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將這雙眼睛放在燈上送給卿卿。
她會不會很喜歡……
青年嘴角笑意漸深,下一瞬,眼眸微斂,看也看不到任何深意和病態。
閔負雪卻是將這個眼神記在心底。
她好像在誰的身上見過。
她的目光劃過花叢,聞到一股香氣。
驀然想起禹城的青樓,其中也種植了許多茉莉。
傀儡師……
他的身形格外像傀儡師。
天邊殘月如彎彎鐮刀,勾起一陣漣漪,星空璀璨。
她沒有再說話,青年也未理會二人,重新回了房。
他點燃窗邊的燭火,拿起做好的燈架。
他的目光留連於燈上。
閔負雪和須明燭回了客棧,再次醒來後,已是新的一日。
她來到縣老爺的府邸,這回不再偽裝。
如若一直是丫鬟打扮,那可太束手束腳。
她恢複原貌,一身紅衣肆意張揚。
她拿著拂塵,背著手站在門口。
“我奉師傅之命,前來赴約。”
縣太爺聽這話,急裏急忙跑過來,“你是大師的弟子?”
昨夜晚上,他做了一場夢。
夢中的人蒙著臉,卻是小時候救過他的大師。
大師說他女兒命裏有一劫,明日派弟子來幫扶他一把,隻需要他將金錢捐贈予寺廟,保證其香火濃盛。
他醒後就照做了,本來不抱希望,但今天剛醒就有人來敲門了,他連裏衣都沒穿好,耷拉著鞋跑了出來。
閔負雪高冷道:“是。”
她昨晚耗費法力托夢,就為了這一刻。
她手中拂塵輕輕一甩,他的身子便渾身一輕,疲憊一掃而空。
縣太爺心中驚喜。
他長舒一口氣,弓腰請著閔負雪進來,“大師,我家小女從四年前就頻繁見到一個叫小雨的女人。”
“小女每次見到她,就會興奮得不成樣子,第一回跑到池塘邊,半個身子倒了進去。我問她在找什麽,她說小雨在水裏和她捉迷藏。”
他畢恭畢敬的模樣令府邸的下人都有點兒不可置信。
雖說老爺待人接物都都平和,但這樣卑微,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老爺為了小姐,可真是用心良苦。
閔負雪自然聽見了他們的竊竊私語。
她繼續道:“小雨每一次出現,她都會陷入危險嗎?”
縣太爺抹了抹眼淚,“對。第二回,我察覺到小雨又來了的時候,她已經拿著摔碎的花瓶在玩,劃傷了自己的鼻子。”
“血流不止,若是她娘親在九泉下知道了,定是要怪罪我。”
閔負雪繞過假山,走至僻靜的地方,抬手設了結界。
須明燭站在結界外保駕護航,他百無聊賴地數著地上的傻子,如同星星數著月亮。
閔負雪的拂塵壓著縣太爺的脖子,她的嗓音虛無,“現在沒人能聽見你說的話,你告訴我。”
“除了你女兒,有人見過小雨嗎?”
縣太爺道:“沒有。”
“你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縣太爺沒講話,眼中閃過猶豫,他在掙紮。
閔負雪心中明了,耳邊的係統提示音又上升了5個百分點。
看來,她猜測的方向走對了。
縣太爺和小醜、執燈人可能有關聯,或許是生死大仇。
“你殺死過誰?”閔負雪操控結界,將它變得血腥,一雙雙血手從深淵裏爬出,變成一張紙麵孔。
他們的嘴角流著血,血又變成肉沫,慢慢低落。
他們身上的衣服破爛,骨骼錯位,頭在腳前方跳來跳去。
閔負雪輕飄飄道:“你害過誰?或許,你身邊的人害過誰?”
惡鬼死前遭了虐待,死後不得超生,就會糾纏著害死自己的人。
年年不能投胎,怨氣積攢,一發不可收拾,就無人能製服。
聽他對小雨的描述,她顯然不是平常小鬼。
能讓一個鬼糾纏至此,想來是禍害她良久,怨氣散不去。
縣太爺攥著衣角,那些手扒上他的褲腳,世界搖晃,深淵巨口吞噬著他,他大口喘氣:“是。”
“我的妻子害死過一個人。”
他像是找了發泄口,將積攢在內心的話脫口而出,那些壓抑了數年的恐懼、驚慌和愧疚。
“很久以前,我還不是縣太爺。在這鎮上,有一對神仙眷侶,他們種花、撫琴,格外恩愛。”
“那位小姐長得格外漂亮,性子溫柔,她最喜歡種花。她注視著花時,仿佛天上仙子。”
“任何見過的人都會看呆。”
縣太爺頗為懷念,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些年,他還是毛頭小子的時候,他見過她一眼,隻覺得一眼驚鴻。
閔負雪支起椅子,“那些人包括你嗎?”
縣太爺有點難為啟齒,“很慚愧,也包括我。我心中是心動的,可我已有妻子,她是達官顯貴之女,願意嫁給我一介布衣,我不能背叛她。”
“你的妻子發現了?”
縣太爺肯定道:“她發現了,那時候小女都好幾歲了,她本就對我心生不滿,又怨恨我處處留情。”
“有一天……”
閔負雪接到:“有一天,你的妻子聯合外人殺了她?”
縣太爺沉默。
顯然,這已經是事實。
因為莫須有的誤會,而殺了一個人,那人會怨恨自然不奇怪。
閔負雪挑了個點問:“你的妻子怎麽死的?”
縣太爺眼眶泛紅,淚珠滾落,“死於瘧疾,死前大喊著對不起。”
那時候,他就該察覺到異常。
可他太過悲傷,隻覺得妻子是因為不能陪他白頭偕老而悲傷,都忽略了神鬼妖魔這些。
如今那鬼上門報複,他才意識到。
閔負雪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是……為何會纏著一個女孩呢?
閔負雪解開結界,“帶我去看看小姐。”
縣太爺帶著路,“小女昨夜鬧騰到深夜,可能還在睡,大師多見諒。”
閔負雪自然理解。
熟悉的閨房內,熟悉的簾子。
非仙站在床榻上,勞累地扶著自己的腰。
天知道她壓在薛無主的身上睡了一夜,腰都睡痛了。
小無也睡得很沉,一點也沒有被她壓醒的征兆。
她今天嚇得給他把脈。
發現沒有死,立馬放心了。
但想到自己是有任務在身的人,還是扶著腰來到了小姐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