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謹要給段靈耀雕小木人,本來準備像以前一樣隨便找塊完整能用的木頭,但大壯知道後,特意向宋老爺申請了資金,購買了一塊上好的小葉紫檀木。
宋司謹的腦袋狠狠機靈了一把,順便叫大壯給自己買了一套上好的刻刀,拿到刻刀的那一刻,他高興的不行,連對著大壯都樂的眉開眼笑。
此後三四天,他都待在自己屋裏做木雕,他的技藝委實算不上精細,以前雕這些,純屬太無聊了自己跟自己玩——他喜歡跟人玩,但小的時候很少有人願意跟他好好玩。
宋司謹還喜歡漂亮的石頭,覺得長得像鴨子的那塊石頭太孤單,就撿了塊木頭,粗略笨拙的雕成另一隻鴨子。
此後他開始雕更多木頭,慢慢有模有樣了,叫人幫忙去鎮上賣,換兩個銅板,能買回一整塊香酥的燒餅。
但他很少雕人,跟他要好的朋友太少,他才不想雕討厭的人。
至於自己,這倒是從來沒想過。
宋司謹擺了塊磨得光滑的銅鏡到麵前,盯著自己看了好一會兒,摸摸眉骨鼻梁,頭一次以如此認真的心態觀摩自己的樣子。
好像看起來是好欺負了點……宋司謹回憶著段靈耀的模樣,努力擠出一個又凶又高傲的神情。
“好奇怪。”實在太奇怪了,挑起的眉和高昂的下巴便又落回去,重新變成了宋司謹溫順柔和的模樣。
……
小木人給了宋司謹一個順理成章宅在窩裏不見人的理由,他說自己要認真鑽研,段靈耀也沒什麽意見。
但宋司謹膽子小,不敢真的拖時間,確實在認認真真雕刻小木人。
因是給段靈耀,雕的還是自己,木頭也是好木頭,感覺很奇怪又得雕的好一些,宋司謹日夜努力,總算雕成功。
好刻刀就是不一樣,宋司謹很滿意。
小木人送過去的時候,段靈耀和顏悅色地叫宋司謹吃了一頓飯,他看起來很滿意,宋司謹就放下心了,但一想到這小木人的用途,又覺得有點心塞。
不過好歹完成任務,可以暢快地睡個懶覺,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宋司謹就又被吵醒了。
沒錯,是又。
自從蘭遲公子住進蒼翠院,幾乎每天天不亮,宋司謹都會被悅耳琴聲吵醒。
蘭遲醒的實在太早,再悅耳的琴聲叫早叫多了,也會變得讓人難以忍受。
宋司謹無精打采地洗了把臉,決定請蘭遲公子稍微不要那麽刻苦一點。
“蘭遲公子,你吃了嗎?”宋司謹坐到他對麵,試圖委婉地說,“我還沒有吃,因為起得太早,沒有胃口。”
蘭遲:“哦。”
宋司謹:“蘭遲公子,你可不可以,稍微晚一點點練琴?”
蘭遲冷冷掃過來一眼:“你是要我像你一樣懶惰?”
宋司謹輕輕站起身:“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沒轍了,他決定出去找找別的可以住的地方。
宋司謹轉身要走,蘭遲忽然壓低聲音說:“我這幾日心神有些不寧,才起早了些。”
噢,原來是有原因的!宋司謹決定體諒他:“是怎麽了嗎?”
蘭遲說道:“自打我入府,小公爺天天招我奏琴,卻從未更進一步。”
宋司謹安慰道:“也許是他珍重你。”
這話傻子才信,蘭遲咬了咬牙,問:“你能不能幫我?”
宋司謹:“?”
蘭遲說道:“反正你也不喜歡他,不如幫我爭寵,說不定你還能逃過一劫。”
宋司謹嚇了一跳,緊張地回頭看向院門,他伸出手指抵在唇前:“噓,小點聲,這種話不能說出去,小公爺知道了會生氣的。”
蘭遲眼中多了點笑意:“也就是說,我猜對了。”
宋司謹呆了。
白衣琴師風度翩翩,他一邊彈琴,一邊借琴聲遮掩兩人的談話:“宋公子,此事互惠互利,幫我就是在幫你自己,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清晨的光越來越明亮,宋司謹聽到了耳房中大壯和琴童起床的聲音。
照蘭遲說的,這樣自然很好,可……宋司謹低落地說道:“我爹希望我與小公爺結親,他用我娘逼我,我必須要聽話。”
蘭遲微微一笑,諄諄善誘道:“就算你要繼續留在這裏,至少我在,你能落個清閑。”
說的好有道理,宋司謹很快就被說服:“好,我幫你。”
但說到怎麽幫,宋司謹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壓根想不出主意。
蘭遲叫他說說段靈耀的喜好,宋司謹沉痛地實話實說,說完後,蘭遲的琴聲有一陣十分急促,半晌兒才恢複平靜。
宋司謹有點內疚:“還是算了吧,這太危險。”
“你不必這麽想,我說過我喜歡他。”蘭遲揉著眉心,神情淡淡,“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寵信,屆時無論下場如何,我心甘情願,你不必有半分內疚。”
話說到這份上,宋司謹就不再多問了,但他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
最後蘭遲決定直接勾引,他請宋司謹幫自己準備幾身新衣服,在別府內,宋司謹是主子的身份,段靈耀的侍從對他還算客氣,但對蘭遲卻沒那麽好說話。
蘭遲想要什麽,請不動別人,隻能自己想辦法。
說來也巧,先前三喜給宋司謹準備的清涼衣服,都塞在衣櫃角落裏沒扔,宋司謹全都給了蘭遲。
兩人身形相仿,穿上也合適。
與他之前仙氣飄飄的風格不同,這些衣服不是鮮嫩的黃綠色,就是豔俗的紅粉色,穿上去是好看,但莫名有點奇怪。
蘭遲皺著眉看鏡子裏的自己,很想把衣服扯下來。
宋司謹給他捧著鏡子,眼睛亮晶晶:“你真好看。”
於是蘭遲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勾了勾唇角,明明有點開心,嘴裏卻嫌棄道:“就你這眼光以後別再自己買衣服了。”
宋司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沒說這些衣服不是自己買的。
——
黃昏將至,又到了蘭遲慣例為段靈耀奏琴的時候。
換好衣服,蘭遲抱著琴向外走去,宋司謹擔心地送了他一段路。
進棲霞院前,蘭遲臉色越來越白,他回頭對宋司謹勉強笑了笑:“若我出了事,還請宋公子幫忙照顧小鶴。”
小鶴便是他的琴童,今年十二歲,還是個孩子。
原來蘭遲並不像他先前表現得那般大膽,宋司謹點點頭:“我會的。”
蘭遲走進去後,宋司謹實在擔心,便一直在院子外徘徊。
千萬別有事——宋司謹坐在外頭默默祈禱,因投胎轉世一事,他相信世上有鬼神的存在,但因那麽多淒苦世人都沒鬼神相助,所以他想鬼神應當不太在意凡人……但還是向能想起來名號的鬼神祈禱了。
聽到裏頭傳來琴聲,宋司謹鬆了口氣,他蹲在牆角,拔了兩根蘭草的葉子,自娛自樂地編織起小燈籠。
燈籠快編完的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塊陰影籠罩在前頭。
“宋公子,你怎麽在這?”
原來是趙孝幟,宋司謹有些意外:“我在等人。”
“誰?”
“蘭遲公子。”
趙孝幟了然,替他打抱不平:“有婚約在身,還當著你的麵與人勾勾搭搭,真是太過分了。”
宋司謹倒是巴不得段靈耀全身心投入別人的勾搭裏徹底忘掉自己,就是他的良心有點過意不去,宋老爺和大壯也不允許。
“沒什麽,我不介意。”
兩人客氣了幾句話,便無話可再說,因為有些話說出來很尷尬,還有些話已經知道答案沒什麽好再提的。
院內傳出的琴音忽然停止,宋司謹一個激靈。
趙孝幟見他如此,便與他一同走到花窗後悄悄往裏看了眼。一眼過去,宋司謹尷尬地移開視線,墊著腳尖準備往回走。
就在剛剛才,他看到正屋窗前,蘭遲坐到段靈耀近前,端著一杯酒柔順地向他遞去。宋司謹想起蘭遲的打算,看起來他進行的很順利,直覺接下來的畫麵可能並不適合自己看,便準備回去了。
結果沒走出幾步,裏麵傳來一聲清晰的瓷杯碎裂聲,伴隨著啪的一聲脆響,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麽意外。
宋司謹心驚跳的厲害,忙回去偷看,正巧看到段靈耀的手下將蘭遲拖出正屋推到地上。
難得穿上華服的清冷琴師被人如此輕賤,誰見了都要替他生氣,更何況下一刻,辛夷便把他的琴一同丟了出來。
本來摔在地上,捂著臉握著拳羞恥難當,蘭遲忽然起身向前撲去,為了接琴愣是又摔了一跤,漂亮卻脆弱的衣服登時擦出大片**。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想到今日尚未在段靈耀麵前報到,宋司謹急忙跑進去,守在院子裏的辛夷見到他就迎上來,宋司謹怕他阻攔忙問:“蘭遲公子怎麽了?”
“宋二公子來了啊,您請進,至於這位不打緊。”
辛夷笑眯眯地領著宋司謹上前,路過蘭遲的時候,宋司謹沒忍住,彎腰將他拉了起來。
蘭遲抱著琴低著頭,轉了轉臉避開他。
段靈耀從門內走出,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抱住宋司謹手臂說:“謹哥哥怎麽現在才來!”
宋司謹手抬了又放,沒敢掙開段靈耀,軟著聲音說:“嗯我……我聽到裏麵有聲音,這是怎麽了嗎?”
段靈耀舉起自己有的右手,半是撒嬌半是埋怨:“正要說呢,你看看我的手,都被打紅啦!”
宋司謹/蘭遲:“……”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我好想加快進入文案第三段……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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