了楚惜羽的手。
徐均盛隨後被拷上了手銬。
楚惜羽和他走在幽暗的地下通道,小聲問,“叔叔,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能聞到你的味道。”徐宴辭說。
楚惜羽:“真的嗎?”
徐宴辭輕聲告訴他,“你現在還含著我的氣味,我當然能找到你。”
楚惜羽的耳根瞬間通紅,他低下頭,沒再問了。
徐宴辭幫他洗漱的時候,確實故意把那些東西都留在了裏麵。
……
他們隨後去了趟警局做筆錄,因為有徐宴辭在,他們做筆錄更快很多,由警局副局長陪同一起,隨後他們又去了趟醫院看了江浩和徐慧琳的狀況。
等把他們都安頓好後,才坐上車離開醫院。
他們就這麽折騰到淩晨四點。
徐宴辭開著車,楚惜羽不時會看一眼徐宴辭。
自從剛才徐均盛對他說完那些話後,楚惜羽感覺他的臉色陰沉了很多。
“叔叔,你怎麽啦?”楚惜羽問道。
徐宴辭瞥了眼楚惜羽,說:“我沒事。”
楚惜羽關心他道:“那你有難過的事情的話,記得要跟我講哦。”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春日裏陽光普照下的潺潺溪流。
徐宴辭看著楚惜羽白皙的臉龐,目光含著熾熱的癡迷,輕聲喚他:“小羽。”
“嗯?”
“你還睡的著嗎?”
楚惜羽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剛經曆過這麽多,他現在確實沒什麽睡意了。
他搖了搖頭。
徐宴辭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發頂,幽聲說,“那我們別睡了。”
楚惜羽:“?”
隨後,徐宴辭開著車帶他到了郊外一片偏僻森林。
徐宴辭打開了車門,他的目光幽暗,輕聲誘哄,“來,去後座。”
觸手們此刻比之前要躁動很多,它們緩緩爬上他的手,似乎也在迫切的牽引著他。
“寶貝,我們天亮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