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祁宴與衛蓁青梅竹馬)
多年之後,楚晉兩國的邊境。
入了春,天氣漸漸轉暖,今日天光極好,姬琴早早起身,就聽正院外傳來的少年們笑鬧的聲音,她走到窗邊,將窗戶支起一角,大片春光傾瀉進來。
兩個八九歲的少年追逐嬉笑,從門外奔進來。
這個年歲的少年郎,是阿貓阿狗都嫌的年紀,每日混在一起,不是翻牆就是爬樹,鬧騰得不得了。
姬琴看著兒子走到樹邊,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他一眨眼的功夫就翻身坐到牆頭的樹上,大喇喇地沒個正形。
起初她也勸過他不許爬樹,少年郎哪裏聽得進去,她管不住,漸漸也習以為常。
少年身子健朗,繼承了父親的體格,每日都有使不完的活力,姬琴看兒子與侍從笑鬧,臉被陽光照得紅撲撲的,嘴角也浮起笑意。
身邊的侍女道:“公主離開晉國也有十年,少主也快九歲了。”
姬琴笑道:“是啊。”
當年她隨祁徹私奔,二人來到晉楚邊境,父王震怒之下,曾親自派兵來帶她回去,她卻執意留祁徹身邊,那時父王眼裏流露出無比的憎惡。
從前父王將晉國第三大的城池翼城,作為她的封地,後來改成一座不起眼的瑕城,這些年他與她無半點往來,不曾寄過信,不曾派人來捎話,若非對她失望透頂,不至於這般。
而她來到邊關,與祁徹成了親,不久便有了身孕,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她又欣喜卻又擔憂,這是她與祁徹的骨血,可她的身子情況實在不容樂觀,她不知自己能否陪伴他長大。
而誕下他的確不容易。
那時恰逢祁徹帶兵在外,她一麵擔憂祁徹在戰場上受傷,一邊又被腹中孩兒折騰,整個人消瘦下去,生產那日猶如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可當穩婆將才出生的孩子送到她懷中,她低下頭,看著小嬰兒粉嫩透紅的臉頰,便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這是屬於她與祁徹的孩子,是她短暫一生的延續。
阿宴出生的那一年,春日來得比以往早了一個月。
這個孩子早慧,學什麽都格外得快,便是會喊阿娘都比尋常家孩子早上一兩個月。她與祁徹盡量將最好的一切都給他。
從他出生時的衣裳,幾乎每一件都是她親手所繡。她不知道自己能陪他多久,每一日醒來,都當作老天憐憫又施舍了她一日,想著在自己大限到來前,將自己力所能及能給的一切都給他。
阿宴性格活潑,極討人喜愛,一日一日得長大。
她看著祁徹將他們的孩子背到脖頸上,阿宴笑著抱著父親的頭,那一刻,溫暖的陽光照亮整間屋子,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就知道自己做出決定沒有錯。
這些年,祁徹回到邊關,逐漸聚集自己的勢力,再次起勢。
他未曾忘記過她的舊疾,一直在為她尋找天下名醫。
可在阿宴三歲時,她疾病還是複發。
她躺在榻上,昏迷的時日比醒著的還要長,她能清楚地感覺到生命從指尖流走,卻無能為力挽回什麽。
那一日,她意識渙散,隱隱聽到榻邊傳來低低啼哭聲,強撐著睜開眼皮,稀薄的光線照進來,她眯了眯眼,看到她三歲的兒子跪在榻邊。
夕陽的光影打在他身上,他那麽小,還沒有床榻高。姬琴無法去想,若自己離開後,他沒有了母親心中該有多傷心。
所以她咬牙爬起來,喚道:“阿宴。”
小人兒哭得眼皮通紅,慢騰騰撐著床板爬上來,撲入她懷中,哽咽道:“阿娘。”
姬琴抱著他痛哭,她也不想離開他。
至於祁徹,他在她麵前總是含笑,從不曾流露出低落情緒,然而午夜她醒來,曾看過他雙目通紅脆弱之態。
祁徹拉著她的手,說一定,一定會為她找來醫工。她笑著點頭說會堅持下去。
祁徹為她四處奔波,好在他最終還是找來醫工,為她治好了病。
時隔多年,姬琴不願回想那的一切。倘若自己真的不在,阿宴想必要受不少的苦。
因在祁徹掌管了邊關兵權不久,楚王送來一道旨意,說是請祁家送少主入宮,可姬琴心知,楚王名義上是代為照顧,實則是為質子。
姬琴如何願送兒子入宮?強硬拒絕了楚王的要求。
也是如此,阿宴才能在邊關無憂無慮長大。
轉眼已過去數年,姬琴思緒回到當下,便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祁宴從門外走進來:“阿娘。”
姬琴走上前去,看他額間出了不少汗,將帕子抬起為他擦拭汗珠:“累不累?喝點茶水。”
少年抬起頭,雙目熠熠:“不累,父親說今日處理完軍營中事便帶我去跑馬,阿娘可要與我們一同去?”
姬琴輕笑。這事祁宴還不知曉,他九歲生辰將至,今日祁徹帶他去馬場,不止是為了跑馬,實則是準備送他一匹小馬駒。
正說著,門外傳來通報聲:“公主,少主,將軍回來了。”
二人走到門邊迎接,祁徹一來便牽過姬琴的手。
姬琴看他手中還拿著一封竹書,問道:“不是說不將公務帶回府邸的嗎?”
祁徹坐下,輕歎一聲:“倒也不是什麽政務,是魏國使臣送來的信。”
“魏國?”
這楚魏兩國世代為敵,邊境攻伐不止,前些日子一場大戰各有輸贏,近來才剛剛止戈。
姬琴道:“那信上可是寫著,魏國與楚國商量著止戰的協約?”
“是,不過這一次不同。”祁徹坐直看向她,“魏王與王後,會親自來邊境一趟,與楚國談判。”