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人們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董事長來了。瞬間,眾人安靜下來,音量也被關小了。他們一個個上前,跟李總打招呼:董事長,您來了!
李文歸俏皮地大喊一聲,說:“誰把音樂關掉了?快放開,給我點一首歌,敢問路在何方!我還沒好好玩呢!”
話音剛落,音量瞬間升高。有人很麻利,三下五除二點了一首蔣大為的《敢問路在何方》。
旋律響起,有人遞給他話筒,李文歸端起酒杯,跟大家說:“來,喝一杯,今晚別拘束,咱都是兄弟們,喝好玩好!”
李文歸這麽一說,氣氛一下子高漲起來。他們跟著唱,跟著跳。躁動太大,連醉酒的崔龍都坐不住了。他醉醺醺地站起來,也跟著大夥兒左搖右擺。
張岩坐在一旁,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崔龍的一舉一動,他擔心他一不留神會摔倒,本來腿腳不利索,摔一跤可就麻煩了。
“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鬥罷艱險又出發……”
李文歸投入地唱著,厚重的歌聲,跟許多年前,他創業時的情形一模一樣,這一路走來,勝利能有今天的成就,的確不容易啊!
這種勵誌的旋律和歌詞,在員工們聽來,很有一種別樣的味道,也給人一種奮進的力量。他們端起酒,跟李文歸敬酒:“李總,未來,我們一起加油!”
“謝謝!勝利是我的,也是你們大家的。來,幹了!”李文歸一口氣喝幹。
接下來,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跟著唱起來,聲音洪亮,響徹整個空曠的食堂。張岩也站起來,跟著唱,崔龍也是,邊拍手邊唱歌。
這是一種團結的力量,奮進的力量,不輸的力量,也是時代的力量。疫情三年,所有人都受苦了,黎明到來之際,他們還是這般樂觀,為了生活,為了光明,他們依然笑對困難。
後堂幾位忙碌的大姐,也跟著哼唱起來。這一幕,讓張岩感動不已,眼角偷偷滲出了晶瑩的淚花,燈光太暗,沒有人看得見。
一曲罷了,氣氛空前高漲。李文歸回到座位上,他說:“兄弟們,時間尚早,放開了盡興,能唱就唱,能喝就喝!”
十幾個年輕人,在李文歸的鼓勵下,在酒精的麻痹下,在一曲《敢問路在何方》的激勵下,他們變得更歡樂了。
李文歸坐在崔龍旁邊,他端起酒杯,說:“你歇會兒,不要喝了,我跟張岩喝兩杯!”
崔龍半天沒有回應,他不住地擦著眼睛。李文歸沒反應過來,以為他出了什麽事,便放下酒杯問道:“怎麽了?沒啥事吧?”
崔龍一把抓住李文歸的手,小聲抽泣,他激動地說:“大哥,剛才聽你高歌一曲,我想到了過去那些年,我們一起創業的歲月!”
李文歸微微一笑,說:“可不是嘛,我每次唱這首歌,其實是在唱這些年的酸甜苦辣。創業,就像一次西天取經,像一次修行,什麽酸甜苦辣沒嚐過?嘿,走到今天這一步,真經取回來了,不容易啊!”
“大哥,謝謝您,當初是您把我當做親生兄弟,給我在李家崖安排住宅,一路走來,您對我的關照,我崔某這輩子無法報答!”崔龍像個孩子一樣,哭得稀裏嘩啦。
這其中的苦,隻有李文歸能懂。崔龍什麽身份?爹娘妻子都走了,唯一的親人就是女兒了。他的人生說起來,趕得上餘華的小說《活著》裏的主人公了。
這些年來,是他把崔龍收留了,當做生死兄弟一樣,給他住宅,給他工作,給他榮譽和地位。前半輩子的苦,在後半生全部償還了。
崔龍常說,他是相信命運的。李文歸是他生命裏的貴人,要不是他,這輩子注定一片荒蕪,一事無成。
今晚,喝多了酒,想起過去的一些往事,崔龍能不哭得稀裏嘩啦嗎?在年輕人高歌的鬧聲中,這樣的悲傷,更加顯得太多悲慘了!
“好了好了,別說那些沒用的了。要說感謝,其實我還不夠資格,老弟,這輩子我欠你的太多了!不是親情和金錢能補償得了的。常常,想起你,我心生愧疚!”李文歸長歎一口氣。
崔龍知道李文歸在說什麽,無非是那條殘疾的腿。
他笑了,說:“大哥,您不要為此愧疚,說真的,我早就把您當做我唯一的親人了!我真的見不得您被別人傷害,哪怕僅僅是小小的一次,都不允許!
“您知道嗎?他們傷害您,在我看來,那就是拿刀捅我心窩子,這種奇恥大辱,我能受得了嗎?為您,我舍出這條命又何妨?人活一輩子,能遇見幾個這樣的生死兄弟呢?太難得了!”
說完,崔龍拿起酒瓶,給李文歸滿上,說:“來,我敬大哥一杯!雖然年齡上去了,體力不支了,但隻要還有一口氣,您一聲招呼,我鞍前馬後!幹!”
李文歸大為感動,崔龍這一番掏心掏肺的醉話,觸動了他的心弦,忍不住眼裏滲出了淚花。
他端起酒杯,用力一碰:“幹了!”
兩人仰起頭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李文歸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崔龍,像個偉大的父親一樣,拍打著他的背安慰道:“好兄弟,一輩子!”
崔龍也緊緊抱住李文歸,想重複一句,竟然無語凝噎。
一旁的張岩感動不已,心裏潮潮的,眼睛濕潤了。對老一輩人這種銅牆鐵壁般的兄弟情義,他可望而不可即。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還能有幾人真正理解“兄弟”二字的含義呢?
坐下來,崔龍深舒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他微微一笑,說:“大哥,剛才醉酒,一下子好多了!”
李文歸開玩笑地說:“那是淚水流出來,帶走了酒精!要是再多哭一會兒,怕是你還能多喝幾瓶呢!”
幾人惹得哈哈大笑。
李文歸說,剛才我在辦公室,給張岩講過去的一些往事呢!正好講到2001年,定北地區幹旱,農作物減產。那次,跟廣東商人劉東明的合作失利了,給人家賠償了50多萬!
崔龍嘿嘿一笑,說:“沒事,都是做生意的,能理解劉老板的做法。如果咱不賠償,人家就得割肉出血!唉,那個劉麻子,太壞了,當初要是能合作一把,咱不至於賠償那麽多!”
李文歸擺擺手,說:“今晚高興,不提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