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的評論、私信太多了。”薑臨晴把那杯水喝光, “我的狀態比較糟糕,我意識到,我可能有心理疾病。我去看了醫生, 吃了藥,但還是沒什麽勁頭。直到我的初中同學診斷我時日無多。我才覺得鬆了口氣。

病逝是天命。我不算違背媽媽的遺言。遇到歹徒的時候, 我想如果英勇犧牲,也值了。”

池翮的手搭在她的腰,有時候彈幾下。

她放下杯子,順勢靠在他的懷裏:“幸好,我遇到了你。”

池翮:“以後有我, 你不會一個人了。”

薑臨晴:“周先生的展覽有線上模式,我不大想接。雖然我釋懷了當初。但我今天再見到那些評論,又不禁會想,如果那時我心軟,和他多聊一聊, 也許他就不會坐上那班飛機。”

池翮:“我隻問你, 如果沒有後續,你想見他嗎?”

“不想。”她搖頭, “媽媽還沒有離婚的時候, 他經常出差。他後來的妻子就是在出差時候認識的。他離了婚, 沒再回來。我早已不想見了。”

“那就行了。”池翮說,“如果他活著,你不會見, 說明這是你內心的選擇, 你不認他這個父親。飛機失事是意外, 怪不到你的頭上。至於網絡指責, 別把網絡綁架當回事, 那隻是浮於文字的虛偽道德。”

薑臨晴:“可是,線上展覽肯定有差評,周先生也不高興吧。”

“周續才不會介意。他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來邀請你,說明他認可你的能力。”池翮停頓一下,“難道你覺得之前的策展,就有百分之百的滿意度嗎?眾口難調,到了線上,言論自由,肯定能接收到更多負麵聲音。但你為誰而策展?你是要去開拓和你方向一致的觀眾。”

薑臨晴:“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接下這場展覽?”

池翮:“不,你想接就接,不想就不接。不過,原因一定是因為你自己,不是別人。展覽形式可以五花八門,但你不能隨波逐流。”

“我再想想。”她和池翮說起這些,也不是什麽難以敘述的事。似乎是把一半的壓力轉移了出去。??

池翮的過去,也許比她的更沉重。她盼著能分擔他一半的壓力。但他聽完她的,沒有之後了。

她猜測,他的過去和香茅味道有關。於是拿了兩個香茅盒子,晃在他的麵前。

他沒說什麽。

她放棄了。沒有關係的,她有事常常憋著,憋到一定時候,就能開口。她等待著,他對她坦白的那一天。她不著急。

池翮沒說要戒煙,有時候還會把煙支叼在嘴上咬,但是沒有再點過火。

薑臨晴卸去了滿身的枷鎖,哼起歌來,調兒很是婉轉。

“咦,對了。”她突然問,“你是天生五音不全嗎?”

“什麽?”他咬著煙,似在思索什麽。

“你唱給大金主的定情曲。”

“哦,那次啊。”池翮說,“我覺得都在調子上。”

她望他一眼。算了吧。她常常聽他那首跑調的歌,以至於她跟著跑調。原唱是怎樣的,兩人都不在意。

池翮:“你那個當醫生的初中同學,叫什麽名字?”

“錢永安。”

池翮得知答案,就轉了話題:“這個周末有時間嗎?我們家辦一場宴會,你來不來?”

“向蓓、尤小姐進決賽了。這個周末我要去現場給她們打氣。”薑臨晴還沒有準備好去見池家的人。

池翮沒有大架子,大老板夫人卻不一樣,她有與生俱來的傲氣,甚至,連咖啡店老板也是天之驕子。

她正是枯槁的時候,沒氣勢,沒身段。她抿抿唇:“我等養好病,再去赴宴吧。”

池翮丟了煙:“好啊。”

她的眼睛騙不了人,活躍的是煥發生氣。但藏起她的眼睛,其實也能發現,她已經有了活力。之前下垂的嘴角輕輕地揚起。

池翮親過去。

薑臨晴聞到酒的味。也許他不隻淺嚐幾杯。今晚的他,話特別少,人也懶,親吻跟著輕緩了。

反倒是她這個講完故事的人,緊緊抱住他不放。

池翮這個晚上不激烈,抵死纏綿。

她的感覺被延長,因為慢,更能記住他的每一寸。

星期六一大早,薑臨晴收拾好行李箱。

今天的營養餐,來得特別早。青年還是西裝筆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薑小姐,用餐愉快。”

池翮正在洗漱,沒有和青年打照麵。

薑臨晴少了些許的尷尬。

早餐又是五個碗。

她一個一個擺開。

燕麥片,鮮奶吐司,金黃荷包蛋,生菜沙拉,低糖豆漿。

照這樣吃下去,她該擔心的是水蜜桃變成了白胖大饅頭。

她迅速地吃完早餐。

“我送你去機場。”池翮一手撐在餐桌,半傾身:“這個周末沒辦法給你送營養餐,你在那裏要把自己照顧好。”

她點頭:“我一定還你一個水蜜桃。”

他吻了吻她。她的嘴裏有香甜的牛奶味,他有些留戀。

薑臨晴推推他:“好了,不然趕不上飛機。”

池翮撤身:“你定了什麽機票?”

她望過來。

“算我白問。”肯定是經濟艙。他說,“回程的機票升級頭等艙,算在我的賬上。”

薑臨晴:“我這麽瘦,坐經濟艙都太寬敞了。”

池翮:“大金主給我發了那麽多紅包,我就用大金主的錢給她升級艙位。”

“這還差不多。”他們是在生活裏拉近彼此的貧富差距。

二人分別在安檢口。

薑臨晴通過安檢,回頭。即使分別,也有無形的線牽著她和他。

她拖著行李箱,到轉角處再回望。

他向她揮了揮手。

她綻放大大的笑臉。無論相遇或者分別,有人會一直等她。

她的腳步輕快得像是小孩子。

薑臨晴剛剛發了航班信息給向蓓,突然見到麵前的一雙男人的腿,筆直修長。她抬起頭。

不意外,是宋騫。

她笑笑:“宋先生。”

宋騫連行李箱都沒有,兩手空空:“雀神,這麽巧。”

“我去參加朋友的比賽。”

“更巧了,我也是去當一檔綜藝節目的觀眾。”宋騫坐在她的旁邊,“池翮來了?”

“他送我過來的。”

宋騫隻是見到池翮的背影,沒有說上話。“上次我聽他說,你們分了?”宋騫的尾音拖得長,別有深意。

薑臨晴側過頭:“現在又在一起了。”

宋騫:“你能跟池翮這麽久,我還是很驚訝。”

薑臨晴:“為什麽?”

宋騫:“他的性格很涼薄。”

薑臨晴:“可能因為,我也很涼薄。”

宋騫覺得好笑:“你涼薄?”

她有些尷尬:“不是嗎?”

宋騫誇張一笑:“你如果是涼薄,我這種就是無情無心的冷血人了。”

薑臨晴:“你能去現場觀賽,可見不是完全的無情。”

“什麽時候變得牙尖嘴利了?”宋騫說,“我閑得慌,過去打發時間。池翮就不一樣了,他現在有上進心。”

薑臨晴:“難道他以前不工作?”

“他很懶,特別懶,無欲無求。”宋騫不客氣地說,“他從前是個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這個形容詞有些詭異。

宋騫:“和你一起之後,池翮有了人氣。”

薑臨晴:“他又不是真正的孤魂野鬼。”

她手上的鏈子的“ch”字樣,宋騫再熟悉不過:“他給你刻上印記,你就是他的人了。”

她點頭:“他也是我的人啊。”

宋騫笑,指指脖子:“你已經知道了他的這個?”

“不知道。”

宋騫挑眉:“你不好奇?”

她笑了:“這是他的私事,我覺得由他親自告訴我才好。”

宋騫:“我也不和你泄露他的秘密。”

薑臨晴見一人跑來,驚訝地喊:“徐重光。”

徐重光走得比較急,喘了喘氣:“來的路上出了意外。我差點以為,趕不上這趟飛機了。”

“這是尤小姐隊友的同學,也是我的同學。”薑臨晴站起來,介紹說,“這是宋先生,尤小姐的……”

她本想說朋友,但宋騫由始至終沒有承認過他和尤月舞的“朋友”關係。她改口:“是尤小姐邀請他去觀賽的。”

“宋騫。”宋騫伸手。

“徐重光。”徐重光和他交握。

關於池翮的話題,就此終止。

宋騫在頭等艙。

薑臨晴和徐重光都在經濟艙,徐重光換了座位,坐到了薑臨晴的旁邊。

薑臨晴問起:“你之前有去觀賽嗎?”

徐重光:“沒有去現場,不過我的節目都看完了。”

“你覺得這檔綜藝怎麽樣?”

“和我理解的音樂不一樣。但是,向蓓能進入決賽,我很高興。”

“向蓓很努力追求她的夢想。”

“我知道。”徐重光的後半句,像是低喃,“我從初中就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向蓓的話衝了點,你不要放在心上。”

“說起來,可能是我的話更衝。”徐重光的聲音略低,“我跟向蓓說,尤月舞的嗓子條件太差了。我沒想到,她倆的人氣這麽高,是我狹隘了。”

“是不是向蓓邀請去觀賽的?”

徐重光點頭:“是。”

“她既然邀請你,她就不會介意你那些意見。她很豁達。”

“薑臨晴,謝謝你。”徐重光有些感歎,“初中時候,我們三個人都沒說過話。沒想到現在續上了同學的緣分。”

薑臨晴:“初中班上似乎很多獨來獨往的人。你啊,我啊,哦,還有錢永安也是。”

“錢永安?”

“他當了醫生。我去醫院掛到他的號了。”

徐重光:“你去他的科室看病?治得如何?”

“錢永安說得比較嚴重,我去其他醫院複查,暫時沒有大礙。”

徐重光點頭:“以後別去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